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無辜的、童叟無欺的,這雙獨屬於杜江的大眼睛,給他帶來了正義感,可信賴,謙和而真切。但這不意味着他只餘馴良,在他徐徐的語速中,有着堅毅的個性與表達,至剛至烈,忠於內心。

杜江

一段名爲“九七”的記憶

在一個全軍事化管理的地方,杜江度過了整一個月。清晨六點響起牀號,簡單洗漱後喫早飯,開始一天的訓練。和他一起的是退役的三軍儀仗隊員,平均身高一米九二。和他們站在一起,杜江覺得自己像霍比特人。

這是爲了拍電影《我和我的祖國》,他演香港迴歸儀式的升旗手。劇組安排他見原型朱濤,初次見面,杜江覺得:英俊、帥氣、魁梧,有着代表國家的一張臉。演朱濤,杜江壓力很大。“我想早一點訓練,儀仗兵一招一式非常嚴格,行不行一看就能看出來,我擔心給人家丟人。”

隊伍管理很嚴格,和真正的軍營一樣。杜江說,這是朱濤組建的一支升旗隊。“他把曾經在儀仗隊、國旗班的退伍軍人召集回來,他們二十出頭,還很年輕,青春最好的時光和國旗爲伴,承擔光榮的使命,退役後還很惦念這段時光。他們依然可以執行升旗的任務,不會有落差感。”

儀仗兵的馬靴很高,杜江爲此喫了不少苦。踢正步腳要繃直,可靴子很硬,腳腕根本繃不動,要花很大力氣;有時腿踢得太猛,上身又很難保持平衡,需要慢慢摸索竅門。升旗是最難的部分,不能抬頭看,必須練成在國歌最後一秒讓國旗升到頂。“這不是強迫症,是國家主權的問題。”

杜江

回想當年的交接儀式,英國國旗比原定時間提早降到底部,多出了十二秒的真空時間。杜江問過朱濤當時的心情。“他當時想,是怎麼回事?中間流程出問題了還是怎麼樣,爲什麼國歌一直沒有響。他說,按道理,那邊奏完,我們就該奏國歌了啊。可能大家覺得十二秒很短,但對他非常煎熬。”

上小學時,杜江做過升旗手,進過儀仗隊。“我是那個指揮。拿一個儀仗,金屬的杆上面有一個五星,底下一個球球。”1997 年他上五年級,當時不太知道香港迴歸意味着什麼。“我那天看到一個網友留言,他說小時候以爲香港迴歸是香港人要來大陸生活,每家每戶接收一個。我記得當時學校組織了一些活動,確實是有一些香港的小朋友,到同學家裏生活一段時間,我們一起學習、一起交流。”

那時他對香港的認識來自電視,高樓大廈、現代化的城市、聽不懂的粵語,對北方孩子來說,是很神祕、很好奇的一個地方。“這部電影一定會非常令人感動,不是因爲角色的命運而綻放激情,而是一種涓涓細流的、溫暖的感覺。我覺得名字起得特別好,《我和我的祖國》,更多的時候講的是‘我’。”

杜江

機艙裏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和我的祖國》拍完,杜江收藏了那套九七式軍服。“這套很珍貴,是去了一個神祕的地方,一位老裁縫給我量體裁衣的,很多大人物的中山裝是他做的。”杜江還留着《烈火英雄》裏的消防員火焰藍制服、《中國機長》裏的民航機長服。“軍裝不敢穿出門,機長那身還是可以在發佈會上穿。”

第一次見機長梁鵬是在春晚。因爲要演他,杜江在彩排結束邀他喝杯東西,坐下來聊聊天。在杜江的形容裏,這是個大男孩,上大學時喜歡滑雪、騎摩托這類驚險刺激的運動,成爲飛行員後,他放棄了很多愛好,爲這一職業付出很多。那天他們聊了很久,後來成了很好的朋友。

《中國機長》開機前,杜江去四川找梁鵬,跟着飛了一趟川航3U8633 的航線,學習飛行員一天的工作流程。“這是早上6 點半的飛機,我們趕早班機已經很痛苦了,他們要4 點鐘起牀,穿戴整齊後先去體檢、打卡,開一個飛行會,簡單溝通一下,上飛機後還要再開一次航前小會。”

梁鵬給他講了非常多的細節。“他們要成都機場,要在一臺儀器上輸入很多代碼,計算生成你的降落軌跡。一開始他們輸的是02 組的跑道,但是他突然想起02 組的跑道正在維修,沒有開盲降設備。他說不對不對,我們要改02 右,就又改成02 右,確保了航班順利降落。”

杜江

杜江第一次上模擬訓練艙,緊張得手心全是汗。一切都太真實了,能看到地勤人員跟他揮手,手上的操作都立刻反饋到屏幕,機身隨着他的操作左右搖擺。“我從來不暈機,坐自己開的飛機想吐。”然後降落時因爲手法不柔和,降得太猛了,屏幕隨即一片花白,“我就知道我完了”。

拍的時候正是冬天,在棚裏都要穿羽絨服,實拍中幾臺鼓風機對着他吹。爲了符合真實情況,他穿的還是短袖襯衫。他向原型問了很多私人想法。“他就說,我肯定要保護坐在這個駕駛位上的機長,一旦他不再具備駕駛飛機的能力了,行話叫失能,就要把他從椅子上拖出來,接着掌握飛機。”

在演《中國機長》前,杜江在高空遇到強烈顛簸時多少會緊張,大家都不說話,卻能明顯感覺到機艙裏的氣氛不太一樣。“那是一種格外的安靜,所有人都把自己的氣凝聚起來,似乎想保護個什麼東西。”演了這個角色,他不再擔心這個事了。“現在睡得格外踏實,基本上飛機還沒起飛,我就睡着了。”

最近兩三年,杜江的角色都很正氣,他倒不擔心被侷限。“在某一個類型的電影裏,片方第一時間想到你,與其說是被定型了,不如說是被認可了。”事實上杜江也沒被定型,最近有導演找他演大反派。

在表演這份工作上,杜江既不剛愎自用,也不妄自菲薄。小時候老師常常說:“別老拿着無知當個性。”那時候怎麼會懂?叛逆期的學生都愛耍帥。如今回頭想想,他早已懂了,也不會回到那個階段。“我每一天在爲同一件事添磚加瓦,明確地知道我在爲什麼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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