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回,少安主动说他不能去上学了,他要在家里劳动,。村里人都说少安是学习的好材料,玉厚一高兴就让少安和润叶一起到石圪节上了高小。

平凡的世界 孙玉厚 剧照《平凡的世界》,孙玉厚的眼泪

文/踪影 图/网络一. 为少安的辍学而落泪

孙玉厚生养了四个子女,长子孙少安是姊妹中的老二,姐姐孙兰花嫁给了罐子村逛鬼王满银,家里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玉厚心疼女儿和外孙,就常常接济女儿,还把两个外孙接到家里住。少安六岁那年,玉厚契起一把小镢头,又给盘了一根小绳,说:少安,你也大了,应该出去干点活了。跟爸砍柴去。

少安抗议:不!我不去!我要和润叶一块玩!他说:润叶是女娃娃,你是男娃娃。男娃娃就要到山里学干活。男娃娃怎么能老呆在家里呢?

少安跟着父亲出山砍柴,干得有模有样的,村里人见了都夸赞少安说:哈呀,这娃娃将来是个好受苦人!城里人夸孩子夸学习,乡里人夸孩子夸劳动。在少安幼小的心灵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劳动带来的荣耀。

润叶在村里上了学。她跑到金家湾来,让少安也去上学。少安这时才明白,他如果继续去砍柴,就要一辈子在山里劳动了。于是,他便开始跟父母亲闹着要去读书。

润叶在旁边哭着给他帮腔。

玉厚说:我不是不愿供你上学。我以前在那样的年头,都供你二爸到山西去念书。可是,供来供去,还不是回来了?咱祖坟里没埋进去当先生的福气!再说,咱家光景已经过不下去,你不念书,还总能给爸爸帮点忙,……不过,既然你上了学,那就要好好学习哩。

少安在村里上完小学,他以全公社第一的成绩,考进了石圪节高小。村里人都说少安是学习的好材料,玉厚一高兴就让少安和润叶一起到石圪节上了高小。润叶是村支书田福堂的长女,家里光景好,她能在学校灶上搭伙,孙少安家里穷,为了节省开销,就和村里其他几个穷家的孩子一起,每天起早贪黑,早去晚归,读完了高小。

这一年,少安13岁,他回家给父亲说:爸,我回来给咱劳动呀!我已经念了高小,好歹不是个睁眼瞎了,……不过,我……我还是想参加一下升初中考试,我要让村里人知道,我不上学,不是我考不上,……。少安的话,让孙玉厚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孙少安参加了全县小升初统考,在全县上千名学生中,他考了第三名。开学的时候,润叶跑来哭着央求他一块儿去县城报名上学。这回,少安主动说他不能去上学了,他要在家里劳动,……。

孙玉厚 孙少安二. 为少安被公社三级干部会上批判而流泪

少安13岁回村劳动,练就了一身庄稼人的好把式,他精明强干,不怕吃苦,18岁被村民推选为一队队长。队长任上他想法为村里人谋福利。那年代,村里一直为上交生猪任务而犯难,也为分派养猪任务,黔驴技穷。孙玉亭出主意抓阄分派任务。为此,便是几家欢喜几家忧,那场面,可谓令人感伤,也惹人啼笑。为解决生猪问题,上级规定补助高粱的办法激励养猪,后来又出台用饲料地的办法鼓励养猪。

在那个开荒种地,就是走资本主义的年代,少安打算把队里边边角角的撂荒地当作饲料地分给群众。在丈量饲料地的时候,可以放宽一些,不用实际丈量,以目测估摸着分下去,意思让村民们多得一些种地的实惠,给贫困的生活添加一些营养。他找了田福高副队长商量此事。田福高很赞成少安的想法,他们商量好了就这样分饲料地。但不能让村支书田福堂和村主任孙玉亭两个高觉悟的革命者知道。于是,他们趁着田福堂和孙玉亭外出开会的机会,就把饲料地给估摸着分了。

田福堂后来是知道了的,但他又觉得这是大家都拥护的事情,要得罪村里的多数人,以田福堂的精明,他不干那样蠢事。可是,田福堂的长女润叶几次三番地回村来找少安,还与少安两个坐在河畔上拉话。田福堂看出了端倪,——女儿和少安谈恋爱了。你孙少安凭什么娶我田福堂的有文化,又是公派教师的女儿,看把你孙少安骚情的。

田福堂在心里恨上了少安。他决定要找孙少安的叉子,他要整一下孙少安,让少安灰上一阵子,就顾不上骚情他的润叶了。于是,他就转了弯地向公社告了少安。为了不使少安知道是他田福堂告的,他让公社普查一下各个生产队猪饲料地的分配情况。

这一普查,石圪节公社就查出了另外四个生产队也有多分饲料地问题。

双水村一队多分饲料地的事,当然是孙少安的责任。公社组织了三级干部批判大会,同时批判的还有犯同样错误的其他四个队长。

大会批判他们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罪行,通过有线喇叭,向全公社现场转播。五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生产队长,站在台子前,面对着来自全公社的三级干部成员,严正肃立,公社领导,群众代表,轮番发言,深批他们的资本主义思想。黑压压一院子人,都在朝他们看着。石圪节街上和全公社家喻户晓的喇叭匣子上,都转播着这个批判会的实况。

