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車站的聚會》：萬物皆有裂痕，卻不一定會被再次彌補
摘要：如果在一個月以前看過《少年的你》後，你和Lonelyv一樣，對"邊緣少年"小北的結局念念難安，或許，你會在《南方車站的聚會》中看到一個更加矛盾和心痛的成年版的他——"悍匪"周澤農。但在《南方車站的聚會》中，警察劉隊（廖凡 飾）卻是一個狠戾與機警絲毫不遜於罪犯周澤農的所在，他出手速度極快，不僅抓人有術，還誅心有道。
作爲"2019年唯一亮相戛納電影節並角逐主競賽單元獎項的中國影片"，早在半年前，電影《南方車站的聚會》於戛納電影節首映，就小範圍地火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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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千影迷愈是霧中看花，愈是翹首以盼——2019年12月6日，它終於在中國正式上映。
相比英文譯名《Wild Goose Lake（野鵝塘）》，電影在登錄內地院線之際，還是選擇了一個聽起來更有詩意和美感的片名——南方，車站，聚會……無論如何，都讓人很難想象這實則是一部犯罪題材的電影。
浪漫的表象，殘酷的內核；血腥的爭鬥，悲情的結局……
這讓Lonelyv想到幾個月前曾引起熱議的另一部具有犯罪元素的劇情片，《少年的你》。
或許源於兩部電影的核心人物，都擁有一雙無比相似的、狠戾之外尚存一絲明亮的眼眸；
小北（易烊千璽 飾）和周澤農（胡歌 飾），同樣生活在社會的底層的泥濘裏，同樣目光所及沒有希望和未來，同樣是被一個偶然開啓的悲劇逃亡，也同樣是在面臨制裁前預謀最後的守護。
但最顯性、且最本質的不同，體現在兩部影片對角色設定上的年齡：小北，尚且少年；周澤農，卻已成年——這也是兩人最終必然走向生死不同結局的原因所在。
如果在一個月以前看過《少年的你》後，你和Lonelyv一樣，對"邊緣少年"小北的結局念念難安，或許，你會在《南方車站的聚會》中看到一個更加矛盾和心痛的成年版的他——"悍匪"周澤農。
前者，或許在敘述少年的黑暗與困囿猶如一場意難平，尚且有轉圜的餘地；那麼，後者卻揭露了更血淋淋的現實：
錯誤，只屬於少年，犯罪，卻從不浪漫；成年後在罪惡間遊走，終將於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Lonelyv友情提醒】本文中有劇情內容涉及，如若介意，可酌情閱讀~
周澤農：沒有遇見陳唸的小北，可能會在成年後死於一場械鬥
如果沒有遇見陳念，沒有在青春的收梢之際猛然回頭，邊緣少年小北應該會在十多年後，成爲周澤農的模樣：
沒有正經工作，沒有穩定收入，常年混跡於魚龍混雜、管理失序的城中村；
在三十多歲的年紀，成爲某個犯罪團伙中一位小領頭，帶領手下的一幫小弟燒傷掠搶，屢屢犯案，常年蹲牢。
娶了沒太多感情的老婆，然後把家丟給她；生了孩子，但從來不管不問；
反正打得贏、就有飯喫，日子能活一天、也算一天。
但顯然，當"小混混"成長爲"大混混"，或者說，一個罪犯，無論是社會、法律，還是生活本身，都會對他收起寬容與憐憫，任何失足所帶來的制裁，遠比想象的更加殘酷。
在一次盜竊團伙內部各分支爭奪地盤利益時，周澤農的團伙與另一團夥爆發火拼慘案，他本人倉皇間的開槍，卻意外射殺了一個警察；
自此，他不僅遭到警方的全力通緝追捕，更面臨着家人、朋友，甚至是仇家紛紛爲了獲得30萬的懸賞金而出賣和誘捕他；本靠些狗盜鼠竊度日的小賊，就這樣"被迫"成了孤立無援的亡命之徒。
