被清退、不予備案、禁止發標,曾經的互金高地如今無一倖免

網貸從高光到跌落,不過5年時間,它從一個各地追捧的熱門產業,淪落到今天被各地急於清退的下場。

十萬名從業人員,他們看過網貸最風光的景色,也見識過人性最複雜的一面。如今,監管風暴來襲,當初爭瘋狂搶的互金高地,最先退場。

這幾天,有消息傳廣東地區網貸平臺被大範圍勒令停止發標,部分小型平臺甚至從辦公場地直接退租。這麼看,說明廣東區域的網貸清退工作正在嚴肅進行。

其實早在去年9月21日,廣州市金融工作局發文《市互金整治辦關於轉發進一步組織轄內P2P網貸機構做好合規自查的通知》,明確規定“未納入專項整治的網貸機構做好資金清退工作”。

月半財經隨後諮詢了廣東地區投哪網、PPmoney等幾家平臺,對方均稱目前尚未收到具體通知,不排除定向清除的可能。

廣東清退網貸平臺並非首發。早從去年11月起,浙江、上海兩地就不斷有清退消息傳出。同樣的清退行爲還在深圳、廈門等地發生。

爲什麼網貸平臺清退會集中在這幾個城市?月半財經發現,如今挨個清退的城市正好是五年前的“互金高地”。行業疾行五年,亂象不止,監管一用力,便鳥作獸散。

從早期的政策青睞有加,到如今嚴格監管掃地出門,繞了一圈之後,互金行業尤其是網貸行業,一夜回到起點。如今,再去回想互金剛剛興起之時,行業那是何等的風光。

網貸平臺的1000天好日子

互金的風光日子要從2014年算起。據網貸天眼數據顯示,2014年年底,網貸平臺數量已增加到1854家,而2013年這個數量僅爲523家,互金企業這一年間的增速極爲迅猛。

2015年,對於互金行業來說,則是拿到正式名分的一年。在這一年,互聯網金融得到監管層的“首肯”,國家聯合十部委,下發關於促進互聯網金融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從此之後,互聯網金融進入發展的快車道,各地應聲而起,紛紛發佈鼓勵政策,主動拋出橄欖枝。

產業嗅覺最靈敏的是深圳和廣州。2014年,廣東率先成立全國首家省級互聯網金融行業社會組織——廣東互聯網金融協會,打響頭戰。緊接着,深圳提出引導建立互聯網金融行業協會,推動制定P2P、股權衆籌自律公約和行業標準,隨後兩地又相繼出臺信貸支持政策,短時間內,便吸引了大量平臺入駐。

據深圳市金融辦統計,截至2015年一季度末,深圳互聯網金融企業突破1000家。P2P融資平臺近400家,數量居全國各省市第一位,且家數以每月10%的速度增長。

另根據網貸之家發佈的《2015年廣東省P2P網貸行業年報》顯示,截至2015年12月底,深廣兩市的網貸平臺數量合計佔全省的88.24%。

素有“網貸第一城”之稱的深圳,培養了全省76.26%的P2P網貸平臺,整個廣東省P2P網貸平臺成交額達3110億元,排名全國第一。

加入深圳、廣州第一梯隊爭奪互金產業的,還有浙江。2015年2月4日,浙江金融辦發佈《浙江省促進互聯網金融持續健康發展暫行辦法》,明確包含P2P網絡借貸、股權衆籌融資等新興事物,這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P2P網貸的發展。數據顯示,截止到2015年6月底,浙江P2P平臺總數爲275家,位列全國第二,比排名第三的山東省多21家。

相比之下,山東省對於P2P的重視與支持比廣東更早。2013年,原證監會主席郭樹清上任山東省省長不久,便發佈“山東金改22條”。從該意見提出到2017年底,山東金融業增加值佔GDP比重達5.5%。在普惠金融方面,山東提出“發展民間借貸金融服務中心,引導民間融資健康發展等”鼓勵政策。此後,山東互聯網金融迅速發展。

北京、上海、江蘇等地相繼加入這場互金產業爭奪戰中。截止到2015年年底,全國累計網貸平臺數量超過3800家。這幾千家平臺主要分佈在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三大經濟區附近。

政策給予的鼓勵,區域經濟的發達,以及投資需求的旺盛,促使P2P平臺在各地生根發芽,急速生長。然而好日子沒多久,曾經被各地爭搶的香餑餑,轉眼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地方當初在爭搶互金企業時,看中的是產值和稅收,然而卻低估了人性的複雜和行業的野蠻生長。曾經的互金政策窪地,在一起起爆雷潮、一件件鉅額非法集資案件中,淪爲互金危險區域。監管翻臉,不出意料。