此时,孙玉厚正蹲在石圪节街道的一个角落处,低头抽着旱烟。兰香站在他的傍边,贴着一根电线杆悄悄地哭泣。孙玉厚顾不上安抚女儿,他只是专心听喇叭上说些什么,每当听到少安的名字,他的心就往嗓子眼儿上一提。……唉,少安,会不会像上次处置兰花女婿那样,拉到什么地方劳教去呀!说不定比劳教好要重!女婿只是贩了几包老鼠药,可少安是走了资本主义道路啊!他颤抖地举着旱烟锅,思来想去,都觉得没个活路。

可是,他又想,他得活着,兰香女婿不务正,他得照看着,少安这罪还不知道怎么个定法,少平兰香都在上学。他得活着……玉厚感觉眼睛花花的有些模糊,便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揩了一把,湿湿的,是泪水。

批判会终于结束了,出了公社的院子,少安这才知道父亲妹妹都来了。他说:没事儿了,你们都回去吧!我办点事就回呀!他不愿和父亲妹妹相跟着回家,他要找个清静的地方,静静地呆一会儿。他走进了一片高粱地,坐下来,卷了一支烟,刚抽了两口,就听见前面高粱地里传来了沙沙的响声。少安仔细一看,竟然是父亲。

你咋到这儿来了?少安迷惑地望着父亲。父亲半天才咄呐地说:我,就在你后头跟着,我让兰香先回去了。我,怕你万一想不开,……少安鼻子一酸,竟然趴在高粱地上哭出了声。

玉厚也哭出了声。

孙少安和妻子贺秀莲的洞房花烛夜三. 为少安娶妻而落泪

玉厚和少安父子两,在高粱地里说了好多话。少安劝解父亲,说:我什么事也没!我才二十三岁,……再说,少平和兰香都快大了,咱两个一定把他们的书供到头。咱家七老八小,就靠咱俩撑扶这光景哩。你不要灰心,门里门外总有我承担哩。

玉厚难为情地揩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在鞋帮子上擦了擦,沉重地说: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一辈子没本事,没把你的书供成,叫你回来老了动,受苦不说,你这么大了,爸爸连个媳妇也给你娶不下。爸爸心里像猫爪子抓一样,死不能死,活不能活!

这天,玉厚来到弟弟玉亭家里,看着这破烂不堪的院落,想起他从住着的时候,少安妈收拾得亮亮堂堂的,就在心里骂了一句:甚懒东西,把好好的地方弄得像驴圈一样。他走进了玉亭的家门,里面黑咕隆咚,弥漫着湿柴烧出死烟,呛得他咳嗽了起来。

玉亭和凤英见大哥一清早登门,不知有什么事儿,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玉厚。玉亭问:哥,有什么事儿嘞?

玉厚在旱烟布袋里掏了一锅烟吸着,说:冬天,在咱村大会战的时候,各村来的民工,你差不多都能认识吧?

嗯,大部分都认识啊!

那些女娃娃你认识不认识啊?……你看那些女娃娃中间,有没有合适的,给少安介绍个媳妇。

啊!呵呵,合适的多着嘞,恐怕就是彩礼你拿不起呀!

彩礼先撩过不说。

哥!彩礼,咋能撩过不说呢!只要掏得起彩礼,少安这样的后生,里面要挑谁就是谁!

玉厚压住心里的不高兴,说:不管咋样,少安年纪也不小了,人到了年龄,这件事就要考虑。至于彩礼,到时再向村里人转着借吧。当年你们过事情,还不是借别人的吗?受几年熬煎也就把账债还了。

贺凤英给少安介绍了她娘家一个户族的侄女贺秀莲。秀莲跟少安一见钟情,两个人很快决定了当年春节结婚。玉厚为给少安办结婚,到金俊海家借回来二百块钱。少安一听就生气了,说:你怎么借那么多钱呢?那么多钱以后怎么给人家还?最多一百块就够了,你把另外那一百块钱再还给人家!

这是我和你妈商量过的,你是老大,我和你妈头一回娶媳妇。你13岁上就回来帮助支撑这个穷家薄业,受了不少苦,我和你妈都心疼你。现在你要结婚,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我们不把你的事办称心一些,就是睡在黄土里也合不住眼啊!玉厚说着,就圪蹴在旱烟地里,低倾着白发斑斑的头颅,抹开了眼泪。

孙玉厚家新窑门前四. 为少安的荣耀而流泪

光阴流转,少安的砖厂经过了崛起失败,再崛起再失败,再崛起的涅槃重生,终于有了里程碑式的成就。他不但把双水村的砖厂办得红火,还承包了石圪节的砖厂。少安终于可以挺起腰杆做人了。一九八四年秋天。这天,少安忽然想到上了一年级的虎子,他想悄悄站在教室外面,看看宝贝儿子坐在教室里读书的样子。他也再次想起了自己当年上学的情景,心里不免有点酸楚。

亲爱的儿子,再也不用像爸爸当年一样,为上学而受那么多的委屈和折磨。虎子,只要你爱念书,哪怕将来到美国去上学,爸爸也要把你供出来!

