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蓬嫂,聽說你要跑?!

來源:瞭望智庫 

不久前,因捲入美國總統特朗普的彈劾調查,美國國務卿邁克·蓬佩奧(Mike Pompeo)被曝出爲了自保,正在尋求“回鄉”競選堪薩斯州的參議員。不過,據英國《金融時報》12月9日報道說,蓬佩奧這麼做,可能是在爲2024年的美國總統大選鋪路。

想不想當總統,暫時還看不出來,不過最近,蓬佩奧先生倒是頻頻發聲,處處刷存在感。

先是對歐洲各國隔空喊話,指摘中國企業華爲“涉嫌在一些國家從事間諜活動、尤其竊取德國、英國等國知識產權”。

近日又再次發表聲明,指責中國“壓迫”宗教與少數民族人士並“侵害”人民自由,並稱若要在愛好自由國家眼中重獲其道德權威性,必須重新致力於保護人權與基本自由。

對此,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在外交部例行記者會上回應:美方這個聲明讓我再次想起了安徒生的童話《皇帝的新裝》,這真是莫大的諷刺,明明自己沒穿衣服,還自我感覺好到爆棚。

對於蓬佩奧本人,華春瑩更是將其比作魯迅小說《祝福》中那個總是喋喋不休同樣話題的祥林嫂:“只不過祥林嫂嘮叨的是一些無害的廢話,而蓬佩奧先生嘮叨的都是有毒的謊言”。

真是一針見血。

文 | 陶短房 

1、專門和華爲過不去?

祥林嫂最喜歡嘮叨的,是那條喫掉她兒子阿毛的“冬天的狼”。蓬佩奧如果與之類比,他口中的“頭狼”恐非華爲莫屬。

2019年5月8日,他在會晤英國時任外相亨特(Jeremy Hunt)時稱,華爲如果被允許參與英國電信網絡建設“可能冒國家安全威脅”、“與英國通過‘五眼’體系共享情報的美國也將被殃及”,威脅英國“如果一意孤行,美國將重新考慮是否繼續與其共享情報”。

5月21日,他在會晤德國外長馬斯(Heiko Maas)時再談“華爲威脅論”,並“獨創性地”拋出絕對帶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有價值觀的互聯網”概念,且再次以“不聽話就停止情報合作”相威脅。

8月20日,他再次提高了對華爲的抨擊調門,並聲稱在這個問題上“總統一直態度鮮明”、“(美國決策層)沒有不同的聲音”,大喊“華爲對美國構成國家安全威脅”。

12月2日,在接受《POLITICO EUROPE》採訪時蓬佩奧再次警告歐洲,“不要讓中國科技巨頭主宰5G網絡”,並抱怨歐洲盟友“放任自流”,導致華爲在非洲互聯網基礎設施建設上“坐大”,還毫無根據地指責華爲“涉嫌在捷克、波蘭和荷蘭從事間諜活動”,“據傳聞竊取了德國、以色列、英國和美國的知識產權”、“據說爲獲得合同賄賂了阿爾及利亞、比利時和塞拉利昂官員”。

所有這些指控的共同特點,就是拼命渲染聳人聽聞的論點,卻懶得拿出有說服力的論據和論證。

一些歐洲分析家指出,蓬佩奧的說辭“單調乏味,充滿了冷戰時代的單線腦回路”。

比如,他在論證“華爲的安全威脅”時,總是說“中國是個共產黨國家”,“中國落後所以必然竊取西方知識產權”、“中國和歐美製度不同,所以必然會想方設法進行技術間諜活動”。他甚至用“如果撒切爾夫人健在,會不會允許一家中國公司把持5G市場和標準”來威脅英國,用“別忘了你們是冷戰間諜活動重災區”來威脅德國。至於用“中止情報合作”要挾盟國就範,則更是一以貫之的套路。

2、長期“喫相難看”

然而,正如英國《每日電訊報》特約撰稿人戴維斯(Jamie Davies)等所指出的,蓬佩奧這套說辭,至少在理性、務實的絕大多數歐洲夥伴面前缺乏說服力且收效甚微,在世界其它角落則更是“曲高和寡”。

這些分析家們指出,如果說美國最初炒作“華爲話題”時,還多少引起一些歐洲盟友的關注,但隨着其“打壓對手、壟斷市場”的真實意圖暴露無遺,在這方面喫了不少明虧暗虧的盟友們也不得不重新盤算。

