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何慧娟 王雪梅

兩年前，家住武山縣洛門鎮營兒村的包春芳在家門口的垃圾箱旁撿到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沒承想這一天，這一撿，竟讓一家人的生活發生了改變。

隨着孩子一天天的長大，他們一家本已決定要將其撫養成人，然而近日在醫院給孩子做檢查時卻發現她屬於先天性耳聾，要想讓她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就必須進行耳蝸移植手術。20多萬元的手術費用，讓原本就經濟困難的包春芳一家犯了愁。

“她是個苦命的孩子，親生父母可以狠心不要她，但是我卻做不到，無論如何我都不忍心讓她再一次被放棄。”採訪中包春芳忍不住哭泣着說。

▲孩子剛撿到時穿的衣服和隨身物品，包春芳至今保存完好。

1、初秋的那個陰雨天，讓一家人的生活發生了改變。

“有些人她一睜眼，卻找不到要依靠的人，2016年10月15日，這串數字記錄着她的第二次生命……”這是包春芳的兒子李旭飛寫的一段話。

通過李旭飛的文字和對他們一家人的採訪，有關孩子“李若姝”的事情慢慢呈現在記者眼前。

2016年10月15日，已進入深秋，天下着小雨。大概早上六點多，剛起牀後的包春芳聽到門外的路上有雜噪聲，便想着出門去看看。“我出去的時候就已經有幾個人站在垃圾箱旁，湊近一看發現是個花被子，裏面包着一個巴掌大的孩子”。

包春芳的家就在武山縣洛門鎮境內的福蘭線邊上，從她家那間舊房子看過去，十多米外的馬路對面就是垃圾箱。

“孩子當時就在垃圾箱旁躺着，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但是過了好大一會兒還是沒人將孩子抱起來。”包春芳說，因爲下着雨，包裹孩子的被子已經被淋溼，再加上氣溫本來就低，孩子的小臉蛋凍得沒有了血色。

身爲兩個孩子的母親，包春芳看到孩子在寒風中受凍實在不忍心，便跟鄰居說要不先把孩子抱到自家炕上暖和暖和，不然凍壞了。

“當時孩子的氣息就已經很微弱，眼睛都睜不開，也沒有哭鬧。因爲她實在是太小了，我自己都不敢抱，還是鄰居抱進來的，放到炕上後我才讓鄰居看了看孩子四肢是否健全。”

包春芳說，可能是因爲早產，剛撿到的時候孩子還不到3斤，全身皮膚褶皺，甚至看起來像個小猴子，有些害怕。“整個人都被白色棉衣包着，她的腿只有正常人的大拇指這樣粗，就連臍帶都還在，一看就是出生沒多久便被人放到外面的。”包春芳邊說邊伸出大拇指比劃。

孩子剛出生就被人遺棄，而且還在寒風中凍了幾個小時，連哭聲都沒有。很多鄰居都勸包春芳不要把她抱回家，他們甚至都推測孩子活不過那一天，可心善的包春芳覺得那畢竟是個生命。

“那麼多人看着呢，但是抱孩子跟別的不一樣，沒人敢往回抱。她也是心太善，雖然自己不敢抱，但不忍心，就讓我把孩子抱進去了。”採訪中，包春芳的鄰居年大妹回憶說，大家都勸她要慎重，但包春芳還是讓把孩子抱進了屋。

“當時也沒想那麼多，一心想着不要讓孩子再受凍，說不定在孩子暖身子的功夫就會有人來尋她。”包春芳當時並沒有想到她要把孩子撫養長大，她只是想着或許是孩子父母吵嘴、賭氣，肯定會回來找孩子的。

因爲沒考慮到孩子能待太久，所以剛開始包春芳找鄰居要了點奶粉，用紙包着拿來衝給她喝，孩子卻不會下嚥，沒辦法她只能衝了溫熱的紅糖水給孩子一點點的喂，待孩子狀況稍穩定後，包春芳便去洛門鎮派出所報了警。

第二天，包春芳帶着孩子前往鎮上衛生院檢查，在大夫診斷過程中，聽診器接觸到孩子胸口的時候可能因爲有點冰涼，孩子哭出了聲，包春芳心裏懸着的石頭也纔算放下來了。

“多少人以爲她會挺不過來，但現在她不會再受凍了……也許生命本來就是奇蹟，她熬過了一天、兩天、一年、兩年，而且越長越漂亮，越來越懂事。”李旭飛寫道。

於是，包春芳和家人決定撫養這個不幸卻又可愛的孩子，還給她起了個美麗的名字“李若姝”。

李若姝近照

2、兩年來，包春芳帶着李若姝艱難求醫。在營兒村，包春芳家的經濟條件並不好。家裏有前後兩排房子，前面緊鄰路邊的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後面的磚房是爲了給兒子娶媳婦，去年才借錢蓋起來的。沒有院牆，剛下過雨的土院走過後還會帶起兩腳泥。

