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獎頒獎結束,拿下影帝的塗們一下子成了外界追逐的焦點。或許是由於旅途勞累,57歲的他在頒獎禮上被鏡頭抓拍到了“閉目養神”的大特寫,於是一篇“一覺睡醒躺奪影帝”的報道爲人們增加了更多的談資。聽上去,是那麼的輕鬆和寫意。但事實果真如此嗎?一直以來,塗們都是依靠成吉思汗等蒙古歷史人物爲觀衆所熟知,大氣磅礴、氣度不凡,但《老獸》中他卻將一個年邁體胖、滿口髒話的落魄“老炮兒”演繹得惟妙惟肖,所有看過影片的人都說,塗們的獲獎實至名歸。能夠褪去“獸”性,掙脫束縛在自己身上的枷鎖,實現表演新突破,塑造一個平凡的普通老人,塗們帶給人們的驚喜和感動,遠勝“睡奪影帝”的調侃。

下週一,《老獸》就將登陸內地院線。影片上映前夕,本報記者對塗們進行了獨家專訪。

老楊不是“壞老人”

他是在掙扎

時報:因挪用老婆手術費被子女綁架,又將子女告上法庭,《老獸》的故事是不是有些超越現實了?

塗們:這部片子的靈感來自於鄂爾多斯子女綁架老父親的真實案例,如果說觀衆感覺有些超越現實,大概是因爲導演對影像的大膽使用,並融入很多超現實主義元素的結果吧。當然,這樣的處理也會使影片更加生猛凌厲,散發出更多北方的粗獷之氣,爲觀衆展現一段不加濾鏡的真實內蒙故事。

時報:賭博、養小三兒、不懂法,爲朋友義氣挪用妻子的手術費,很多人都說您在片中扮演的老楊是個“壞老人”,您怎麼看?

塗們:老楊並不壞,他也有善的一面,只不過被一些表面的東西掩蓋了。他有很傳統的思想,可是在外界一點點的逼迫下消失了,以至於後來變成互相傷害。老楊更應該是被大家同情的,看過電影我相信大家會更加認可老楊,而不是他的子女。老楊身上有他的價值觀,很仗義,對孩子們也非常好,比如給子女們找工作,爲他們買房,但孩子們的一些做法傷害了他。我認爲,片中的子女代表了現在很多年輕人的價值觀,很鋒芒,對自己的父母沒有耐心,很功利,只顧着自己的事業,卻忽視了關心、陪伴父母。其實,老楊的所作所爲是他內心掙扎的表現,他希望能夠改變現狀。

時報:老楊的性格和您自己有相似之處嗎?

塗們:大概是爆發力吧,某些時刻我是充滿激情的,能在十幾秒內就暴跳如雷。但這種爆發更多是在演講或闡述事情的時候,生活中我還是一個比較平靜的人。另外,我覺得這些年身邊社會的發展變化,也或多或少都在影響着我們,這個故事是真實案例改編的,那種共鳴每個人都能體會到,會讓你想起一些自己生活中對應的東西。

時報:那麼,您在日常生活中是如何處理家庭關係的呢?

塗們:我也是個普通人,年輕時也會叛逆,會頂撞我的父親。後來慢慢經歷多了,再面對老人的時候,就會靜下心來認真聽他們的訓斥或教導。現在我老了,在家我還是屬於比較開放式的,我的地位是家裏最低的,連我家的貓都比我高。

時報:一個80後的導演來拍老年人的困擾,您起初沒有過擔心嗎?

塗們:其實,現在很多年輕導演都是非常有才華和想法的,這可能跟他們所經歷的社會告訴發展、變化有關,使得他們的思想有着一些老導演所沒有的創新和靈感。對於周子陽,我是沒有任何擔心的,反而要特別感謝他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能夠跳出“王爺”的條條框框。有這樣一個年輕人,帶着這麼一個真實鮮活的角色來找你,這是信任。我要做的,就是不辜負他的這份信任。

時報:如何評價周子陽呢?

塗們:我們都是內蒙人,都想爲內蒙電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讓觀衆通過電影這種藝術形式去了解和感受內蒙的人文。我和子陽導演最初認識,是因爲他看了我演的電影《告別》,然後就單槍匹馬來找到我,我們一起喝茶、聊天,晚上又一起喝酒,喝完酒出來漫天的雪花。在大學中,我們就把《老獸》這個事定下來了。我覺得,我倆是因爲一種溝通後的契合,一種直覺的選擇,事實也證明,我們互相成就了對方。

演員沒有資歷之分

表演留給觀衆去評價

時報:從當年的“草原王爺專業戶”,到如今接連主演《告別》《老獸》這樣涉及老年人生活和家庭關係的作品,是出於年齡和心態的變化嗎?

