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古汉字)作为一种表意文字,很多文字都可以通过结构组合去理解其所表达的意思,如题目中的“闻”,外面一个“门”里面一个“耳”,很容易让人到“一个人站在门外听”的画面,而“闻”字在古代最主要的意思也正是“听”,即和耳朵有关的听觉动词,例如:“闻城鼓声而伍后上署者断”——《墨子·号令第七十》 “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尚书·泰誓中》

但在今天,虽然“闻”依然具有“听”的意思,例如“听闻”、“见闻”、“百闻不如一见”,但多用于书面用语,且多是自古流传而来的词组用法,而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更习惯用“听”来表示“听觉义”,用“闻”来表示“嗅觉义”。那么,为什么古代表示听觉的“闻”,在现代却用来表示嗅觉了呢?既是听觉,也是嗅觉的“闻”

事实上,在古代汉语中,“闻”字既可以表示听觉义,也可以表示嗅觉义,但以听觉义为主。

表示听觉义的:“汉王怨眛,闻其在楚,诏楚捕眛”——《史记·淮阴侯列传》 “吾闻国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左传·桓公二年》

表示嗅觉义的:“龚王架而自往,入其幄中,闻酒臭而还”——《吕氏春秋・权勋》 “庶群自酒,腥闻在上”——《尚书·酒浩》

除了“闻”可以表示听觉义外,“听”字早在先秦时期也已出现,同样用来表示听觉义,但“闻”侧重于结果,“听”侧重于动作。例如:“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礼记·大学》 “郑子产晨出,过东匠之阁,闻妇人之哭,抚其御之手而听之”——《韩非子·难三》

由于“闻”侧重结果,又衍生出了听闻,知闻等表示“知道”的意思,进而又衍生出了“声望”、“名望”的含义。例如,诸葛亮在《出师表》中写下的“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这里的“闻”就表示“名望”。

文徽明《出师表》草书作品节选“闻”和“听”的竞争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了解到,在先秦时期“闻”和“听”是一对同义词,虽然侧重的对象不同,但都表达听觉义。而具有相同语法功能的同义词,在人们使用的过程中必然会产生竞争,在竞争中取得优势的一方,会被人们更频繁的使用,而处于弱势的一方,则会被边缘化。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桃花源记》

在唐代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闻”和“听”处于并存的状态,既对立又统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语言的发展,“闻”在与“听”的竞争中渐渐落于劣势。

最开始表象在于“听得”一词的出现和使用,使原先侧重动作的“听”,也具备表示结果的含义。在魏晋时期的《敦煌文集》中,“听得”和“闻得”出现的频率大体相当,但在唐宋之后,“听得”的使用频率就已经超过“闻得”。进入明清之后,随着民间小说的蓬勃发展,生活用语,民间白话开始成为走向台前,“听”开始取代“闻”成为表示听觉义的主要用词。例如《水浒传》中,“听得”共出现了220次,而“闻得”仅出现了2次。

到了现代汉语中,“闻”的听觉义几乎完全消失,不管是表示听得状态还是听的动作,人们更习惯用“听”和“听到”、“听见”来代替早已边缘化的“闻”。“闻”和“嗅”的竞争

正如“闻”和“听”在听觉义上有动作和结果的区别一样,古汉语在嗅觉义上也是如此。“闻”用在嗅觉义上,侧重于结果,即“闻到气味”的状态,而“嗅”、“臭”侧重于动作,即“闻气味”这一动作。例如:

“王强问之,对曰:‘顷尝言恶闻王臭(臭:气味)’”——《韩非子•内储说下》 “郑袖曰:‘其似恶闻君王之臭也’”——《战国策·卷十七楚四》

“闻”和“嗅”作为一组同义词,也经历了漫长的竞争,宋元之后,“闻”成为人们表达嗅觉义的主要词语,而“嗅”则被边缘化。近现代语言学家殷孟伦说到:“可以说在宋代末期,才一般用‘闻’代替‘以鼻就臭’的‘嗅’的使用,于是成为现代汉语这一词义的来源。”

此后,人们开始用“闻”强调动作,用“闻到”、“闻得”强调结果,而“嗅”则被边缘化,一般不被使用。

到了现代汉语中,不管是饰面与还是口语,也不管是指感知气味的动作还是结果,“嗅”字都不再使用,而从听觉义中淘汰的“闻”,变次级词义为主要词义,取代“嗅”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表示嗅觉义的主要词语。

文学中的修辞手法对日常用语的影响

通感是一种常见的修辞手法,即通过形象的语言,将人的听觉、视觉等不同感觉沟通交错,彼此转换,使修饰的意象更为活泼、新奇。有些本用来表达特定感觉的词语,被用来形容其他感觉,使人们可以用另一种感官印象来加深特定事物和情境的共鸣。

例如,“听腻了”、“听得津津有味”等,“腻”和“津津有味”是一种味觉状态,却通过通感的修辞手法,来形容听觉,丰富了听觉的内涵。此外,听觉也能和嗅觉通感,例如唐山方言中在口语中经常会用到:“听听这是啥味儿?”、“我听到香味了”等等。

参考资料:

论“听”的嗅觉义.岳鹏雪

试论“闻”的词义演变.郝转萍

“闻”的词义演变.徐莉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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