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全西安最热闹最江湖的王曲庙会


我对王曲庙会向往已久。

去年因为睡过了头,只赶上了最后半天,看得不太尽兴。今年二月初八,一大早我就站在了去王曲的公交车站前。最终在错过三趟车之后,成功挤上了4-18路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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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庙会的乘客。

车里拥挤到根本看不见售票员。一路上,只能听到她的声音不断地在车厢里转来转去:只到王曲陋口!啊!对,庙会把陋都封了!车进不气!谁给抱娃的司傅让个座!包挤咧,上不来,后面还有车!回去的时候,335、332都能坐!

一路站到了王曲陋口,啊,不对,是王曲路口。感觉车里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站我旁边的大爷,下车后再看,感觉他整个人的肚子都大了一圈。路口处早已经有村民在招徕客人,三块钱一位。载客工具,多数就是自家用的三轮摩托,平时主要拉农具、农产品或者大粪。在庙会这天改一下,就用来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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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客工具里的少数派,一般情况下,只在地铁站附近才会有。

不过,我已经被王曲庙会的导游图上的节目单给深深的吸引住了。看起来都是宝藏节目,种类齐全,古典加现代,尤其是第三个《潇洒王子》,令人非常心动,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土味。但很快,我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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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览示意图上的节目单。

一来是,我发现,我还是来晚了。庙会初七就开始了,初八是最后一天。二来是,这些节目的表演,不在王曲。让我有点遗憾。但很快,这点遗憾就消散在春风里了。因为,庙会唯一不缺的就是热闹。

五湖四海而来的人,在这里组成了一个流动江湖。

卖氢气球、卖狗皮膏药、卖电池、卖火柴、卖胶水儿、卖甘蔗、卖便宜衣服、卖五金、卖凉皮、饸饹、炒凉粉的小商贩。穿白大褂卖假药的江湖游医。测算婚姻事业,满口胡诌的相士。见人就往人脖子上挂印着“好人一生平安”红布带,然后要钱的假和尚。手执话筒,痛哭流涕诉说人生不幸,然后等待捐款的苦命人。

在这么大的一片江湖里,各显神通,商贩各个是姜太公,逛庙会的人在他们眼里是等着上钩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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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氢气球的小商贩。

我站在一个卖胶水的摊位前,听得津津有味。老板正跟一个老头宣称自己的胶水巨牛逼,文案动人,金银铜铁锡,楼房漏水都能粘。咱这胶水,能粘飞机和大炮,能粘美国原子弹。能粘蔡明和郭达,感情破裂也能粘,配料好,包装新,何况一双运动鞋!

大爷听完后,觉得很满意,然后爽快的买了一支万能胶水。

庙会上的商品是不是畅销,主要就取决于是不是价格低、耐用和推销的贯口。卖甘蔗的反复用扬声器宣称自己的甘蔗甜到粘手。卖丝巾的,先是亮出价格,然后讲为什么要买她的丝巾,“5块钱,买包烟一抽就没了。买一盒泡面,一吃就完了。买我一条丝巾,能用七年,老姐妹看了羡慕的要死,孩子看了夸你有品味,老公看了,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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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贯口还没播完,就吸引来了大妈。

除了一些夸张搞怪的,在这个庙会上,依然还留着一些古早味的游戏。比如从1写到300,射击游戏,套圈游戏。这类摊主多数时候沉默不语,热情全部用在鼓励付钱玩游戏的人身上,中奖的,他们激动地直呼牛批,没中奖的也能好言安慰,多试几次,说不定就能中奖。我甚至在想,有人掏十块钱,中不中奖不重要,就是为了听听摊主怎么鼓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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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上经典项目之一的套圈游戏。

因为一开始打算直接先去城隍庙,所以路两边的热闹我并没有太过关注。在我的印象中,要论起热闹来,城隍庙跟前,十里八乡的锣鼓队之间的比拼才算得上真正的热闹。

结果到了跟前之后,让我觉得有点失望。出于环保的考虑,今年的庙门口有专人发香,不再允许前来烧香的人自己带香。而且还用隔离栏来控制人数。这一举动,让我前面两位大爷有点儿不满,纷纷觉得今年不如往年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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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铁栏杆分流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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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香。2018年王曲城隍庙

我对今年限制烧高香的行为,倒是挺满意的。因为最起码不用在烟雾缭绕中一边擦眼泪,一边看人敲锣打鼓。不过,在听了一阵锣鼓队的表演之后,我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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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表演的锣鼓队。