塗們:“王爺”也會變老。我從事電影這麼多年,非常愛電影,但電影有時挺沒良心的,它會把你框在一個框裏,然後把你固定在某一種角色的狀態裏。當你的某一個角色得到觀衆認可後,想要去改變,是非常困難的,也需要很長時間。能有願意讓你去改變的機會,就更顯得難能可貴,所以塑造這種完全不同的小人物,我非常感激導演的信任。《告別》《老獸》之後,我也希望再去嘗試其他“小人物”的故事,而不是重複“老獸”的人物性格。

時報:那麼,您認同“草原王爺專業戶”這個說法嗎?

塗們:不認同又能怎樣,畢竟在自己演過的作品中,“王爺”的角色還是很多的。每一個演員,都不希望自己被某一類型的角色所束縛。當然,從觀衆的角度看,他們是不希望你改變的,因爲他們熟悉了你的樣子。所以,每一次改變你都會聽到很多不同的聲音,有時候應付這種聲音也是需要勇氣和適應的過程。

時報:從陳建斌、馮小剛、範偉,再到您,這幾年金馬影帝明顯偏向老齡化,是年輕人能力未到,還是電影市場的發展讓老戲骨們有了更多展現自己的平臺?

塗們:我覺得不應該說年輕人能力未到,比如我們這屆提名的男演員裏,黃渤、金城武都是很有實力的年輕人,只是我們這些老傢伙比較幸運罷了。而且,每一個電影頒獎禮都會有自己的偏好和風格,就像現在的電影市場不像以前那麼單一,各種題材、類型,國內外的,都會有。這樣,在給年輕人機會的同時,也給了我們這些老傢伙施展的空間。電影沒有年齡之分,更沒有資歷之分,在這個平臺上你的表現會讓所有人看到你的實力,所以不管是年輕的還是年老的,做好自己,演好自己的角色,剩下的就交給觀衆去評價吧。

時報:下週一,《老獸》就要上映,賀歲檔您還有一部商業片《戰神紀》,一部文藝、一部商業,您是怎麼看待這兩種類型的呢?

塗們:這只是我們欣賞方式的不同,從而引發出我們對電影不同的樂趣。我們去看電影,有時是爲了放鬆心情,有時是爲了尋找某種寄託,還有人專門去解讀和分析影片所要表達的內涵,這是每個人不同的訴求。作爲演員,同時也作爲觀衆,在面對不同風格的影片時,我覺得最好的心態就是不同的電影,要用不同的欣賞方式和策略,這樣才能獲得更多的樂趣。

時報:聽說您現在正在忙碌自己的導演處女作《呼倫貝爾城》,57歲的年紀爲何有了做導演的想法?

塗們:其實,每個演員都有當導演的想法,有時候只是因爲時間和精力的問題被擱置了。演員當久了,就想去體會下導演的辛苦,再回來演角色,會有不一樣的感受。拍攝《呼倫貝爾城》也是機緣巧合,讓我有機會把自己民族的故事講給大家聽,是一件高興的事。

時報:那您擔心過市場的問題嗎?

塗們:每一部電影在拍攝之初,都會考慮到這些問題。就像我前面說的,不同風格的電影總會有不同的欣賞人羣,只要大家明確我們自己電影要的是什麼,表達的是什麼,傳遞的是什麼,就可以了。

背景介紹:

塗們:

1960年2月出生於內蒙古海拉爾市,鄂溫克族,國家一級演員,畢業於上海戲劇學院。多年來,塗們曾參演《成吉思汗》《悲情布魯克》《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笑傲江湖》《朱元璋》《貞觀長歌》《倚天屠龍記》《闖關東》等諸多熱門影視作品,因常常扮演氣度不凡、大氣磅礴的“大汗”“單于”“王爺”,被譽爲“草原王爺專業戶”。近年來,他先後參演了《嘎達梅林》《告別》《老獸》等多部文藝片,2017年11月25日,他憑藉《老獸》獲得第54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男主角。

《老獸》:

《老獸》由80後青年導演周子陽自編自導,講述了主人公老楊從財富時代的乍富階級變爲破產賦閒的遊民,因挪用老婆的手術費被子女綁架,一怒之下將子女告上法庭的故事。最近一段時間,該片在多個電影節上引發關注,先後拿下第30屆東京國際電影節“亞洲未來”單元最佳影片獎,第11屆FIRST青年電影展最佳演員和第54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新導演、男主角、原著劇本等多項大獎。下週一,《老獸》將正式登陸內地院線。

濱海時報 記者 王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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