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湘西苗族概括的自称是仡熊仡夷,人们按仡夷族仡轲宗麻氏远祖先苴人驯麻织布并挑绣花纹,而把挑花称为轲本。用于头饰和助迁徙的头帕,就无疑地成为这一区域较普遍地保留苗族挑花工艺的载体,一些有能力的人家还保存精美的帐檐挑花艺术,使这一地域挑花艺术相对完美。

苗族挑花帐檐·先祖迁徙图解读

文 | 麻明进

湘西州政协的刘昌刚先生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由湘西泸溪县八什坪搜集到一幅苗族挑花帐檐,经装框246.5x84厘米,现陈列于湘西民族职业技术学院民族艺术系彭晓君工作室内。这帐檐由白色家机棉织作底布,上用黑棉线挑绣197.5x65厘米的花纹。用料及工艺体现了湘西苗族先祖驯麻织布,及最初网格刺绣装饰的特点。从三组主花纹人物都穿长袍来看,挑绣制作时间应是清朝中期以前。其制作精美,花纹秀密,以史鉴来,乐观向上,寓意深远,值得荐述。

苗族挑花帐檐(全图)

苗族挑花多用麻布、棉布为底,有其特殊的历史缘由。湘西苗族概括的自称是仡熊仡夷,人们按仡夷族仡轲宗麻氏远祖先苴人驯麻织布并挑绣花纹,而把挑花称为轲本。

苗族刺绣按工艺特征分为绣、插、捆、洒、点、挑、串、边八大类,其中挑、串为刺绣装饰的萌发形态,往往单独应用而被有的学者列为苗族的一项独立工艺。

古时先祖将野生苎麻驯化种出家麻所织出的麻布粗纱质糙,后与人夷等组成东夷及并入三苗部落集团时,其制作的工艺品就依麻布经纬网格,按照固定纱数作刺绣的基本长度,织出有一定规则的基本单位纹,再充分发挥自身的幻想,用这样的一个个单位纹进行扩散组合,形成针脚循规导矩而花纹变化万千的图纹,表现了对社会生活的记录及憧憬。这种初始的布料艺术品,主要有来回的两面针形成的串花和斜十字交叉针形成的挑花,其中的挑花又最为常见。随着棉及棉织物的大量出现,家机棉布纱线虽也较粗,但面料相对光洁均匀,使民间挑花就多以素白色棉布为底,挑出青黑色的线而成白底黑花的主流形态。

泸溪及吉首丹青地域的苗族挑花极是显耀,在于品种多用途广工艺精,这与其特殊的历史及地域有很大关系。

北方文献中对古三苗部落称为蛮夷,其后裔包括长沙蛮、苍梧蛮、零陵蛮等。舜“放驩兜于崇山”后,同源于濮人的三湘绣艺逐而分解,相柳一支的湘绣向写实求真的艺术境界发展。而苗民退居的领地称武陵蛮、盘瓠蛮等,民众化的苗绣技艺向幻想的艺术领域扩张。

在大湘西苗山里,泸溪、吉首丹青一带,是苗民退居崇山峻岭地区的后续队伍或散居部分。他们最接近洞庭平原,处在后来满汉政权交接的前沿,在刘邦建汉朝全国极力推崇汉化以后,难免在数千年的生活与交融时,挫伤自己的生存空间,穿着装饰不可避免地丢失自己的一部分本色和工艺。但苗族自身心理本质亦需延伸,为保存族群意识,他们的刺绣等工艺就保留了最原生的远祖首创的形态,把挑花沿续下来并发扬光大。因为相对来说,三苗部族大队伍在远距离徙迁途中,过江过河,爬山涉水,一根根长长的头帕,成为人们紧密联系的必然纽带与工具,早已形成了所谓“迁徙束带成风习”。用于头饰和助迁徙的头帕,就无疑地成为这一区域较普遍地保留苗族挑花工艺的载体,一些有能力的人家还保存精美的帐檐挑花艺术,使这一地域挑花艺术相对完美。

这幅帐檐既展现了民族辛酸历史,更向往美景前程,其意识崇尚主要有几方面的特征:

苗族挑花帐檐(局部一)

一是记录古代苗族求生存远迁徙的艰辛历程。

这幅图里共有五个大的独立花纹,虽是苗族挑花的常用结构,但其中有三个直接记叙了人们的迁徙用具及场地,就有非常深远的意义。

左侧第二图挑出三个人物,中间一人骑马,两边两人可解读为以跟随护卫为代表的人群、家眷,或是作者想象中人们祭祀的旌幡。这里记录了蛮夷先民的始迁地是在平川大地,使图的上部出现两处云纹,形容扬尘舞霉,来势汹汹。古老话传述苗族 “骑大楣懂上来,骑大楣汞上来”,意思是说骑金马银马而来,因而湘西仡夷苴人麻氏记为仡轲或仡卡。这里轲字先用,车旁,实为骑的马车。