因爲許多美國數碼巨頭通過在稅率很低國家設立子公司的手段在歐盟範圍內避稅,令歐盟稅收收入損失慘重,歐盟自2018年起提出對這些美國公司徵收“數碼稅”(GAFA),法國、英國是急先鋒,對此美國雷霆大怒,又是威脅“301”,又是高喊拿法國紅酒、乳酪和奢侈品開刀,一言以蔽之,“喫相難看”,而蓬佩奧則是這一切“表演”的急先鋒——在這種情況下,其說辭的“穿透力”自然要大打折扣。

自從重商主義盛行以來,“市場無國界”、“商品和技術無善惡”已成爲不同制度、不同意識形態國家的共識。即便在冷戰時期,對立陣營間在非敏感領域進行合作、交流和情報交換,也是非常普遍的事。北約和華約在軍事上針鋒相對,但正常的軍事交流、互訪不但被允許,甚至受到鼓勵,並被認爲是避免誤判、促進緩和與維護和平的不二法門。

而蓬佩奧卻對這些正常的、涉及千家萬戶和平機構及民衆日常工作生活的技術、產品和產業鏈“畫地爲牢”,這在許多包括來自美國的企業、供應商、學者和民衆看來,都是不可理喻的、損人不利己的。

由於聽者寥寥,善變的特朗普(Donald Trump)不得不多次在華爲問題上閃爍其詞,一會說將之“趕出這個或那個體系”,一會又不得不延長對華爲的“豁免”。身爲美國“第一外交官”(也有人說國務卿只是美國“第二外交官”,因爲總統纔是“第一外交官”)的蓬佩奧卻要打着“總統一貫旗幟鮮明”的旗號到處施壓,着實有些尷尬。

更尷尬的是,在5G等領域,華爲等中國公司已成爲領先者,甚至在個別領域的地位已不可替代,儘管特朗普一心“切割”,百般鼓勵,但“在商言商”,不少相關企業和投資者並不打算放棄商業利益或甘冒技術風險“跟進”,畢竟產業鏈合作已是國際慣例,互惠互利也是全球經濟時代普遍爲各國所接受的常識——很顯然,這並非蓬佩奧的常識,但他又能如何?

在非洲,沒有任何一家中國以外的供應商願意和華爲在5G基建上“賭一把”;在歐洲和其它一些國家,決策者必須面對“選華爲還是選擇推遲5G進程”的選擇題;甚至在美國本土,由於其它供應商“成本打不平”,如果硬逼華爲退出,許多邊遠農村社區就將立刻面臨通訊“梗阻”,這也是特朗普屢屢發狠、又不得不一再“高抬貴手”的奧妙所在——當然,“第二外交官”可以不去在意這最後一條,因爲國務卿“不問內事”麼。

3、似曾相識的“冷戰鷹派語言”

堂堂“美國第二外交官”當然不會只針對一家中國公司——事實上“針對中國”纔是“全豹”,華爲不過是“一斑”而已。

在英國,他放言“決不允許中國控制互聯網的未來”,聲稱“中國想控制人工智能、太空技術、彈道導彈技術和許多其它領域的主導權”,稱“中國所產生的經濟和安全威脅範圍是如此之大,以至於當今世界正面臨一種新的挑戰,即‘一個在經濟上已融入西方的威權政體’”。

11月9日,出席紀念柏林牆倒塌30週年紀念活動的他威脅東德出生的德國總理默克爾(Angela Merkel)“中國採取的某些政策和手段,與你所熟悉的東德如出一轍”,聲稱“自由世界正與中國、俄羅斯進行‘價值觀的競爭’”,指責中國“正營造一種在這個世界上長時間都不曾見過的新威權主義”。

在北約這個因冷戰而成立的軍事聯盟70週年誕辰之際,“美國第二外交官”替“美國第一外交官”代言,稱後者“已收回‘北約過時論’”,呼籲盟國和美國“攜手打贏這場‘價值觀的競爭’”。

10月30日,他在美國智庫哈德遜研究所發表講話,稱“繼續無視美中兩國間根本差異是不現實的,也絕對無法忽視這種差異對美國和美國國家安全構成的威脅”,稱“美國如今意識到中共對美國和美國價值觀懷有敵意”,表示“特朗普總統已意識到這點並準備加以正面回擊”。

11月4日,他在接受福克斯新聞採訪時聲稱“中國的強迫技術轉讓、網絡襲擊和南海行動都給‘所有亞洲國家’帶來威脅,這是嚴重威脅”,聲稱“特朗普總統正嚴肅對待”,呼籲“全世界加入我們一起應對中國的威脅”。

