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麥克尤恩:我並非再製造一個有關“天真”的社會案例,長期以來關於天真和性的有種微妙的關係,好像如果你的生活中沒有性你就是天真的,《水泥花園》是《最初的愛情、最後的儀式》的延續,一旦有了性你就遠遠談不上了天真了,我是反對這種看法的。伊恩·麥克尤恩(Ian McEwan )作爲英國文壇當前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擅長以細膩、犀利而又疏冷的文筆勾繪現代人內在的種種不安和恐懼,死亡、愛慾和善惡是小說裏縈繞不去的話題,充斥着離奇古怪、荒誕不經的氛圍,許多作品反映慾望對人的主宰力量以及人性在性慾作用下的扭曲。

伊恩·麥克尤恩(Ian McEwan )作爲英國文壇當前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擅長以細膩、犀利而又疏冷的文筆勾繪現代人內在的種種不安和恐懼,死亡、愛慾和善惡是小說裏縈繞不去的話題,充斥着離奇古怪、荒誕不經的氛圍,許多作品反映慾望對人的主宰力量以及人性在性慾作用下的扭曲。

伊恩·麥克尤恩(Ian McEwan ) 圖片來源:雲圖原創YT

出生於一個組成複雜的家庭,在自小嚴苛的語言環境裏成長,成年後迷戀上弗洛伊德和寫小說,在自己的摸索下,1975年麥克尤恩的處女座短篇小說集《最初的愛、最後的儀式》(First Love, Last Rites)一經問世,便將他推上風口浪尖。一舉成名之外,獵奇和批評紛至沓來。“人性陰暗面”、“道德禁忌區”和“題材敏感帶”總是能博人眼球。但即便爭議頗多,甚至是在“以文驚世”的指責下,麥克尤恩奪得了1976年毛姆獎(Somerset Maugham Award)。在與主流文學圈的作家有着密切往來的同時,他的作品並沒有變得主流。弗洛伊德的影響並沒有在他的腦海中淡化,另一方面,他的妻子也爲他提供了神祕主義的參考。

《最初的愛、最後的儀式》(First Love, Last Rites) 圖片來源:Heritage Auctions

1978年,麥克尤恩發表了他的第二部短篇小說集《牀笫之間》(In Between the Sheets),自此他又有了“恐怖伊恩”(Ian Macabre)的綽號。同年他出版了小說《水泥花園》(The Cement Garden)。在這座水泥構築的孤島中,四個孩子成爲一個部落,親眷死亡,母親的屍體被釘入不見天日的地窖。社會倫理消失,姐弟亂倫,幼弱的孩子以寫日記和睡搖籃的方式逃避現實。一方面麥克尤恩用極端的手法殘酷地呈現成年人在孩子成長中缺位的後果,另一方面又溫和地追問社會倫理存在的合理性。讀者很難對《水泥花園》定義悲喜劇的性質,它更像是一場社會實驗:如果把四個孩子放在一個完全真空的社會,會有什麼後果?而小說發生的一切正是麥克尤恩的猜測。事實上這個實驗後來被社會學家真實進行過:一羣男孩在別墅裏被允許幹任何事情。在經過大量進食甜品零食,拉幫結派搶佔資源,最後惱羞成怒毀壞別墅中的所有傢俱,生活無法支撐,實驗宣告結束。而麥克尤恩的結局則是憤怒的外來者砸爛了他們母親的水泥墳墓,最終以四個孩子等待警車到來將他們帶走的場景告終。

《水泥花園》(The Cement Garden),1993。圖片來源:IMDb

《水泥花園》(The Cement Garden),1993。圖片來源:IMDb

《水泥花園》是孤獨童年投射下的陰影延伸進他的文學作品裏,《贖罪》(Atonement)則是想象力過於豐富的後果。《贖罪》講述了一個關於愛情、罪惡和戰爭的故事。主人公由於幼年的一次誤會導致姐姐與其戀人分離至死,自此花費一生時間創作小說《贖罪》,以求爲自己早年的錯誤贖罪。《贖罪》發表於2001年,被認爲是伊恩·麥克尤恩最具成就的小說之一,並獲得布克獎等多項獎項的提名,並最終獲得W·H·史密斯文學獎。該小說於2007年改編爲電影並獲第65屆金球獎。《時代週刊》將其列入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百部小說之一。在這部小說中,麥克尤恩讓想象力被罪惡地濫用,沒有給美好的感情留半點存活的餘地。小說的精妙之處還在於它把這個故事放進了二戰的背景,將個人戀曲譜進在波瀾壯闊的戰歌中,其中對敦刻爾克大撤退等戰爭場景的刻畫讓人身臨其境。

