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很多藝術機構也已經開始進行有效的自我審查,重新認識對化石燃料的依賴所導致的環境問題,並重新考慮同大型能源公司的合約,但對於社會捐贈這個問題,美術館依舊沒有統一的定論,還有待今後的發展完善。但如今這些社會企業依靠向美術館等藝術機構捐贈資金來平息社會輿論批評顯然已經不太奏效了。

3月21日,泰特美術館宣佈,根據倫理委員會的提議,美術館將不再接受與普度製藥(Purdue Pharma)有關的薩克勒家族的捐贈。而就在上述聲明發表的前三天,倫敦國家肖像館也與薩克勒信託基金解除了100萬英鎊的資助,成爲首家公開拒絕薩克勒家族捐贈的大型博物館。對於美術館的運營而言,拒絕大額捐贈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是什麼讓他們如此任性?

“奧施康定”事件持續發酵

這次事件的主人公是知名家族捐贈者——薩克勒家族,這個家族於20世紀50年代發跡,該家族商業帝國由莫蒂默和雷蒙德兩兄弟一起打造,兩兄弟在康涅狄格州創立一家叫“Purdue Pharma”的製藥公司,並於1996年推出了著名的、極具爭議性的處方止痛藥“奧施康定”。幾十年來,“奧施康定”一直是普度製藥的“搖錢樹”,在它剛被推出的第5年,所創造的年收入就佔據了該公司總收入的80%。現在,普度製藥年銷售額高達30億美元,但是由於過量服用奧施康定會使人上癮甚至致人死亡,該公司在美國經常被起訴。

▲ 薩克勒三兄弟,普渡製藥創始人

近日,一個聯合了全美500多個城市組織的大規模訴訟,指控薩克勒家族協助製造了“美國曆史上最嚴重的藥物危機”。其中,攝影家南·戈丁就是反對聲中的一員。她在2014 年因左腕肌腱炎,依照醫師處方服用了奧施康定,結果導致藥物上癮幾乎喪命。經過治療康復後,她開始公開討伐薩克勒家族,並指出薩克勒家族是透過資助藝術來美化自己。

這幾年來,南·戈丁一直在向各種機構施加壓力,讓它們拒絕接受薩克勒家族的捐贈,並要求他們審查和收緊捐贈的政策。並且在近日公開宣稱,如果倫敦國家肖像美術館接受來自薩克勒家族的捐贈,她就將拒絕這家美術館舉行自己的回顧展。

▲在波士頓薩福克縣高等法院前,普度製藥公司的律師們走出法院,旁邊因阿片類藥物危機而失去親人的示威者在舉行抗議活動

南·戈丁稱,“我的抗議是針對各地那些所有接受了薩克勒資助的機構”。在她看來,如果美術館想要保持他們作爲文化機構和教育機構的地位,他們就必須傾聽人民的意見,做正確的事。“博物館是爲了什麼?藝術是超然的,如果他們接受了這筆錢,藝術就會變得非常非常骯髒”。

隨着事件的發展,曾收到過薩克勒家族的捐贈的哥倫比亞大學和華盛頓大學也宣佈將不再接受薩克勒家族的贈款。在得知消息後,南·戈丁告訴《紐約時報》,“我對這個消息感到興奮,我敬佩他們的勇氣。”

▲位於鬧市區民主運動抗議工廠的Deitch Projects的P.A.I.N.桌旁的南·戈爾丁

一直以來,薩克勒家族都在向包括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和古根海姆博物館在內的衆多著名美術館進行捐贈,並舉辦慈善活動。但隨着“奧施康定”事件的持續發酵,讓這些受捐贈的藝術機構正面臨越來越大的壓力,它們被要求拒絕這個有爭議的捐贈者提供的資金。

目前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等知名博物館都在重新評估其接受捐贈的政策,而其他受到捐贈的博物館也在擔心自己會受到波及。此外,蛇形畫廊、威斯敏斯特修道院、倫敦皇家歌劇院和自然歷史博物館等機構或拒絕回答,或表示不會退還款項。

能源公司因環境污染問題被藝術圈拒絕贊助?

美術館與社會企業贊助之間的問題並不是突然出現的,在此之前,美術館還因爲接受石油企業的捐贈,從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近20年來,對於大多數藝術和文化機構來說,氣候變化、環境和可持續發展的問題並沒有引起它們足夠的重視。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切爾諾貝利事件曾經引發了針對地球生態和人類安全問題的一系列藝術運動,包括批判性戲劇、先鋒藝術創作,或者前衛音樂的蓬勃發展。然而這股浪潮很快就平息了,原因是受到抗議的化石燃料供應商,包括英國石油公司和殼牌石油公司等行業巨頭,開始大幅提高他們對藝術機構的贊助額,希望通過擴張其在博物館和藝術機構的影響力,來平息藝術界對他們的批評。

