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司命，有鬼來了。”

“哦，去看看，這次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故事。”

凡人死後都要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從而忘卻前塵往事，重入輪迴。

但是總有那麼一些鬼魂，生前有着未了的心願，不願就此離開。

這樣的鬼可以來到挽留酒館，只要他講的故事能讓挽留司命動容，那麼他就可以一直待在挽留酒館裏，等待他想等的人。

2

黃泉路邊，思域跟在挽留的身後，平靜而淡然地問道：“司命，將他留下？”

“嗯。”挽留笑了笑，清麗的容顏越發動人，待在這黑暗的地獄這麼多年竟是也沒污濁了她的心。

“思域，你來到挽留酒館也有幾百年了吧，你究竟等的是什麼人呢？還是你在騙我？”說到後來，挽留的聲音有些冷。

初見思域的時候，那個看上去十八九歲的少年渾身是血，大抵是生前遭受了什麼酷刑。

他說，他的女孩爲他放棄了所有，可是他卻騙了她。爲此，他上刀山下火海，獨闖十八層地獄，遍尋不得。只得來到這裏，苦苦等候。

念其癡情至此，挽留就將他留在了身邊，可是如今幾百年都過去了，他心心念唸的女子仍舊沒有出現，不是那個女子灰飛煙滅了，就是他在騙人。

“司命，我沒騙你，是她將我忘了。”思域深深地看着挽留的背影，眼眶漸漸通紅。

3

六百年前，天界的小公主挽留成爲了沙場上百戰百勝的女戰神，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娃在戰場上如此殺伐果決、剛烈堅韌，而且很快就立下了赫赫戰功。

“思域哥哥，我想要成爲一個女戰神。”

天界有一個禁地，那裏到處都是萬年寒冰，即使挽留命帶火性，仙力太低的她也難免被寒氣所傷。可是挽留仍舊是日日前來，因爲這裏有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仙。

他叫思域，被關在這裏已經有一百年了，他也曾是威懾天界的戰神，可是不知道犯了什麼大錯，竟然被關在瞭如此地方。

思域哥哥是好仙，挽留很確定。

作爲天界的小公主，她長得不像其他公主那樣漂亮，許是資質愚鈍，仙法也修煉的很是差勁。在她百歲成人那天，父帝剛剛賜給她成人簪，就因爲七殿下戰勝回來而匆匆離去了。

當時的挽留很是落寞，屏退了衆仙侍一個人在天界裏瞎逛。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天界禁地，她想進去看看，總覺得冥冥之中裏面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她。

誰知，越往裏走，寒氣越重，而且周圍越加黑暗。即便全力運氣，周身還是很快就結了冰。怪不得禁地沒有神獸什麼的，憑這寒氣，任何一個神仙估計都難以走到盡頭吧。

挽留覺得自己這次死定了。

等挽留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周身溫暖無比，自己正被一個俊逸非凡的神仙抱在懷裏。挽留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神仙，光是一雙深邃的眼眸，就令她溺於其中。

“你醒了？”神仙的聲音也好聽，如同清脆的竹笛，能夠清除人心裏的濁氣。

“嗯，你——”挽留的聲音止住了，愣愣的看着神仙身上的層層鎖鏈。厚重的鎖鏈捆綁在他單薄的身上，所在之處，血跡斑斑。

心好疼啊。

“醒了就回去吧，這裏寒氣重，你命裏的火根本不足以抗衡。”

神仙的話雲淡風輕，可就是這樣一句含着淡淡關懷的話令挽留無比動容。

他明明這麼好，這麼溫柔，他不該就這樣被困在此地，她要救他，一定要。挽留的心底隱隱有聲音在吶喊。

4

自此，挽留開始喜歡偷偷溜去凡間，只要發現什麼好玩的、好喫的就都會帶回天上，總之天上沒人會注意這位資質平平的小公主。這正好方便了挽留偷偷溜入禁地，她要把這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帶給思域神仙，他值得。

在思域的指導和她自己的不斷努力下，她的仙力和修爲增長得非常快。

再等等，等她成爲天界的女戰神，等她立下赫赫戰功，拿到玄鐵寶劍，就來救他。

整個天界都在慶賀，這次和南海妖魔的戰役竟然短短一個月就結束了，這多虧了挽留小公主，沒想到，當年資質平平的公主如今的仙力已經強大如斯。

這些年來，挽留征戰四方，平定了多方戰役，可謂是當之無愧的女戰神啊。

天帝也是甚感欣慰，大筆一揮，賜其上古寶劍，封其爲戰公主。

再一次偷偷來到禁地，挽留握着上古寶劍的手都是顫抖的，思域哥哥，無論你犯了什麼錯，我都要救你。

“挽留，不要這麼做！”思域看到挽留拿着上古寶劍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她要做什麼，語氣一下子變得很焦灼。

