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我想說的是,“劉裕開了個壞頭兒,殺光上一個朝廷末代之君;結果,他的子孫,也被斬盡殺絕;劉義隆也開了個壞頭兒,這就是:骨肉相殘!

閒話南北朝之天下歸一——帝王心術(2)

現在專權的劉義康,聽了想專權的劉湛的攛掇,這夥計又把目標鎖定在了殷景仁身上;他開始不停的在劉義隆面前誹謗殷景仁,要求他的皇帝哥哥將殷景仁解職,趕出朝廷。

這可就觸及到了劉義隆的紅線!

咱前面說過,劉義隆的政治佈局,是用劉義康平衡外姓大臣,然後希望用殷、劉組合平衡劉義康;給他的兒子們爭取時間。可現在的形勢卻變成了‘二劉傳奇’想要滅掉殷景仁。

那麼對於劉義康的專權和劉湛不停的嘰嘰歪歪,劉義隆啥想法兒?

一句話,這哥們兒沒想法;至少眼下,劉義隆不可能有啥想法!

這裏邊兒的原因,第一條就是劉義隆本身身體不好,經常被醫院下病危通知書;一個久病之人,你想讓他每天朝九晚五,全年無休的打理朝政,根本不可能;其二,就是上文說過的,劉義隆的幾個兒子還小,還不能授以權柄。那麼在這種前提下,朝政總要有人打理,與其用外人還不如用自己的弟弟。

劉裕開了殺光上一個朝廷末代之君的壞頭兒;劉義隆也開了個壞頭兒

可是劉義隆也不能讓‘二劉傳奇’把殷景仁幹掉;殷景仁掌握着中書起草詔書、尚書領選等重要權力,是劉義隆的皇權對劉義康的相權的重要制約,幹掉了殷景仁,劉義康徹底就一家獨大了!

腫麼辦呢?

這難不住善於韜光養晦的劉義隆。

劉義隆的第一招兒就一個字:賞!而且是兩邊兒都賞。

劉裕開了殺光上一個朝廷末代之君的壞頭兒;劉義隆也開了個壞頭兒

劉義康、劉湛這邊兒,錢都是一車一車的往他們兩家送;不僅送錢,還升官兒,劉義康已經位極人臣,無可再升,劉湛可不是,因此劉義隆不僅塞給了劉湛很多頭銜兒,還經常把劉湛請進宮來慰勞一番,好言相向。

而對於殷景仁這邊兒,劉義隆的賞賜不多,但很給力;劉義隆下詔加封殷景仁爲中書令、兼中護軍。

別看職務只增加了倆,但這可是兩個很要命的職位,殷景仁本來就是尚書僕射,再加上中書令和中護軍;用現在的職務套的話,他其實已經是國務院總理兼中辦主任、再兼衛戍區司令;黨政軍大權集於一身。

面對突如其來的封賞,劉湛和殷景仁兩人的政治水平高下立見——

劉湛沾沾自喜,頗爲得意;幾乎逢人便洋洋得意的說,怎麼樣,咱聖眷優渥吧!而本來就低調的殷景仁卻是更加低調;這位爺幾乎一天幾道摺子寫給劉義隆,要求辭職。

殷景仁之所以如此,當然也有他自己的道理,這位可是老狐狸了:劉義隆的身體情況明擺着,醫生多次下了病危通知,誰知道這大佬還能活多久?一旦這位爺駕崩,自己如果還盤踞在高位,那前途是啥可就是說不清了。遠的不說,徐羨之、傅亮、謝晦、檀道濟的例子跟那兒擺着呢;這是其一。

其二,殷景仁非常清楚一點,他跟劉湛之間的矛盾,原本只是兩個人爭個寵的事兒;放在當時的朝廷上,這就是個屁;劉義隆根本不會拿這事兒當回事兒;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劉湛鑽進了劉義康的懷裏,‘二劉傳奇’不只是傳說,變成了活生生的事實;這可就完全打亂了劉義隆原來以殷、劉二人制約劉義康的通盤計劃,不僅跟劉義隆的初衷大相徑庭;相反大大加強了劉義康的力量。可是現在的形勢有一點還很糾結,那就是劉義隆還需要利用劉義康來撐檯面兒,暫時是不會徹底和劉義康攤牌的,在劉義康支持劉湛跟自己作對的情況下,如果自己不知進退,在朝堂之上當釘子戶,勢必會把劉義隆推到一個十分爲難的境地。

