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三百年——從安史之亂到澶淵之盟（65）

那利雖走，但有郭孝恪的前車之鑑，曹繼叔、韓威不敢再掉以輕心；此時阿史那社爾已在回軍途中，曹、韓二將派人做了彙報；同時，整飭城中秩序；並且嚴陣以待。

曹繼叔、韓威的準備沒白做，10天之後，那利果真又來了。如果說上次，那利鑽了郭孝恪輕敵的空子，還多少佔了點兒便宜；那這次，那利就是在自投羅網；一番交手之後，那利帶出來的1萬多民兵當場就被殺了8千多。

那利本人雖說死在戰場上，僥倖逃離；可是大勢已去，沒人願意再跟着這貨亡命天涯；跑出去沒多遠，那利便被自己人一繩子綁了，獻給了唐軍（“後旬餘日，那利復引山北龜茲萬餘人趣都城，繼叔逆擊，大破之，斬首八千級。那利單騎走，龜茲人執之，以詣軍門。”）。

了了那利這檔子事兒，龜茲國內再無人敢反抗；大唐討伐龜茲的戰爭可以對外宣佈勝利了。

接下來就是善後了；阿史那社爾召集俘虜或者主動投降的龜茲官員，向其宣佈了龜茲王的罪狀，說明只罪訶利布失畢一人，與其他人無干。同時，阿史那社爾代天行事，改立訶利布失畢的弟弟爲新的龜茲王。

安撫完地方，阿史那社爾還幹了一件事兒，他讓人在龜茲立下石碑，鐫刻下了遠征軍的赫赫武功，以祭奠爲大唐開疆拓土、揚威異域而笑臥沙場的將士們。

諸事已畢，阿史那社爾押着訶利布失畢和那利，率大軍班師回朝。

搞定地區小霸龜茲，大唐威震西域；而就在龜茲之戰的第二年，李世民駕鶴西遊；大唐進入高宗時代。

可是，高宗李治這皇帝還沒過試用期，西部就出事兒了。

這次搞事情的，就是咱們前文說過的那個小人阿史那賀魯。

阿史那賀魯降唐之後，主動請纓給唐軍當嚮導，老實說在戰爭中還是發揮了作用的；因此唐軍班師之後，論功行賞，李世民封這貨爲“泥伏沙鉢羅葉護”，負責在庭州招降或者說策反西突厥治下的部落；幾個月後，也就是公元649年2月，大唐在西域瑤池設立了一個都督府，在行政體系上隸屬於安西都護府，由阿史那賀魯擔任瑤池都督。

大權在握，這下兒阿史那賀魯可就不是他了。

咱前面說過，阿史那賀魯降唐本來就是迫不得已；再加上這貨人品跟阿史那社爾或者契苾何力根本沒法兒比；因此自打當上瑤池都督，阿史那賀魯便開始招兵買馬，延攬舊部；其勢力急劇膨脹。

阿史那賀魯仗着天高皇帝遠胡來，自以爲得計；可事實上，他的反常行爲早就引起庭州刺史駱弘義的注意。後者祕密派人潛入阿史那賀魯的轄區，收集了一大筐證據；然後捏着證據上報朝廷：阿史那賀魯居心叵測，意圖謀反。

可是這會兒大唐朝廷正是太、高交替的時候；遙遠邊陲一個土豪的異動遠不及各利益集團博弈來的重要；因此駱弘義的報警沒能引起大家重視。

等高宗把朝政理順，信手翻閱這段時間被滯留的公函時，發現了駱弘義的祕折。

我以前說過，高宗李治其實不差的，只是他有個太過光芒萬丈的粑粑，這才把他比的比較Low。

李治一目十行看完駱弘義的祕奏，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火速派人前往瑤池都督府，敲打了阿史那賀魯一番，玩兒刀者，必將死於刀下；並且勒令其將兒子阿史那咥運送往長安做背書。

阿史那賀魯發現陰謀已經敗露，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沒敢炸翅兒，乖乖的交出兒子入京爲質；之後，行爲也收斂了很多。

就這麼着，過了一年多，阿史那賀魯小心翼翼，沒再讓大唐抓住把柄；因此大唐朝廷也就慢慢的對他失去了戒心。之後，阿史那賀魯又狠狠的出了點兒血，派人進京活動，將阿史那咥運又給弄回了西域。

別說，阿史那咥運這小兩年兒的人質生涯還真沒白過；在長安城裏，這小子見識到大唐的強盛；知道就憑他爹手底下那七八個人、三四條槍，根本不是大唐的對手；因此他一回西域就跟他爹說，咱跟大唐對抗，那叫找死；不如先回西突厥再做打算（“咥運乃說其父擁衆西走。”）。