到右侧第二图是人们聚集彩船,整队飞桨,渡江渡河。但见水里波涛滚滚,鱼翔吓跳,航船饰龙,旌旗翻风。这正是史书记录苗族横渡黄河长江的悲壮景象,这种艺术的体现,还广泛在如今湘西女装胸衣处专门镶嵌有两三块折弯纹饰的装容。湘西仡熊芈氏崇尚舞凤飞禽,亦属古风龙凤同源,故此宗人氏汉姓记龙而苗姓为凤(鸟饰)。其苗姓虽在古籍上记为芈,然多地还分为十二支十二房。这支苗族怀念远祖、以挑花工艺记录时,常选择船体龙形来说明曾艰难地迁徙水乡。

而右侧的第一图虽只在花草丛中挑绣了两个人,它说明:人们一方面千辛万苦之后,终于到了如今的巍山峦,这里新的一派景象是,对凤飞舞,宝瓶繁花,枝展叶茂。另一方面说明在人员骤减、宗族冲散、家嗣破碎的情势下,人们重新立谱立社,广泛事傩交际,重启婚姻家庭,建立新的生活乐园。

苗族挑花帐檐(局部二)

二是向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我们在这幅作品中看到,中心位置是一座典型龙门图案,高耸楼亭,张灯结彩,花鲜艳丽,这在苗族挑花帐檐、颛氏高腰胸部挑花等都很常用。其下蚊龙呈祥,其顶凤凰于飞,人居其间,老小其乐无穷。

我们知道,苗族古老话在记录仡熊仡夷、仡颛仡恺等五宗六族到达崇山之后,摆脱了舜部落的追杀,在后来的明置崇山卫附近及立峒(吕洞)山区聚众联络,重建家园。此后再分枝发派,散居各地。当时人们的生活着实大有改善:“白天九个楼门出,晚上九个楼门归”, “九个背篓装草鞋,九个簸箕装柴刀”。从中我们不难想象,当时的农居生活与流离逃亡的境遇,是多么的天壤之别。这也是人们拼死拼命要换取的梦幻家园,甘洒热血为后代染就的光辉前程。

此外,龙门图上部两侧,还挑有对称的舞狮场景,还分别带有两头小狮子。这一方面寄寓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另一方面也表达对后来新生活的恭贺。

苗族挑花帐檐(局部三)

三是揭示无奈变装后对头饰艺术的承传和创新。

这幅挑花作品最左侧的一团图案,它由中部膨发,向八方四面辐射开来,特别是四坨大花大果眩目光鲜,象征艺术与生活一样硕果累累。周边侧展的技条蔓延起伏,或回旋包围盛果,或飘逸繁叶片片。再加之上下两方,各自彩凤对舞,梳妆呈祥,若聚若离,依偎不舍,回眸斜视,情意绵绵。

头帕上的挑花既是先祖创立布上工艺的记录,也是族群意识的再现。正是这典型的白布包帕头部纹样,为接壤江湖平川的苗区前沿地段,在统治阶层大力推崇服饰大同的情势下,给这里崇尚古老的头饰艺术装饰延伸异彩。以致在战国后部分蛮夷如濮、賨、苴、共、奴、羻、夷、蜑之蛮,再西移散居至川中、黔西及滇东之时,接壤西南门户的麻阳、泸溪、吉首一带盘氏黑苗、人夷白苗、九夷青苗等,仍然保留民族特有的心理素质和精神内含,不遗余力地选择可藏可饰,似旌如兵的头帕。其装饰图案也采用向周边拓展的回面花纹,续传和发展了苗族挑花艺术。

苗族挑花帐檐(局部四)

四是崇尚银装坠吊及满园装饰丰腴之美。

挑花也有对银饰的特殊记录。苗族银饰的最明显特点是人体各个部位的全身装饰,其生存内含是聚银及其艺术饰品作为家珍瑰宝,而意识根源是记录、保存和敬重先祖的五金发明。银饰多以圈状、块状、链状、坠状为主,在挑花工艺的体现和处理手法上,多以吊坠形状为主。因此,许多挂件的挑花就出现了这种纹饰。

在这幅作品中,绣者在帐檐的吊边挑出一排排不同坠块吊盘花纹的三体链条,以说明苗族装饰对先祖发明五金器物及多彩银饰的功绩,以及世代保存这些艺术的价值内涵。以外,整幅作品中,在五大团块花纹布局之外若显空处,绣者都插入单个或小块的花花蝶蝶,在横和竖的边框,也以连续小纹样进行修饰,显出其整洁、丰满和伸张、艳丽之美。

以上虽然多方漫淡,但仍为浅薄和欠缺,当然难予圈解这幅作品广泛深意,谨当抛砖引玉,切求金言而已。

文章来源:麻明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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