《贖罪》(Atonement),2007。圖片來源:IMDb

《贖罪》(Atonement),2007。圖片來源:IMDb

麥克尤恩對於情慾的探討十分深刻。《在切瑟爾海灘上》(On Chesil Beach)講述了一對新婚夫婦數個小時裏勞燕分飛的故事。二人在長期的相處間積累的矛盾在新婚之夜因爲性事爆發。一段僅存在了八個小時的婚姻,其中卻滲透了主人公對自我的追尋。

《在切瑟爾海灘上》(On Chesil Beach),2017。圖片來源:IMDb

中國作家餘華曾高度評價麥克尤恩:“這就是伊恩·麥克尤恩,他的敘述似乎永遠行走在邊界上,那些分隔了希望和失望、恐怖和安慰、寒冷和溫暖、荒誕和逼真、暴力和柔弱、理智和情感等等的邊界上,然後他的敘述兩者皆有。就像國王擁有幅員遼闊的疆土一樣,麥克尤恩的邊界敘述讓他擁有了廣袤的生活感受。他在寫下希望的時候也寫下了失望,寫下恐怖的時候也寫下了安慰,寫下寒冷的時候也寫下了溫暖,寫下荒誕的時候也寫下了逼真,寫下暴力的時候也寫下了柔弱,寫下理智冷靜的時候也寫下了情感衝動。”

“我在《水泥花園》中處理了一個悖論的場景,男孩和自己的姐姐上牀了,這是禁忌,他們又十分天真,並不殘酷也無人看見,這一行爲是十分私密的,同時它也終結了小說。”

伊恩·麥克尤恩(Ian McEwan ) 圖片來源:雲圖原創YT

YT:《水泥花園》裏的孩子自動放棄進入社會,選擇留在自己的世界裏,捍衛天然、原始的本性,那是他們的“純真”,你是如何理解“純真”的?

麥克尤恩:我並非再製造一個有關“天真”的社會案例,長期以來關於天真和性的有種微妙的關係,好像如果你的生活中沒有性你就是天真的,《水泥花園》是《最初的愛情、最後的儀式》的延續,一旦有了性你就遠遠談不上了天真了,我是反對這種看法的。

《水泥花園》(The Cement Garden),1993。圖片來源:IMDb

YT:“純真”,或者失去“純真”,對你來說,是一個重要的文學母題嗎?

麥克尤恩:“天真”確實是母題之一,我甚至還寫了一部小說叫《無辜者》(The Innocent),但關於“天真”有不同的打開方式,《贖罪》里布萊奧妮和《無辜者》裏倫納德二人,“天真”的失落便截然不同。不只是在我的小說中,更是在每個人的經驗中,都能找到一個可以對應“天真的失落”的模式,不止和性有關,與對世界的看法也有關,有時是悲劇性的,雖然如此關於天真的失落的主題還是瀰漫在我的小說中,儘管有時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無辜者》(The Innocent),1993。圖片來源:IMDb

YT:《贖罪》裏羅比和塞西利亞無法在一起,是否也包含着你對英國階層差異的不滿?

麥克尤恩:有趣的問題,我認爲可能比“不滿”要更深一些,這也和我個人經歷相關,我自己在英國社會不同階級的穿梭,我現在住在一個大房子裏,恐怕也不能叫自己是工人階級了,地球上還沒有哪個國家能創造一個無階層的社會,至於我在階級旅程中的那些經驗,都已自行播散,紛紛進入到我筆下的人物身上,所以可以說我把自己“分發”出去了,有的給了男性角色,有的給了女性角色,大部分是男人,底層的男人,但我也可以同樣理解那些女人。

《贖罪》(Atonement),2007。圖片來源:IMDb

因爲《贖罪》這本小說其實更多的是想反應,在我們生活中文學的力量以及想象力的力量,以及想象力的力量有可能會被濫用,所以這本小說把整個對過去的回望,以及反省集中到一個人當中,所以她這一生都在寫這無數的版本,但是面對這個問題,如果作家扮演上帝這個角色,誰能原諒上帝呢?爲了赦免,她像一個小說家那樣去撒謊。

《贖罪》(Atonement),2007。圖片來源:IMDb

最後,麥克尤恩向我們分享了他開始寫作的心境。

“有很多有趣的故事,那是1972年,他們當中大部分是男人,那時還可以開車安全駛過土耳其、伊朗、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我們開了一輛小巴士。關於阿富汗,我最深的印象是那是一個非常友好的國家,人民非常窮,蘇聯的入侵,或者美國塔利班的入侵還沒開始,雖然它有不少問題,但仍處在相對和平的環境中。我對那段時光有非常深刻的記憶:每週都有爆炸發生,五十個、六十個、八十個無辜平民喪生,對後來的事情深感遺憾,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那是趟美好的旅行,而且是最好在二十出頭時進行的旅行,我們穿越沙漠的時候,一小時只能開十英里,在我抵達亞洲和歐洲分界線的時候正好迎來了21歲的生日,那是一個象徵性的時刻,玩夠了,我想,回去組一個小房間繼續寫作吧。我後來也是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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