聽兒子把自己留在大唐的前景描繪的一團漆黑，阿史那賀魯也挺喪氣；不過這貨親眼見過唐軍怎麼拾掇龜茲的，知道兒子的話不是忽悠他。

因此，公元651年正月，經過準備，阿史那賀魯率領其部衆離開瑤池都督府，直奔西突厥而去。

阿史那賀魯突然出現，讓西突厥的乙毗射匱可汗大喫一斤；錯了，是一驚；連忙帶人來戰賀魯；可是這位可汗的水準實在不咋地，主場作戰居然被賀魯遠道而來的疲憊之師打的大敗。

而更要命的是，射匱可汗這一敗還引發了西突厥國內政壇的地震——

看過前文的大胸弟估計會有印象，這位乙毗射匱可汗是當年李世民冊封的；換句話說，這是一位親唐的領導人。那麼，有親唐的，自然就有反唐的；這才科學。

咱前面也簡單說過西突厥的組織架構，核心是“十箭”部落；按地域，“十箭”又分爲左右兩廂，左廂的五“箭”稱爲“咄陸”，各部首領稱爲“啜”；右廂的五“箭”稱爲“弩失畢”，各部首領喚作“俟斤”。

在之前大唐發動的龜茲戰役中，以射匱可汗爲首的西突厥主流按兵不動，保持中立；但是，在西突厥中也有一些非主流部落暗中支持龜茲一方，比如龜茲國相那利就是從西突厥得到了援助，這才潛回國內，偷襲郭孝恪得手。

而這些‘非主流’們對射匱可汗的親唐立場反感由來已久；這些部落很早便希望有個契機能推翻射匱汗的統治；只是礙於射匱汗後面站着的煌煌大唐，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而此時，阿史那賀魯的出現，讓這些對射匱可汗心懷不滿的部落首領們眼睛一亮。

打跑了射匱汗，阿史那賀魯得到了西突厥反唐勢力的支持，很快便被推爲汗，對外報號稱沙鉢羅可汗。

阿史那賀魯這次冒險，居然還真就成功了。

有了這碗酒墊底兒，接下來阿史那賀魯再接再厲，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連唬帶蒙，又搞定了西突厥大部（“咄陸五啜、努失畢五俟斤皆歸之，勝兵數十萬，與乙毘咄陸可汗連兵，處月、處密及西域諸國多附之。”）。

這下兒，賀魯可壯了；麾下的軍隊，從游擊隊規模吹氣球一樣兒擴編成了集團軍建制。而隨着部隊規模擴大，賀魯的胃口也撐大了。

賀魯盯上了他在大唐任職時的地盤：庭州。

對於庭州的虛實，阿史那賀魯再熟悉不過了，所以他率西突厥軍隊攻入庭州之後，可謂是如魚得水，接連得手，佔領了庭州軍事重鎮金嶺城以及蒲類縣，庭州的唐守軍寡不敵衆，陣亡人數達數千人之多。

李治得知消息後，震驚之餘，也有幾分後悔，後悔當時疏於防患，竟然使阿史那賀魯成功叛變，並且嚴重威脅到帝國的西部邊疆。

叔可忍，嬸不可忍！

李治下旨，左武衛大將梁建方、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率軍8萬，遠征庭州。

遠征軍很快組建起來並且誓師出征。

阿史那賀魯企圖在金嶺城阻擋唐軍的攻勢，但是他很快就會發現，原來唐軍的力量比他想象中要強大得多。

唐軍猛烈攻打金嶺城，西突厥軍隊抵擋不住，最後不得不撤出庭州，唐軍一路窮追猛打，前後斬殺西突厥騎兵5千餘人，並且俘虜了60餘名西突厥的部落首領與將領。

阿史那賀魯奪路而逃，領着殘兵敗將逃回西突厥去了。

在庭州站穩腳跟，唐軍高層籌劃下一步行動；顯然光收復庭州的業績報回去，領導那關肯定過不去。且不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8萬大軍人喫馬喂，這筆市場投入，就弄個收復失地，這投入產出比忒寒磣了；而且如果此時不給西突厥一個強有力的教訓，難保他們不會等唐軍回撤之後再次興風作浪。當然，這些都不叫事兒，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的臉面被賀魯Pia、Pia的打了，這要是不抓住賀魯，讓皇帝情何以堪？！因此，梁建方、契苾何力一合計，遠征軍主力繼續向西突厥境內追擊。

不過，遠征軍主力向西奔西突厥而去，這中間卻出了個小岔子；而這小岔子最終導致唐軍此次西征，最後落了個無功而返。

什麼岔子呢？

就在大軍出庭州之後，梁建方、契苾何力派人到處月、處密兩個部落，連安撫帶警告，敲打他們認清形勢，不要跟着阿史那賀魯瞎混。

處密部沒說啥，諾諾應聲。

可是，唐軍使者到了處月部，事情變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