其三、殷景仁也知道,自己辭職以後,朝廷可就完全成了劉義康和劉湛的天下,這絕逼會刺激劉義隆敏感的神經。這樣一來,反而會促使劉義隆痛下決心,提前清盤;這可就會加速劉義康、劉湛等人的滅亡。

正是基於這三點算計,殷景仁纔會連篇累牘的寫摺子,要求辭職(嘖嘖嘖,這老狐狸!)。

不管是真是假吧,反正殷景仁也不嫌手痠,每天都寫;但是劉義隆就是不批;劉義隆也不傻,殷景仁是他安在朝局這把天平上的一塊最具分量的砝碼;他要是走了,劉義康和劉義隆之間的權力架構再無緩衝地帶,結果就是二人直接撕逼。這對於尚未準備完畢的劉義隆來說當然是不利的;因此別看殷景仁的辭職信一封接着一封,劉義隆的態度始終不變:你可以在家養病,但想辭職,沒門兒!

君臣二人,心照不宣的演着戲。

就這麼着,殷景仁一‘病’就病了四年多!

說這話兒,時間可就到了元嘉十六年,也就是公元439年。

這一年,北魏的拓跋燾滅北涼;中國歷史正式進入南北朝階段。而在江南的朝堂上,劉義隆和劉義康,以及劉湛和殷景仁,這兩對兒之間的鬥爭陡然提速,突然進入了即將攤牌的前夜。

什麼事兒加劇了雙方的矛盾呢?

事情發生在上一年年底,劉義隆又病了;而且這次病勢洶洶,看樣子已然是出氣兒多,進氣兒少了。

這種狀態,有個名詞喚作彌留之際;劉義隆自己感覺,估摸着這次這道坎兒怕是過不去了;於是便命人把劉義康叫進宮,就打算準備遺詔了。

劉裕開了殺光上一個朝廷末代之君的壞頭兒;劉義隆也開了個壞頭兒

這哥倆兒在劉義隆的病榻之前聊了會之劉義康就出來了;見到朝中大臣們,劉義康就哭了,邊哭邊說,皇帝這次病的兇險!

劉義康這邊兒抹眼淚呢,劉湛就在他旁邊兒脫口說了一句:天下艱難,豈能是年幼之主所能駕馭!

劉湛說完,衆大臣(包括劉義康在內)面面相覷;這幫大臣都是上過小學的人,劉湛這話啥意思都清楚!不過這種事情局勢不明朗之前誰敢亂摻和?因此衆人都默不作聲。不過也有那好事兒的大臣(也真敢幹),私底下跑到尚書省典禮司,查閱東晉舊檔;去找當年東晉成帝去世後弟弟康帝繼位時的文件,試圖爲劉義康繼位找到法理依據。

哪曾想,劉義康這一系的大臣們失望了;別看劉義隆總是一副病病歪歪的德行,命是真硬;這次這位爺人家又挺過來了;病癒之後,劉義隆聽說了劉湛說的那句話,氣的差點兒又病死過去;也就是打這兒起,劉義隆下定了要儘快清除劉義康一黨的決心。

做爲資深政治家,劉義隆出招兒當然不會簡單粗暴;如同國手佈局一樣,劉義隆開始精心策劃他的局——

第一步,欲擒故縱,安撫二劉;公元439年1月,病情好轉的劉義隆在建康城北舉行盛大的閱兵式,高調對外宣佈自己不僅康復了;而且牙好胃口也好,身體槓槓的!

秀完肌肉之後,趁着‘高興勁兒’劉義隆加封劉義康爲大將軍;加封劉湛爲丹陽尹、授予金紫光祿大夫,外加散騎常侍。

這把米撒出去,穩住了二劉;劉義隆開始部署他的第二步,調整地方,親王出鎮:在這步棋中,劉義隆把地方的行政區域做了大幅度的調整,比如從荊州劃出去一部分地方成立湘州;把豫州一分爲二。同時把自己10個兒子全部封王(劉義隆這哥們兒一輩子有19個兒子,此時他後9個娃還沒出生。),並將其中超過10歲的兩個兒子始興王劉浚、武陵王劉駿派駐地方(劉浚爲南豫州刺史,鎮守歷陽;劉駿爲湘州刺史,兼石頭城鎮將。)