就像影片伊始，很多觀衆就猜到，陷入萬劫不復的周澤農結局唯死；而周澤農本人也逐漸意識到了自己的絕境，無論如何，他每走一步，實則都是在更接近死亡一步。
只是，當活着的日子屈指可數，卻喚醒了他對自己死亡的價值的度量，這也是這個集暴戾與罪惡於一身的男人，全片中展現的唯一一絲溫柔——他要把舉報自己的30萬的懸賞金，留給老婆和孩子。
這就是影片《南方車站的聚會》最核心的故事情節，一場困獸之鬥，一個被定義爲"死有餘辜"的罪犯如何去完成這輩子最正、最柔情、也是最後力所能及的豪舉。
這樣的柔情，動人嗎？是的，可這樣的"動人"，代價卻是一條本不至隕落的性命。
觀看周澤農赴死，對於觀衆來說是非常殘酷和壓抑的過程，尤其在他幾度展現出求生的慾望卻又必須自己壓制住、繼續"精心策劃"自己的死亡；
可這樣的壓抑，卻又已經是最好、最有價值的路，因爲我們都心知肚明，他不再有和"少年小北"一樣，重新走在陽光下的機會了……
原諒一個犯錯的少年，永遠比寬宥一個罪犯正確和容易的多。
那是因爲，當我們想起前者時，會先想到希望和拯救；但當我們遇到後者時，卻會首先想到他所帶來的傷痛、而非無知。
或許，萬物皆有裂痕；只是，不是每一道裂痕，都還有被彌補的機會。
劉愛愛：從骯髒與罪惡中滋生的花，都得經過漫長的掙扎
比起在"周澤農"和"小北"身上所能看到的宿命感般的相似性，"陪泳女"劉愛愛（桂綸鎂 飾）和"好學生"陳念（周冬雨 飾），可以說相隔十萬八千里：兩個角色的特質，一個是乾淨，另一個卻是不潔。
可拿掉童話的濾鏡，我們很清楚，如果說兩種身份誰更可能給予一個邊緣人物以幫助或拯救，卻一定是後者。
出身最底層的劉愛愛，做着最被不齒和唾棄的行業，以變相出賣自己的身體勉強維持着生計；
什麼禮義廉恥，什麼俠骨柔腸，"正義"與"美好"都和她無關，她只是一個生活中隨波飄蕩、自身難保的可憐人，稍一個大點的浪打過來，都能將她掀翻。
但正因如此，她才那麼迫切地想要得到那30萬，才鋌而走險地加入亂局，接近、甚至是色誘了周澤農；
而也正是因爲這種同出身最底層的屬性相互吸引，周澤農纔會對她逐步放下了戒備，產生了信任、甚至是感情。
影片中，有這樣一個橋段：
劉愛愛提出由自己代替周澤農的妻子來舉報他，周澤農反問，那你又從舉報我的30萬中抽多少？
她回答，2萬；又趕緊補了一句，"我也擔風險啊。"
僅這一句，就已然把劉愛愛心中的自私、卑鄙和醜惡刻畫得淋漓盡致：別人的命換來的錢，都要拿，都要騙……可對於一個就是缺錢，就是連自己的生存空間都保不住的姑娘來說，抓住一切可能的繩子向上爬，纔是活着的正義。
在Lonelyv看來，電影《南方車站的聚會》在"劉愛愛"一角上設置的最大看點，就是"搏鬥"：看人性中微弱的善念如何經歷掙扎和爆發，才能打敗強烈的生存慾望。
所以在影片結尾，出賣周澤農未遂、卻反被他救下後的劉愛愛，終於與他達成了某種無聲的默契：
她去舉報了他，甚至在舉報他前請他喫了最後一頓牛肉麪，然後目睹他被包圍、被擊殺，而她因爲提供嫌疑人重要信息領取到了那30萬的人名幣獎勵；可劉愛愛卻並沒有用它換取自己所謂的自由，而是把它全部給了周澤農的老婆。
電影的最後一個鏡頭，是劉愛愛與周澤農的老婆並肩走在街頭，陽穀灑在她們的身上，兩人都泛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儘管她們不知道的是，自己再一次被身後的警察盯上。
最不潔的"陪泳女"劉愛愛，卻在某一個時刻，無意間開出了這場根植於充滿血腥、骯髒與暴力的"聚會"之中最爲乾淨的一朵花——一點善，戰勝了貪；一個人，成全了愛。
警察劉隊：每一份腦袋別在褲腰上的工作，都容不下心軟與同情