監管風暴來襲的這800天

回顧互金髮展史,從2013年到2018年,互金瘋長成了一個萬億級市場。不少人在這裏賺得盆滿鉢滿,但在這個零和遊戲裏,與高收益對應的其實是高風險。

2015年,光e租寶一家企業爆雷,涉案金額就高達762億。這是堪稱互聯網金融發展以來的“大案”,許多投資者在這裏落得個傾家蕩產。e租寶案件影響之大,引發了監管層的高度重視。此後,監管對網貸的政策逐步收緊,對網貸平臺的信息披露、銀行託管和資金池等進行了嚴格規定。

頹勢緊隨其後。3年間,P2P平臺斷斷續續清盤,亦或跑路。到了2018年4月,爆雷案件數額越來越驚人。百億資金規模的善林金融爆雷,唐小僧、投之家等相繼被立案,行業此時迎來真正意義上的“強監管”。

各個地區的網貸平臺無一倖免,曾經越是風光的地方,整頓越是嚴厲。監管層面下發的63號文, 175號文相繼到來,網貸平臺迎來“生死大考”。

2018年8月中旬,全國P2P網絡借貸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向各省市的網貸整治辦下發63號文,也就是《關於開展P2P網絡借貸機構合規檢查工作的通知》,並附加《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合規檢查問題清單》,這份問題清單整整列了108條。

P2P平臺合規檢查的帷幕正式拉開。

根據63號文要求,檢查分爲“機構自查”、“自律檢查”、“行政覈查”三大部分,也就是所謂的“三查”,需要各網貸平臺在2018年12月底全部完成。

隨後,北上廣深這四大互金高地相繼進入“三查”階段。截止到10月31日,北京在營的網貸平臺數爲244家、上海143家,廣東(含深圳)262家,共佔全國總數的52.25%。而早期網貸平臺最多的浙江、山東,早已風光不再。

除合規檢查之外,爲了降低風險,監管層還提出“三降”政策,即降規模、降人數、降店面。這使得不少平臺不得不對平臺業務進行壓縮。

對於平臺而言,最絕望的莫過於,直接被勒令清盤退出,禁止發放新標。

2018年12月,互聯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P2P網貸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聯合發佈《關於做好網貸機構分類處置和風險防範工作的意見》( 175號文)。文件稱要堅持以機構退出爲主要工作方向,除合規平臺之外,其餘機構“能退盡退,應關盡關。”

175號文之後,北京、上海等十餘個省市響應。各地互金協會發佈網貸退出指引徵求意見稿,初步釐清網貸機構退出原則、退出程序、債權申報、清產覈資、清收處置、信息披露等全套退出機制。比如,貴人貸、予財緣、金滿贏、板凳理財由於沒有達到備案要求等原因收到監管清退通知。

一批網貸平臺相繼出局。

監管風聲收緊之後,“網貸第一城”——深圳整頓態度也頗爲堅決。據《證券時報》報道,根據互金協會制定的退出指引徵求意見稿,深圳將擬清退的平臺分爲兩類:存量規模在5000萬元以上(不含)或預計未償還本金損失率在20%以上(不含)的網貸機構,以及存量規模在5000萬元以下(含)的小規模網貸機構。

但據某網貸平臺高管透露,監管只說了清退的平臺規模是待收金額在5000萬元以上,沒有說上限,但有些待收餘額一個億的平臺也被勸退了,一些小型P2P已從辦公場地退租。

(注:待收金額指投資人在平臺投資成功後還未收回來的本金和對應的利息。待收餘額通常是指只包括髮放的貸款本金,利息並不計算在內。)

事實上,清退行動不只在深圳進行。2019年2月下旬,廣東地區也有網貸平臺被勒令停止發標。“目前正在推進存量業務化解工作,並與相關部門溝通清算報告書和會計審計報告的報送事宜。”廣州某網貸平臺高管直言。

監管風暴來襲,網貸平臺數量猛降。據網貸之家發佈的2018年網貸年報顯示,全年退出行業的平臺數量爲1279家,相比2017年增加了556家。雖在數量上少於前兩年,但問題平臺的影響卻最廣,涉及金額超過千億元。

截至目前,還在正常運營的網貸平臺數量,廣東、北京、上海位居前三,數量分別爲236家、211家、114家。浙江緊隨其後,正常運營平臺數量爲79家。

互金行業,尤其是P2P網貸從被各地鼓勵與追捧,到翻臉無情,嚴厲打擊,僅僅不過四年時間。在這短暫的四五年裏,近10萬從業者見證了這個行業起高樓、樓塌了。

……

當初有多瘋狂,如今就有多絕望。回望那些曾經將P2P捧在手心上的地方,給了多少政策,花了多少心思招攬企業,奈何抗不過行業畸形發展。曾經的互金高地現如今淪爲爆雷重災區,何其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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