沒有經濟作物，也沒有一技之長，兒子李旭飛和女兒李雪纔剛大學畢業，全家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包春芳的老公李軍其在外打零工的收入，到現在他們家還屬於精準扶貧戶。

但爲了讓李若姝能健康成長，他們一家還是傾盡所能。

由於出生時還不到3斤，所以與鄰家一個兩歲的小孩相比，李若姝明顯要嬌小瘦弱一些，再加上體質較差，從她到那個家的第二天起，包春芳就成爲了醫院裏的常客。

“剛開始她的腿不太好，醫院診斷後說是孩子由於早產而胯骨脫臼，左腿發育不良、脫位。後來我又帶着孩子去蘭大二院檢查，診斷結果是一樣的，大夫說要經常給孩子做操。”包春芳說，從那以後她只要有時間就給孩子做操，活動左腿，如今孩子的腿已經基本恢復了，走起路來也絲毫看不出異樣。

就在記者採訪時，已經會跑了的李若姝時而進來，時而出去，看到人就笑，而且時不時跑來抱着包春芳的腿。

然而，除了腿部的問題之外，孩子還是總生病，所以包春芳時常要帶她去天水市，甚至蘭州、西安等地看病。採訪中，包春芳把兩年來給孩子看病的病例和化驗單找了出來，擺了滿滿一桌子。

“剛開始帶孩子去看病，住旅社的時候，孩子一哭，人家就懷疑是被我拐賣來的，因爲我都五十多歲了，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母親。”包春芳說，被這麼折騰幾次後，她只能拿派出所開的證明給人家看，從那以後每次出去看病她都要把證明帶身上。

但是，因爲孩子沒有戶口，沒有出生證，往往去醫院以後連號都掛不上。包春芳用自己的名字掛了號，大夫一看是給小孩治病的就會拒絕治療。她便只能求大夫，給大夫看派出所的證明，有些大夫看着孩子可憐就會想辦法爲她診療，也有時候實在沒轍，她只能求其他家長用他們孩子的名字幫她掛個號。

今年三月，當地派出所終於給孩子報上了集體戶口，孩子不僅可以順利看病，而且還能報銷一部分醫藥費。包春芳一家人以爲，生活會變得越來越好，孩子也能夠一天天長達成人，可沒想到後面的困難更大。

“現在就兩個問題，一個是她與別家的孩子相比長得緩慢，另一個就是她的聽力。”包春芳說。

發現孩子對聲音不太敏感後，去年五月包春芳就帶孩子到醫院做了檢查，但大夫說可能是孩子太小，還檢查不出來。但到今年，跟她同齡的孩子都已經會說話了，她卻絲毫不學着說話，別人叫她也沒反應。

九月，秋風慢慢地吹了起來，包春芳又帶着孩子去做了檢查，從武山縣人民醫院到天水市第一人民醫院，再到蘭大二院，診斷結果是先天性耳聾，如果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就必須進行耳蝸移植手術。

3、20多萬的治療費，成了一家人無法承受的痛。

“我還等着她叫一聲哥哥，可她什麼都聽不到，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是沉默。她聽不到我們叫她若姝、聽不到風吹的聲音、聽不到樹上還有鳥叫、聽不到狗吠、聽不到蟲鳴。而且這還會導致她說不了話，心裏有多苦她沒法給別人傾訴，生病了沒人替她排憂解難，她該怎麼生活？”李旭飛寫道。

“她是個孩子啊，還那麼小，我怎麼忍心不管，可是想管又沒有辦法，到底該怎麼辦？”說到這兒，包春芳哭泣着說，如果是個東西她早就不要了，可那是個孩子，還是個命苦的孩子，她的親生父母可以狠心不要她，但自己卻做不到，也不忍心讓她再一次被放棄。

然而，天真可愛的李若姝卻什麼都聽不到，她只是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正在抹眼淚的包春芳。