▲Fossil Free 文化組織在梵高美術館前

但如今這些社會企業依靠向美術館等藝術機構捐贈資金來平息社會輿論批評顯然已經不太奏效了。去年八月就有荷蘭Fossil Free文化組織成員穿着被“石油”染黑的病號服,在阿姆斯特丹梵·高美術館前集體抗議,其中一名男子還掛着“點滴”,藥包裏不是藥水,而是像石油一樣烏黑粘稠的液體。在接連不斷針對化石燃料資本提供藝術活動資金的抗議聲中,梵·高美術館宣佈和莫瑞泰斯皇家美術館雙雙宣佈終止與英荷合資石油公司“殼牌”的贊助合同。殼牌的新聞發言人表示“此次合作的終止經過雙方一致決議”。

更早之前,英國泰特美術館於2016年終止了與英國石油公司(BP)達26年的合作關係。“當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對未來十二年的氣候變化發出危急警報時,石油公司資金在公共美術館已沒有了容納之地,他們應該像菸草公司一樣不受歡迎,”倫敦美術館公共與商業服務部文化小組領導者Clara Paillard表示,“早在2012年,綠色和平組織就在倫敦國家美術館入口處懸掛寫有“It’s No Oil Painting”(這不是“油”畫)的橫幅,以抗議殼牌公司在北極鑽井開採石油的計劃。”

▲抗議者裝扮成英國石油公司公司的員工,小口喝着石油顏色的香檳

這些抗議事件使得美術館等藝術機構資金來源的正當性被質疑。很多藝術機構也已經開始進行有效的自我審查,重新認識對化石燃料的依賴所導致的環境問題,並重新考慮同大型能源公司的合約,但對於社會捐贈這個問題,美術館依舊沒有統一的定論,還有待今後的發展完善。

美術館的社會責任

是否社會責任要爲經濟利益讓步?看了上面的事件,我們再來談談關於美術館應該履行的社會責任。

美術館承擔着文化建設的責任,具有收藏、研究、展覽、教育、推廣等社會公共職能,但這些職能都是需要大量的金錢支持的,經費短缺是很多美術館面臨的共同難題。國內的國有美術館主要依靠政府財政補貼,有時也是捉襟見肘;民營美術館更是需要出資方不斷地“燒錢”來維持日常的花銷,沒有資金的自我造血功能很難可持續發展。

▲要藝術不要石油聯盟

在大英博物館抗議石油公司的贊助

這個時候社會贊助就成了美術館一項重要的收入來源,社會企業之所以會選擇贊助美術館或與美術館建立長期的戰略合作關係,是因爲企業對於美術館使命的深刻認知與認同,是雙方對彼此發展目標與使命的認同。通過對美術館的贊助,企業一方面可以通過藝術文化來提升企業自身的價值,同時也可以提升企業形象和公衆認知度、履行社會責任,實現間接利潤。企業和美術館的合作實際上是一種雙向選擇的結果。

但我們要清楚的知道,即使社會企業對美術館有大量的資金贊助,但美術館的社會責任始終應該擺在第一位,不能被金錢支配與控制。英國博物館協會主席莎倫•希爾曾指出,“博物館仍然需要考慮資金的來源是否合乎道德標準,否則它們將會破壞公衆對這些機構的信任。”

▲2018年,埃利亞松作品《冰鍾》放置於巴黎先賢祠門前意在喚起人們對“全球變暖”問題的關注 

美術館的公共性,主要是指其作爲公共文化資源、爲滿足公衆的精神文化需求,從而承擔的文化建設與推廣的社會責任,美術館應該不斷的爲公衆注入新鮮的文化內涵,連接生活。美術館選擇與怎樣的企業合作在一定程度上默認了該企業的精神文化,所以選擇接受哪種企業的社會捐贈是一定要經過多重考量的,要以正確的社會價值觀引導大衆審美。

在選擇合作的贊助企業時,美術館應該考慮該企業的行爲與價值觀是否與美術館相契合。美術館有責任對潛在及目前的合作伙伴進行調查,以瞭解其道德標準,從而確保公衆對美術館的信任不被辜負,以及機構利益不受損害。如果不符合美術館的要求,美術館應該另行考慮尋求其他合作伙伴或贊助商。

今後美術館該如何選擇社會企業的金錢資助也是一大選擇難題,但始終道德要放到經濟的前面。無論美術館採用何種籌資與治理模式,美術館都應對其項目、展覽和活動的內容及完整性予以把控,創收活動不能以犧牲機構或對公衆的服務標準爲代價。美術館對公衆是有教育的職能。

版權聲明:本文來源《藝術市場通訊》,版權歸Arts & Collections Co. 所有,未經允許任何單位或個人不得轉載,複製或以任何其他方式使用本文全部或部分,侵權必究。轉載合作請聯繫編輯(微信:ccy-1300)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