外圍梳理完畢,劉義隆走了第三步棋:固本培元,太子出場。

在大清之前,太子這個位置歷來被看成國本;劉義隆當然也是這麼看的;所以在這步棋中,劉義隆隆重推出自己的太子劉劭;爲其舉辦了盛大的加冠禮!並且大赦天下。

何爲加冠禮?說白了就是個成人儀式。

這兒插一句,古人一般20歲加冠,代表成人;不過在南北朝時,由於東晉十六國兵荒馬亂的,人口死亡太多,爲了增加生產力,當時的人們一般在男孩兒13歲到16歲之間就爲之加冠了。

加冠禮後,劉義隆又做了一件事,加強東宮的警衛力量,使之達到和皇宮一樣的警備級別。

這幾件事做完,其實劉宋朝廷中政治敏感度正常的大臣們心裏都門兒清,皇上這是在增強以皇太子劉劭爲首的諸皇子的實力;那麼換句話說,劉義隆的弟弟們,也就是太子的諸位皇叔們,尤其是把持朝政的劉義康,該識趣兒點兒,自己找個臺階下場得了。

可惜,權力這玩意兒,實在太過詭異;就像《魔戒》中的魔戒一樣,誰都想佔有!

劉義隆忙活了半天,再看劉義康、劉湛;人這二位跟沒事兒人一樣,每天該幹嘛還幹嘛,歌兒照K,馬照跑。嘿,我這暴脾氣!合着白忙活了嗎?

不過,沒等劉義隆發飆,一個絕好的機會,擺在了他的面前。

什麼機會呢?

元嘉十七年,也就是公元440年5月,劉湛的麻麻去世了,按制度,劉湛需離職丁憂。

這對於‘事業’正處於上升期的劉湛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可是他又不能不回家守孝;無奈之下,劉湛收拾收拾,回家了。

5個月後,也就是當年10月,劉義隆出手了;十月初三,劉義隆突然宣召劉義康入宮,等後者一進宮,劉義隆二話不說便將其軟禁在中書省內;然後傳令殷景仁準備展開大清洗。

清洗名單排第一的不用說肯定就是劉湛,劉義隆派人去把正在服喪的劉湛逮捕,扔進了大牢;在獄中,使者口含天憲宣佈了劉湛的罪狀:“合黨連羣,構扇同異,附下蔽上,專弄威權,薦子樹親,互爲表裏,邪附者榮曜九族,乘理者推陷必至。”;詔書唸完,使者傳旨,劉湛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同時被殺的還有劉湛的三個兒子:劉黯、劉亮、劉儼。

‘脅從’解決,劉義隆派人向‘首惡’劉義康省宣佈劉湛等人罪行;此時大勢已去,劉義康也無可奈何;不過估計劉義隆是不想背上殺弟的名聲兒,輪流派人到中書省探視劉義康,勸其辭職。到這份兒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不辭職還能咋滴?於是劉義康上書認罪,並請求他的皇帝哥哥准許自己辭職,回家待勘。

劉義隆順水推舟,抹掉了劉義康在中央的本兼各職,轉任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持節、侍中、將軍如故,出鎮豫章。

見到劉義隆的詔書,劉義康不敢在京師久留,收拾收拾便離開了建康。

可是劉義隆還是不放心,第二年劉義隆下旨,免去了劉義康江州刺史這一實缺兒,改任都督江州、交州、廣州三州諸軍事這一虛職;算是徹底把劉義康廢掉。

這兒多說一句,本來劉義隆是要幹掉劉義康這個弟弟的,幸虧這幫人的大姐,也就是劉裕的大女兒、會稽長公主劉興弟跪在地上,以頭觸地,磕頭磕的滿腦門子血,求劉義隆看在大家是一個爹的份兒上,留劉義康一命,並且拿自己全家擔保劉義康絕不會再敢覬覦大位;劉義隆心軟了,從此沒在找劉義康的麻煩。

廢了劉義康,這在當時南宋帝國中時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此事餘波嫋嫋,給劉宋帝國造成的影響非常深遠且惡劣——

首先,劉宋皇室內部昔日兄弟之間、堂兄弟之間的信任關係消失了,代之以猜忌、恐懼和隔閡;而且這種氣氛也蔓延到了整個劉宋朝廷,人們開始尸位素餐,明哲保身;大家都怕幹得多會被皇上認爲是在專權。