正如BBC外交及防務記者馬庫斯(Jonathan Marcus)等所言,蓬佩奧在柏林牆倒塌紀念活動上的講話“彷彿是在用宣佈第二次冷戰的爆發,來慶祝第一次冷戰結束的週年紀念”。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講話中動輒使用諸如“自由世界”、“價值觀競爭”、“正面對抗”、“全世界攜手”之類似曾相識的“冷戰鷹派語言”,毫無掩飾地向全世界表達一個觀點:中國是敵人。

他在對華問題上所作的一切,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中國和美國毫無關聯、不能從美國處獲得任何得利,令中國無從發展,直至“消滅敵人”。

4、“屁股決定腦袋”的結果

然而正如馬庫斯所言,“甚至許多華盛頓的盟友,對蓬佩奧如此激進的論調也不敢苟同”,且“許多鷹派人士從策略上對蓬佩奧的言論也不以爲然,因爲這種論調只能令不少美國盟友和夥伴望而生畏,並給中、俄等國以口實和機會。

一些分析家指出,在美中(當然也包括美國和其它一些國家)關係問題上,“美國第二外交官”甚至比“美國第一外交官”走得更遠——後者強調的是“美國第一”,是“我們能贏、能簽署更好的東西”,並不排斥、至少檯面上不排斥和對方的合作、交易、交往;而前者則幾乎完全否定彼此間任何合作或成爲夥伴的可能性。

針對蓬佩奧“在對華戰略上美國決策層沒有不同聲音”,許多西方分析家羅列事實指出,實際上蓬佩奧和特朗普間就經常發出“不同聲音”(當然特朗普一個人時也一樣),他們中一些人更進而質疑“美國對華戰略的基本要點到底是什麼”,以及“到底誰說的纔算數”?

有分析家總結認爲,特朗普的“美國第一”意味着美國必須在和任何夥伴的合作中時時、處處佔便宜,否則就是“不公平”,就要“推倒重來”;而蓬佩奧針對中國和其它一些國家的“鷹派言論”,透露的卻是一種“美國唯一”的論調,即這世界上只能有一個王者、強者,甚至生存者,而這個“天賦選民”只能是美國,這個世界的“格式”只能是“你死我活”,或乾脆說,別人都去死,只有美國能活。

問題在於,如今是一個全球化、多元化的時代,各國只有相互合作、互相依存,才能共贏、共生,反之只能誰也過不痛快。

特朗普的“美國第一”並非僅僅只有“美國永遠佔便宜”一個側面,其另一個側面則是“全球收縮”,即“美國不再爲不相干的外國事務浪費人力物力和財力”。特朗普政府在敘利亞、北約,在TPP和氣候問題上的一系列做派,都本着這“兩個側面”展開。這意味着“特朗普的美國”既要在世界每個角落、層面繼續做“當然的領導者”,又要儘量推卸“領導者”所不得不承擔的花銷和義務,

正如許多分析家所指出的,絕大多數國家——包括絕大多數美國盟國,甚至美國許許多多頭腦並不那麼偏執瘋狂的人——都相信,一個求同存異、互惠互利的世界秩序,是對大家都有利的,而一個一家獨大甚至“一家獨活”的世界秩序註定不能長久,而且在當今世界也沒有生存的土壤。

美國立國200多年,其生存、發展和壯大,靠的正是“門戶開放”、夥伴合作和全球分工,作爲一個典型的移民國家,“美利堅大廈”的一磚一瓦,無不凝聚着世界各國人力、物力、財力和智力的結晶。

可以說,美國是當今世界不折不扣的“全球化最大受益者”,蓬佩奧這個“美國祥林嫂”的邏輯和做派,彷彿一個正在奮力切割自己手足、卻還沾沾自喜洋洋自得的怪人。

蓬佩奧曾長期擔任美國情報機構負責人,他何嘗不知道某些“自由世界國家”(比如德國)電子信息和情報最“熱心”的受益者是不是中國,或者究竟是哪個國家,之所以仍然要這樣說話,說到底是“屁股決定腦袋”的結果。

世界潮流,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世界各國及各國有識之士究竟願意選擇互利共存,還是願意選擇“獨利單存”,恐怕是一個不難看明白的問題。

最後不得不引述一句古老的格言:當你把一個人視作你的敵人,並且像對待敵人那樣對待他,那麼他就一定會變成你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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