“思域哥哥，我做戰神，就是爲了救你，這是我的執念。”挽留說着，就開始往劍裏注入神力。

“挽留，這裏有我愛的人！”思域衝着挽留大喊。

空氣彷彿在那一瞬間凝結，沉重的寶劍落地，震裂了地上的萬年寒冰。

一時間內心深處湧出了無盡的慌亂感，挽留穩了穩心神，但還是止不住聲音的顫抖：“所以，思域哥哥一直都有愛的人？”

她眨了眨眼，努力不讓淚水滑落。“所以，思域哥哥是心甘情願被困在這裏的？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打擾思域哥哥啊。”

“對不起。我再也不會來打擾你們了。”挽留顫抖着說完，決絕的轉身離開。

“噗——”堵在喉嚨的鮮血終於忍不住湧出，一陣鎖鏈碰撞的聲音響起，是思域倒在了地上，“挽留，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怎麼忍心讓你再觸怒帝顏。”

5

地獄深處閻王殿內，“不知戰公主屈尊來到地獄所爲何事啊。”閻王坐在高高在上的椅子上，冷冷的看着挽留。

“煩請閻王告知小仙，在天界禁地所關之人是誰，又犯有何重罪？”不能冒險去問父帝，萬一父帝震怒，思域恐有危險。目前能夠求問的，就只有閻王了。

“你是說思域啊，那個戰神並沒有犯罪，而是當初西海羣魔大戰時，被妖王用計侵入了體內，如今恐是時日無多了。”

出了閻王殿回到天界時已經入夜，挽留看着天空良久，癡癡地笑了，不斷有眼淚從眼角滲出，以後這樣的天色怕是要日日見了。

思域哥哥，我說過要救你，就決不食言。

閻王擔心妖王復活已久，挽留的到來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機會。利用挽留將妖王處死，同時要求挽留墜入地獄，給予天帝一個重擊，真是個一箭雙鵰的好計謀。

這些，挽留都知道，她不傻。

可是隻有閻王有辦法除掉妖王，救下思域哥哥。父帝是不會管的，不然也不會將其關在禁地，百年來不聞不問。

夜色漸深，禁地內的寒氣更加重了，挽留看着思域昏倒在地的單薄身影，再也無法控制的失聲痛哭了出來。

閻王告訴她，思域只有動了情，纔會加快死亡，因爲有了情就有了弱點，而妖王是沒有弱點的。

哪有什麼之前的愛人，其實，我們都是傻子。

將閻王給的丹藥替思域服下，這枚丹藥會暫時抑制住思域的呼吸，此時妖王就會現身。妖王命帶寒氣，最怕火。

挽留真的很慶幸自己能有如今這樣強大的修爲，才能將妖王擊殺於此，儘管這樣，也費了她九成的修爲，還好，她還有一成的修爲可以拿起上古寶劍劈開思域身上的鎖鏈。

動靜鬧得太大了，估計父帝也快趕來了，挽留最後留戀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思域，踉蹌着快步離開。

6

地獄黃泉，“姑娘，要來一碗孟婆湯嗎？”

“不了，婆婆，我不是鬼魂。”挽留看了看身上火紅的戰服，心痛難忍。

抓住孟婆的手懇求道：“婆婆，若我醒來，請你告訴我，我的名字叫挽留，我想在這裏開一個酒館，幫助那些癡心的鬼魂。”

“好。”

睏意漸漸襲來，挽留心裏眼裏全是淚水，她終於知道妖王死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他說：“你奪走了我的生命，我將奪走你一生最珍貴的東西！”

原來是記憶啊。思域哥哥，思,思什麼——

7

“她忘了你，這麼說你知道她在哪裏？”挽留聽到思域的回答，忙轉身詢問，卻看到了思域來不及擦乾的眼淚。

思域從沒在她面前掉過眼淚，這是六百年間的第一回。

“對不起，思域，我不問了。”挽留微微低下頭，有些歉疚。這百年來，思域一直對她很好，她不該這麼質疑他的，勾起他傷心的回憶。

“如今她無時無刻不在我身邊，我已知足。”思域淡淡的笑着，轉身往酒館裏走。

六百年前，他爲了尋找她，的確上刀山下火海，獨闖十八層地獄，因此元靈大受損傷。如今這破敗的身子，能撐一日是一日。

所以，萬不能告訴她真相，讓她再受一回這肝腸寸斷的傷。

“司命—”

“噓。”

新來的鬼看到司命正給她昏睡的手下注入仙力，很是不解。

思域，這地獄暗無天日，你既然已經陪了我六百年，那就繼續陪下去吧。

冥冥之中，我們註定相守。即便我不知你我的過去，但是有你的未來就夠我期待。

文||王彤

圖片||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