包春芳告訴記者，蘭大二院的大夫說耳蝸移植手術的最佳治療期是兩歲左右，這樣纔不會影響孩子以後的生活，但即使治療機構能夠免費提供耳蝸，但手術相關費用還得20多萬，手術做完後還要進行長達10個月的康復鍛鍊。這麼多費用他們一家根本無力承擔，但不治療的話將會影響孩子的一生，這讓她徹夜難眠。

在採訪過程中，包春芳拿出了一本相冊，整個相冊裏都是李若姝的照片。有剛撿回來時瘦弱嬌小的，有一百天左右時白白胖胖的，有專門給她拍的寫真，也有騎在玩具自行車上的近照。可以看得出來他們一家人都很疼愛她。

包春芳告訴記者，由於撿到時李若姝纔剛出生，而且還是早產，所以爲了養活她，自己幾乎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照顧孩子上了。

“以前家裏還種了幾畝地，但因爲照顧孩子沒時間打理，莊稼也再沒種過，忙的時候甚至連飯都喫不到點上。”包春芳說，孩子身體不好，再加上比較粘人，她就連上廁所的時候都要抱在手裏。憑心而論，她爲李若姝付出的精力遠遠超過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上大學都貸的助學貸款，家裏的收入也很有限，但是不論情況多艱難，孩子的奶粉沒斷過。”包春芳說，因爲孩子體質不好，所以到現在都還在喝奶粉。另外，一些好心的鄰居也經常會送衣服、零食過來，或者幫忙照看孩子。

也有人提議讓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但包春芳捨不得。“這兩年來，我把她帶了這麼大，早就有了割捨不掉的感情，她現在越來越懂事了，我根本捨不得。”包春芳說，她七十多歲的老父親叮囑過，撿到了就是責任，無論如何都要把孩子撫養長大。

“家人的支持，是我將她撫養下去的動力，現在面對困難，我們也沒想過放棄她。如果可以的話，希望相關部門能給孩子一些政策方面的補貼，讓她先把耳朵看好。我再沒有別的訴求了，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夠健健康康地成長。”包春芳說這些時，已泣不成聲。

部門回應：建議將孩子送往福利機構

記者瞭解到，由於實在無力承擔孩子的治療費用，李旭飛曾在武山縣政府網站的書記、縣長信箱裏反映過李若姝的情況，並得到了武山縣民政局的答覆。

武山縣民政局表示，根據《甘肅省棄嬰救助管理暫行辦法》第二章第六條，任何單位或個人發現棄嬰後，要第一時間向所轄社區居民委員會或村委會通報，及時依法向當地公安機關報案。撿拾人或其他任何單位、個人均不得擅自將棄嬰自行收養或者送給他人收養。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收養法》第六條規定，收養人應當同時具備的條件爲：(一)無子女；(二)有撫養教育被收養人的能力；(三)未患有在醫學上認爲不應當收養子女的疾病；(四)年滿三十週歲。

武山縣民政局認爲，根據包春芳家的情況，他們不符合收養條件。民政局建議他們家儘快與縣民政局聯繫，將孩子送至天水市兒童福利院，由市級兒童福利院收養。這樣既符合《收養法》規定，又有利於棄嬰的教育撫養和身心健康。

隨後，記者又前往天水市民政局社會福利和慈善事業促進科就李若姝的情況進行了採訪。

市民政局工作人員介紹，按照程序撿到孩子以後就應該報案，符合條件的棄嬰和孤兒一般都會送到福利機構，如果想要收養的可以辦理收養手續，目前他們家是不具備收養條件，所以按照規定不能收養。

針對李若姝的情況工作人員表示，如果想要民政部門爲孩子看病，那就必須符合相關的制度，只有將手續辦理合適之後，孩子才能享受到福利政策。

工作人員說，現在要辦理福利機構收養手續的話，可以帶體檢證明和派出所開具的證明去縣民政局，審覈後確定符合棄嬰的條件後福利機構會接收，接收以後不論是孩子的治療費還是生活費，就都歸民政部門負責。同時，福利院除了爲她治病外還會供她上學，直到大學畢業可以獨立生活爲止。

“最好是把孩子送到福利機構，送過去後就是國家監護了。福利院有那麼多孩子，雖然不像家庭那麼溫暖，但在物質條件方面也不比別的孩子差。另外，孩子送到福利院以後只要是能治好的病，福利院肯定會盡力去治療，不可能耽誤的。”

工作人員說，他們一家雖然將孩子養育了兩年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但目前最主要的是給孩子治病。所以爲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希望他們能儘快將孩子送至福利院，平時也可以前去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