作爲包含"犯罪"元素的電影，《南方車站的聚會》和《少年的你》之中都不出意外地設置了"警察"的角色，和罪犯形成傳統意義上的"正對惡"的較量。
但兩部影片中的警察角色，卻又有着十足化的差異，這讓《南方車站的聚會》一片更具有了現實主義的色彩和意義。
影片中有一個細節是這樣的：
警察們在追捕嫌疑人小烈（周澤農的一個手下）時，儘管這次行動是小烈的姐姐提供線索才得以布控，但當小烈掏出槍反抗時，警察還是毫不猶疑地當着小烈姐姐的面，將他擊斃。
一起觀影的朋友當時就很不解地問我，這次警察怎麼沒說要"抓活的"？不應該是"教育與懲治"相結合嗎？
Lonelyv當下回答了朋友，這樣做是沒有任何程序問題的，因爲警察已經對持槍嫌疑人鳴槍示意了；再不將他擊斃，也許死的就是下一個警察。
但我可以理解朋友的困惑。
就像在《少年的你》中我們對年輕警察"鄭易"（尹昉 飾）一角的最大印象，不在於他如何去制服惡勢力，而是在於他始終在充滿憐憫地幫助校園暴力中的受害人——這個人物的設定雖是警察，但更像一個老師，一個佈道者。
但在《南方車站的聚會》中，警察劉隊（廖凡 飾）卻是一個狠戾與機警絲毫不遜於罪犯周澤農的所在，他出手速度極快，不僅抓人有術，還誅心有道。
事實上，"鄭易"雖善與美好，但他更接近理想化的塑造；
而老辣兇狠的"劉隊"，實則是更貼近於刑警形象的所在——也唯有此，他才能在這個罪惡叢生、魚龍混雜的"三不管"地帶，覓得真相，實現身爲警察的正義與使命。
Lonelyv想到家裏的一個同是身爲刑警的長輩；他曾和我講起自己經歷的一次抓捕行動。
兩個不到而立之年的犯罪嫌疑人，在綁架了一名人質後駕車逃跑，警察在追堵過程中，卻遭嫌疑人持自制的土槍射擊，所幸槍戰之中兩名嫌疑人都被擊斃，人質獲救。
這位長輩說，那場追捕雖然是警察一方勝了，他和隊友也無傷亡，但餘後很長時間內，他卻始終被那一場景所困擾、耳側槍聲難絕。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和嫌疑人的唯一區別，是爭鬥後活的是自己。
我想我們應該明白的，是：犯罪，是窮兇惡極的，懲治犯罪，更是直面犧牲與死亡的——作爲高於生活的電影，它可以對犯罪做浪漫化的表達（比如，暴力美學），但不可浪漫地篡改了犯罪兇殘的實質。
因爲，這會是對維護正義的力量的最大侮辱。
《南方車站的聚會》的導演，是以犯罪片聞名業界的刁亦男。他尤其擅長拍警察與罪犯之間的故事，曾憑藉一部《白日焰火》，獲得第64屆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熊獎。
源自 《胡歌新片：肉慾又暴力，今年戛納中國電影最大亮點》 周桂伊
刁亦男：可能大家多數看的（犯罪片）是好萊塢的片和常規商業片，他們的設定是沒有廢話，所有的都是爲情節服務，而我們這個片不一樣，除了想給觀衆看到一個故事以外，還想展現一個周邊連帶出來的一個世界。
這也是影片《南方車站的聚會》所想要完成的目標之一——"把黑色的犯罪片，呈現出東方的色彩"。
Lonelyv想，這或許就是中國的犯罪類型的電影意義所在吧：它絕不是單純的效仿與致敬，更應該以還原與講述，映射現實，直面悲劇，去喚起我們對犯罪的殘酷本質的認識與警醒。
村上春樹說：我們領教了世界是何等兇頑，同時又得知世界可以變得溫存和美好。
《南方車站的聚會》的最令人動容之處或許就在於，它絲毫不避諱與美化血淋淋的兇頑，卻同樣，在這個冬日爲我們留下了一點暖融融的美好與希望。
（全文完）
（作者是貨真價實的在讀法律碩士哦，熱衷維權和發函，友情提醒抄襲洗稿者：請謹慎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