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I財經社 實習生 王賀龍

編 | 梁夜

近日，北京遠程視界科技集團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董事長韓春善因涉嫌合同詐騙，被廣西貴港市公安局在北京抓獲，並押回廣西。AI財經社多次致電遠程視界官方客服，但顯示已暫停服務，無法撥通。

這家名爲遠程視界的公司曾被譽爲互聯網醫療“獨角獸”，獲得過10多億元的融資，曾爲全國千餘家縣市級醫院提供過醫療設備，被業內稱爲“全國最大的醫療設備銷售商”，2016年收入達60億元。

但風光短暫，自2017年下半年資金鍊斷裂後，無力替醫院償付設備墊付款，多家與遠程視界合作的公立醫院因此被融資租賃公司告上法庭。如今，韓春善涉嫌詐騙落網，或意味着這家昔日明星公司徹底坍塌。

從醫生到老闆，玩轉資本成醫療新貴

在早前媒體的專訪中，韓春善操着一口地道的阜陽話，時不時夾雜着普通話向觀衆講述了他的發家史。

1989年7月，韓春善從皖南醫學院臨牀醫療系畢業，先任職於阜陽市愛國衛生運動委員會，後又出任阜陽市紅十字博愛醫院院長。在縣城醫院進行科室建設時，韓春善發現了商機：許多縣級醫院沒有眼科等相關科室的診療設備和人才，並且沒有足夠的資金購買醫療設備。這種困局讓韓春善開始構想遠程醫療模式。

2012年，韓春善辭職來到北京，2013年1月創立了遠程視界集團。韓春善表示，剛來北京時自己還不會上網，靠慢慢摸索創立了遠程醫療聯合體O2O平臺，號稱將用互聯網技術解決醫療資源分配不均、看病難看病貴等問題。

他的商業模式並不複雜：以低成本向融資租賃公司借錢，拿到錢後去設備方採購設備，再以高價賣給融資租賃公司。融資租賃公司有了設備之後，將設備租賃給醫院，醫院在未來幾年裏分期支付租金。三到五年還清設備費用後，這批設備的所有權也會歸醫院所有。同時，韓春善還招聘代理商，聯繫大醫院的專家資源，爲與遠程合作的縣城醫院提供診療服務。　

在此過程中，韓春善和融資租賃公司的收益主要來自差價，因爲醫院給的租金遠遠高於採購設備的成本。比如一臺進口的核磁共振設備，正常市場價在1000萬元左右，遠程視界的項目裏要價1300萬元，這中間就產生了約300萬元的差價。“這其實就是一個打着遠程醫療旗號、高價兜售醫療設備的公司。”《華夏時報》曾援引遠程視界員工的觀點表示。

此外，醫院支付租金的形式是按照醫療項目產生的收益，分成給韓春善和融資租賃公司。韓春善承諾，如果醫院的項目經營所得不足以支付設備租金，遠程視界將予以墊付。這也意味着，一旦醫院無力償還設備租金，遠程視界將面臨三角債的風險。

這看起來像是一筆三方共贏的生意：醫院獲得設備和技術，韓春善拿到與醫院的合作項目，租賃公司獲得設備租賃收益。

“不花一分錢，只需提供場地，就能免費使用醫療設備，並享有北京知名醫院的人才支持”，韓春善打出的這一宣傳語，對於缺乏資金與技術的縣城醫院來說極具誘惑力，很快就有上百家醫院與其簽訂了合同。據其官網介紹，在全國縣市級公立二甲以上醫院中，已有2000餘家與其建立合作關係。

韓春善的這一商業模式，一度被視爲醫療模式創新的典範：既不用生產設備，也不用投入資金，而是作爲中間商，撮合基層醫院和融資租賃公司簽訂三方合同，從中賺取差價。因此，韓春善獲得了大批資本的關注。資料顯示，2015年遠程視界獲得2億元A輪融資，2016年又獲得8.8億元B輪融資。2017年，其心血管和腫瘤子公司還分別獲得了1億元和3億元的獨立投資。

資料顯示，遠程視界2016年實現年收入60億元，納稅6億元，成爲名副其實的遠程醫療行業的獨角獸。幾年來，韓春善從遠程視界起步，發展成擁有數十家子公司的大型集團創始人。天眼查數據顯示，韓春善名下的公司共有47家，去除已經註銷的6家，還有41家。

套走醫院百億被捕，曾宣稱要成爲醫療界的阿里巴巴

但美夢在2018年被驚醒。

從2018年1月開始，就有媒體曝出遠程視界徹底停發工資、員工成批離職。同時，融資租賃公司、代理商、設備商、醫院蜂擁而至，遠程視界資產被法院強制執行，韓春善的個人股權也遭凍結，針對公司的訴訟案件接踵而至。

“遠程從頭到尾就是在玩資本運作，靠代理商的關係，借公立醫院的名聲，套租賃公司的錢，讓這三方來圍着他轉。‘爆炸’是遲早的事。”一位遠程視界的前員工曾對媒體表示。

“事實上，早在2016年，遠程視界的資金鍊就已異常緊張。2017年年初，其主要負責人已被邊控，禁止出境。”曾有內部員工對媒體爆料。後來韓春善向媒體透露，由於擴展業務速度過快，項目收益無法滿足墊付資金的需求，遠程視界的資金鍊在2017年斷裂。集團的錢已經全部用在了替醫院墊資上，租金墊了38億元，保證金墊了10億元。

在資金髮生問題後，韓春善仍隱瞞真實情況，繼續與各地醫院簽訂協議。許多醫院在簽完合同後，醫療設備遲遲不到貨，卻要如期償還租賃款。此外，遠程視界也逐漸不再替之前已簽訂合同的醫院支付設備租賃款，醫院也沒錢付租賃費。在這種情況下，融資租賃公司將大量醫院訴至法院，醫院也找上遠程視界的門來。

四川一家縣級人民醫院的相關人士曾對媒體表示：“我們欠了7000多萬元設備租賃款，按一年收入1000萬元，要不喫不喝7年才能還清。”從2018年5月開始，有多家醫院的院長到北京遠程視界的總部討要說法與欠款。2018年8月，因拖欠租金，遠程視界在北京益園的最後一處辦公地也被物業關閉。

據媒體報道，目前全國因遠程視界模式欠下租賃公司鉅額債務的醫院有近千家，絕大部分都是縣級二甲公立醫院，是當地醫療衛生工作的支柱。第一財經曾援引多位醫院院長提供的表格，統計了442家與遠程視界簽了三方設備採購合同但設備未到位的醫院，涉及六個科室，總金額高達63.1億元。但這個數額只是一部分被坑的醫院的統計結果，涉及的總金額或超百億元。

天眼查數據顯示，目前關於遠程視界的司法風險多達739條；關於韓春善的周邊風險多達1873條，預警提醒達249條。

韓春善曾向媒體表示，遠程視界要在2017年上市，2020年要成爲醫療健康領域的阿里巴巴。但這些豪言壯語隨着他被捕，已然化爲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