比如接替劉義康做首席輔政大臣的劉義恭(錄尚書事),剛開始的時候,這夥計還挺積極,每天加班加點兒,勤於公務;可是後來被‘高人’提醒了一下,也開始怠工;他怠工怠的很有特點,他不是錄尚書事嗎?這個職位其實是要參贊軍機,給皇帝拿方案以供決策的,劉義恭可好,凡事沒有自己的主意,遇到事兒劉義隆如果問他,這夥計就一句臺詞:‘皇上聖明’,然後便三緘其口。

還別說,劉義隆還挺滿意劉義恭這種工作狀態,爲了獎勵劉義恭行政不作爲,劉義隆每年額外賞給劉義恭好幾千萬錢。

還有一個事兒,記載在《宋書·劉義慶傳》裏:(劉義慶)“少善騎乘,及長,以世路艱難,不復跨馬,招聚文學之士,近遠必至。”

劉義慶是劉義隆的堂兄弟,善騎射;結果劉義康事件出來以後,劉義慶再也不敢騎馬射箭。而且打這兒起,事情發展成了一個很搞笑的結果——

從宋往後的齊、梁、陳三代,達官貴人騎馬射箭居然會被人看成是有政治野心。《梁書》記載,梁武帝曾詢問孫子輩兒的蕭大連是否會騎馬,這個孫子回答:“沒有皇帝的命令,不敢擅自練習。”

劉義慶畏馬如虎,劉義隆另一個弟弟劉義季有過之無不及,不過這哥們兒倒不是怕騎馬;劉義康事件後,劉義季被安排坐鎮荊州;劉義季剛到荊州時工作之餘還會出去打打獵消遣一下;但很快的,他就“懲義康禍難,不欲以功勤自業,無它經略,唯飲酒而已。”;活兒也不幹了,獵也不打了,每天抱着酒罈子喝的酩酊大醉(“遂爲長夜飲,略少醒日”);監察官員報到朝廷,劉義隆還專門寫信勸說他節制一點,但劉義季卻依然故我,壓根兒沒有改的意思。

其次,做爲劉義康事件的勝利者,劉義隆變了,變得不再信任任何人,看誰都可疑。他這種作風也影響了劉宋的後繼之君,翻翻史料,劉宋短短的幾十年國祚,朝廷內部相互猜忌,自相殘殺的鬧劇貫穿始終,連綿不斷,直到最後把自己折騰的歇菜拉到!有本書名叫《補宋書宗室世系表序》,書中作者統計,有宋一代,皇族129人,被殺者有121人,其中骨肉相殘的就有80人。

NND,想想都蛋疼!

遠的畢竟還遠,眼下劉義隆還有更重要的事,他需要消除劉義康去職之後在朝中的影響,這也夠他忙活一陣子。

哦,對了,忘了說一個重要人物,那就是劉義隆的絕對心腹殷景仁;劉湛被殺,劉義康被貶,殷景仁算是立了大功;劉義隆酬勞其功,除了原先的職務不變外,又把刺史中分量最重的一個——揚州刺史,賞給了他。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相當詭異——

除掉劉湛後,殷景仁性情大變,這夥計本來挺厚道的一個人,突然就變的異常苛刻暴虐。劉義隆的使者前去給他送揚州刺史的印綬就發現他很不正常;這相當於授勳,那該非常隆重,可是在這個過程中,殷景仁突然說開了胡話,他問身邊的人,“今年男人結婚的多?還是女人出嫁的多?”搞的周圍的人莫名其妙。

沒過幾天,江南下了大雪,殷景仁乘轎賞雪,走着走着,他又犯病了,指着一片白地問隨從,你看見沒,屋前怎麼生出了一棵大樹?沒等隨從回答,他又自言自語,‘看來是我說錯了?’

從此之後,殷景仁病情越來越重;到當年的11月,也就是劉湛被殺後的一個多月,殷景仁便死了。

江南暫時安穩了,皇上劉義隆繼續他的疑心病,偶爾發作一回;衆大臣個個兒明哲保身,消極怠工;反正也沒什麼大事兒;那就讓我們把目光移向北方,看看年擊敗劉宋北伐之後,北魏朝廷,拓跋燾他們這些年都忙了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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