主要原因是,今年除了禁止烧高香之外,也禁止了锣鼓队之间的比拼。导致了前来参演的各地方锣鼓队敲锣打鼓都得用最低音量,要不然就是扰民。我在人群中听了两分钟,甚至开始想念去年的锣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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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上的cosplay。2018年王曲庙会

那种震得人心脏怦怦跳,装束炸裂的锣鼓队,今年没有了。人们在庙外烧了香,看几分钟锣鼓队的表演,就纷纷涌入城隍庙中。这座庙虽然不大,但是来头很大,规格高于西安市内的都城隍庙,全称是“南七北六十三省总城隍庙”,是全国城隍爷协会的总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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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去拜会城隍爷的游客。

庙门口的拥挤程度是4--18路的四五倍,我在庙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旁边有个小侧门,几位大妈想从此处进入,结果被维持秩序的大爷拦住,义正言辞的表示城隍爷最讨厌走后门的。不过在劝走大妈之后,大爷又迅速放进去几个前来走后门的亲戚。

这顿操作,特别像一条现实主义的寓言——庙中有人好办事。

城隍庙的外围,是算命先生们的天下,坐镇此处,为迷途的羔羊解疑答惑。在庙会上做一名算命先生,几乎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需要抽着烟,一边听人诉说,一边沟通神灵。

沟通快的,甚至能现场作法。具体做法就是口中念念有词,从羔羊的头部开始按,依次拍打全身。算命先生这里,生活中的任何不顺利,只要请来神仙打一顿,就会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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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施法。

这在我看来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毕竟在庙会上,前来捞外快的神仙并不少见。大师兄孙悟空,早就提着棒子,在庙会上跟游人玩合影了。当然,跟算命先生请下来的过路神仙一样,大师兄有时候也会打一顿迷途的羔羊。

打不打,怎么打,一般取决于,跟他合影的人有没有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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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感猴哥,在线打人。

相比于大师兄这种讨人嫌,且有些不正当的行径。我还是偏爱庙会上,勤劳肯干卖烤肉的八戒。不过这是去年看到的。今年王曲庙会上的卖烤肉的,几乎全都是阿里巴巴烤肉,品牌统一上跟买臭豆腐的有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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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手臂上纹着的米奇,看得出来八戒是一个狠人。2018年王曲庙会

庙会上的烤肉,是有别于西安的,在价格上会低到你一听就不敢有食欲。反而是卖饸饹、凉粉或者大肉辣子疙瘩的,特别能勾起人的食欲。十几米之外就能闻到调料的香味。店里坐着食客,老板在外面不停地忙碌着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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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客云集的小摊。

这让我想起来小时候,跟着大人们在宝鸡一些庙会上吃羊肉泡的经历。忍不住掏钱,要了一碗。但只吃了两口就没有了胃口。原因是,这玩意儿只是闻起来特别好闻,但吃在嘴里却很寡淡。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吃了一碗凉粉,还是闻着香,吃起来很寡淡。

我说庙会上没什么好吃的,不是什么事儿。本身于我而言——庙会有热闹就够了,那怕这种热闹是表面的热闹。是有别于日常生活中的那种热闹。日常生活中的热闹,在我看来就是古龙所讲的那种菜市场式的热闹。

但庙会上的热闹是不同的。

一个人若是走投无路,放他去菜市场跟放他去庙会,会有两种不同的结果。前者可能会心情突然明朗开来,但后者一定会选择当场蹦迪。因为庙会,无论在任何时候去,都会给人热气腾腾的江湖感。

它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鲜活,是对生活的一声冷笑。买小商品的人,真不知道这些玩意儿劣质?卖万能胶的,真不知道自己的万能胶就是一般的胶水?这是一场相互以对方为猴子的游戏。像极了街道上的临时照相馆,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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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照相馆,老板下血本了,孔雀是活的。

不到现场,也没关系。

早已经有主播们,在线分享这种热闹。我偶然碰到一个主播妹子,化了淡妆,举着手机,边走边说“谢谢XX哥哥的玫瑰。”打开一个APP,发现已经有人上传了居多王曲庙会的短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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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一声“哥哥”,引起了大爷的好奇。

但在我心里,把王者的位置,永远留给了去年在庙会上开着自制奔驰的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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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车攒下来,不超过2000元。2018年王曲庙会

逛了差不多一整天,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总感觉缺点什么,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我在一个摊位前,挑了一个狠货,准备带回去给城里的朋友们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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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锵

贞观作者

版式设计: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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