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

2016年3月1日

對於中國人來說，只有春節過完了，纔是一年的開始。自打互聯網創業成了一個時髦的詞彙以來，這一兩年，越來越多的行業，不管是黑的，白的，灰的都願意搭個順風車，搖身一變就成了科技創新企業，張口閉口喜歡把自己稱作互聯網的獨角獸。

就連過去那些放高利貸的，這會也從地下走到了CBD寫字樓裏，做一個app，釘上一塊招牌曰互聯網小額信貸，然後鋪天蓋地的招兵買馬。這一年，金融從業人員成了一個貶義詞，那些西裝革履，一臉青澀的孩子們，拼命的打着不知從哪裏得來的電話號碼，數着自己的業績，做着出人頭地的大夢。

在一個個市場都殺成了血海之後，他們瞄準了一羣在浮躁的社會氛圍下，最不知所措的人，大學生羣體。當社會把成功的唯一標準定義爲金錢，當物質成了彰顯成功的旗幟，你如何要求這一羣孩子獨善其身呢？

一張身份證，一張學生證，幾張照片，一部心心念唸的iPhone就有了，他們告訴你一個月只需要還300塊，你不會感受到任何壓力。物慾就在這時候種下了一顆種子，你想要iPhone，想要AJ，想要Superme，你給他們的照片穿的越少，得到的也就越多。直到有一天，你慌了，你發現你不知不覺地欠下了一個天文數字，你好像怎麼也填不滿那個窟窿。

李尚遠的窟窿，已經摺磨了他很久，對方甚至告訴他，如果還不上，以他的顏值，可以去某個夜場打工抵債。他當然知道，如果去了，他將要出賣的是什麼。

“葵姐，你救救我吧，我真沒辦法了。”

“你傻不傻，那就是高利貸。”

“我，我不懂，葵姐，一共就差七萬，你借我吧，我一定還你。”

“七萬？你說你一個大三的學生，不好好上學，都瞎買什麼了，真夠厲害的。”

“我沒覺得有這麼多，現在怎麼就，總之現在，沒人能幫我了。”

“那倒也不是，”葵姐看看他，又看看手機，他覺得這一切真是有趣。去年，當他看到李尚遠在邱實朋友圈裏的那條留言，他就聯想到這裏面有故事，如果他猜的沒錯，也許能給邱實一點顏色看看的機會來了。現在他截下的那張圖，終於有用了，他本來還在想該怎麼用，男主角竟然自己送上了門。“我這，年後手頭也緊，幾筆貨款都沒收上來，不過，你呀，也算是有福氣的人，我給指條路吧。”

李尚遠喜出望外，連忙湊到葵姐身邊，他聽着葵姐把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地講清楚，立刻就高興的拍起手來。他當然記得去年，邱實是怎麼從他手裏要了那張黃詩臣派對的邀請函，他覺得，這錢他該拿，他拿的心安理得，畢竟邱實能跟黃詩臣在一起，不正是因爲他嗎？

此刻，坐在華翠國際學校高三二班教室裏的邱實，已經睡了兩節課了。臺上的老師已是習以爲常，他講他的，願意聽就聽，不願意聽就睡，只要不吵不鬧就好。反正這羣學生，沒有哪一個是要靠知識改變命運的，就連他自己不也是圖這裏工資高待遇好嗎？富二代，官二代，拆二代，不管什麼二代，能交得起幾十萬學費的，要的也就是從小就站在這個圈子裏而已。

“誰的手機？靜音啊。”

“哎，醒醒，說你呢。”同桌把邱實叫醒，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手機上的那個名字，李尚遠這三個字，讓他很不痛快，因爲這個人，正是他那一連串完美謊言中，最薄弱的一環。他就知道上次那張跟黃詩臣買包的朋友圈不該發，李尚遠當時的留言，已經讓他脊背發涼，他也立刻就刪了那條信息，可現在看來，估計還是要出事。

他當然不能讓黃詩臣知道，他第一次出現在黃詩臣的世界，是早已處心積慮的結果。他不能讓黃詩臣知道，那張派對的邀請函，是他請了李尚遠一頓大餐換來的。因爲在黃詩臣心裏，正是那天晚上的邂逅，纔有了之後的一見鍾情，纔有了一種好像被天註定的愛情。

“遠哥哥，我上課呢。”邱實仍然好聲好氣的回了一條消息。

“小石頭，有件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啥事啊？”

“我啊，去年一不小心就當了回月老，你說，你都傍上黃詩臣了，怎麼紅包也不發一個。”

邱實知道來者不善，可他一下子竟然想不出應對的方法。

“外面都傳開了，說你們倆怎麼怎麼偶遇，怎麼怎麼一見鍾情，那個純的呦，羨慕死人了。你說，要是沒有你從我這拿走的那張邀請函，這麼浪漫的邂逅，還能浪的起來嗎？”

“是葵姐告訴你的吧？”邱實又不傻，他第二次扮成服務生又見到黃詩臣時，葵姐剛好就在場，再加上之前那條朋友圈後頭，李尚遠留的言，他早就想到了這個致命的漏洞，只是還沒想到要怎麼去堵。聰明的說謊者必須有這種天賦，既能相信自己說出口的謊言，又可以看得出那一個個謊織出來的網裏，哪裏破了，哪裏要補了，邱實就像是一隻小蜘蛛，整日照看着自己的網，也習慣了編織自己的生活。

“甭管誰說的吧，我覺得呀，這麼浪漫的愛情，不給月老封個大紅包，實在是說不過去啊。”

像李尚遠這樣的人，要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邱實當然也知道，可如果讓黃詩臣開始懷疑自己一開始就在騙他，這段感情也就不可能繼續下去了。他唯有先妥協，再爭取時間。“你要多少？”

“不多不多，跟你現在過的生活比起來，那簡直都不能算錢。”

“有數嗎？”

“十萬。”

“你瘋了。”

“這話說的，你自己想想，你有的可是黃詩臣，還有那麼大一個酒店，我的好弟弟，人不能太小氣了。”

“我真沒有。”

“好啦好啦，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我一會也還有課，給你三天時間，如果我收不到紅包，那我可就要出去散一些消息了，看看黃詩臣知道他最愛的人，不過也是個圖他錢的小騙子，要做何感想吧。”

上集回顧：放不開的手 |《Loop》第九章05 | 同志有聲長篇連載

「聽」

《Loop》第十章01 來自石牆酒館 00:00 08:32

責編：石牆酒館小二

牆叔信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