当年全村最有生气的地方,如今已经是蒿草满院,窑面墙到处都是裂缝,麻雀在缝中垒窝筑巢,叽叽喳喳,飞进飞出,篮球架已经腐朽不堪,倒伏在荒草丛中。当年他和润叶就是在这里上学,后来他的弟弟妹妹都在这里上过学。现在,他的儿子,倒搬到曾经喂驴拴马的棚圈里去读书了。这是历史的耻辱,也是双水村的耻辱。少安忍不住仰望天空,长呼一口气。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是呀,我为什么不可以把这座学校重新建造起来呢?

少安走出这座颓败的学校院子,来到不远处的原二队饲养院。孩子们正在上课,教室的窗户是临时垒的,栽了几根粗糙的木棍,破麻纸被风吹得哗哗响。他透过窗户上的破纸洞,看见姚淑芳老师正领着孩子们读拼音。里面黑乎乎的,一股牲畜的粪便味直冲鼻子。好大一会儿,他才看见虎子背抄着手,小胸脯挺着在念拼音。他鼻子一酸,泪水润湿了眼眶。

看完虎子,他直接去找了金俊武,说了重建学校的想法。俊武立刻表示,只要他出钱,他将全力支持他办好这件大事。

当天晚上,少安神秘地把父亲叫到院子里,说了自己的打算。玉厚老汉张了张嘴,结果什么也没说。他万没想到,儿子连敬神的几十块钱都不愿出,却要拿一大笔钱,修建田福堂震坏了的破学校。花这么一大笔钱,是否值得,他还要长时间在心里慢慢思谋。

秀莲支持丈夫干这件大事,还告诫丈夫:一定要以主事人的身份亲自出面料领。不要让他们花了钱,却叫金俊武领了大头人情。

经历了一个秋末冬初的忙碌,一九八五年春天,少安出资一万五千元重建的双水村小学竣工了。拱形铁门架上“双水村小学”五个字,被红油漆刷得耀眼夺目。操场、篮球架、围墙等等,一些庄稼人叫不上名字的玩意儿,都落户到了这里。

落成典礼这天,乡上、县上、黄原的领导都要来参加落成典礼,还有黄原电视台的记者。村里有喜欢眼红的人说:哈呀!孙少安小子虽然破了财,但这下可光荣美了!

庆祝仪式上,乡镇领导分别发表讲话,表彰少安夫妇劳动致富后,不忘为乡亲们谋福的光荣行为。县教育局还给少安夫妇颁发一块大玻璃框奖状。

乡县领导的讲话,少安几乎连一个字也没听见。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到了父亲。父亲头低倾着,少安猜测,老人说不定在哭。是的,知父莫如子,玉厚确实在哭。

玉厚这次哭,是欢乐的眼泪,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孙家会有今天的光景:家里箍了一排亮亮堂堂的新窑洞,不务正的王满银也回家了,在少安的砖厂干得很起劲儿,兰香上了大学,还谈了不错的男朋友。少安,如今也让他如此涨面子。他怎么能不热泪涌流呢!

尾声:

少安又在学生娃中间看见了虎子,红脸蛋的虎子,举着一束红艳艳的鲜花,在笑。哭,笑,都是因为欢乐啊!哭的人知道,而笑的人并不知道,这欢乐是多少痛苦换来的。透过这五彩缤纷的场面,少安又回到了似乎并不遥远的过去,回到了那个心酸的童年,他穿着破烂衣裳,和扎着羊角辫儿的润叶在这同一个地方念书的情景。

庆祝仪式的最后一个项目是为那座蒙着红绸子被面的石碑揭开面纱,叫揭碑仪式。

少安在喧腾涌动的人群中站起来,扭过头准备叫秀莲。他却惊呆了!刚刚立起来的秀莲,嘴里鲜血喷涌,身子摇晃着向地下倒去!

少安大叫一声,疯狂地张开双臂抱住了妻子,……原西县医院给秀莲检查的结果,是:肺癌。

可怜的秀莲,一直都不愿去看病,说自己没事儿,身患重病,也没断了门里门外地劳碌,为少安的砖厂,少安的事业操心受累。少安虽然不幸少年辍学,又与善良美丽,青梅竹马的润叶失之交臂。但他得到了一个善解人意,深深爱着他的妻子贺秀莲!只可惜上天不公,让他得到又让他失去。生活原来是如此的一波三折,让人不得安宁。

我想,孙玉厚这个朴实厚道的父亲,知道了儿媳的不幸遭遇,一定会再次落泪的吧!

(本文以原著为参考)

2019/8/7

【作者:王淑敏(踪影)百荷书房主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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