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愛性、男女、宇宙、時間,從性體驗到栽培野草莓,從描繪植物到口述遊記,在花園一隅卻可包羅萬象,大概也只有漢德克和文德斯,以及他們多年熟知的友誼纔可以形成神奇的反應——他們在影像中選擇抹卻原劇強烈的誘導性和荒誕十足的小規模戲劇爆發,用兩個曖昧之人的喃喃愛語和溫柔爭吵取而代之,文德斯自由灑脫的狀態完全融入漢德克的文字韻頓。影片劇本由與文德斯合作過《柏林蒼穹下》的彼得·漢德克撰寫,故事講述了一對男女在夏日傍晚的花園裏分享彼此對於生死愛慾的看法,技術上的3D處理也爲多重文本的話癆文藝片創造了新可能。

前言:被稱爲新德國電影之眼的維姆·文德斯新作《阿蘭胡埃斯的美好日子》(The Beautiful Days of Aranjuez)尚在籌備階段就已是戛納香餑餑,製作完成後入圍本屆威尼斯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參與金獅獎的角逐。影片劇本由與文德斯合作過《柏林蒼穹下》的彼得·漢德克撰寫,故事講述了一對男女在夏日傍晚的花園裏分享彼此對於生死愛慾的看法,技術上的3D處理也爲多重文本的話癆文藝片創造了新可能。

(文/本刊威尼斯現場記者 丁說)上一次文德斯和威尼斯產生聯繫還是在2008年,那時他作爲評委會主席,將飛翔的金獅親手交給達倫諾夫斯基的《摔跤手》,而更早一次是在十二年前的《迷失天使城》獲列主競賽單元。

威尼斯特稿|《阿蘭胡埃斯的美好日子》:在中世紀,愛是個陰性詞

“新德國電影”四傑之一的維姆·文德斯

在今年,文德斯帶着這部與老友的玩耍之作又一次來到這裏,彼得·漢德克(Peter Handke),尼克·凱夫(Nick Cave),加上片名後的"3D"標註,早已讓人浮想聯翩。由於技術限制,這次的放映分爲英語字幕和意大利語字幕兩種;許多觀衆完全沒有搞明白場次,借鼓掌來抱怨——其實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因爲就算是對英語、法語、德語、意大利語全部熟稔的觀衆還是會落入漢德克的語言陷阱中;封閉式的場景、氤氳旋轉的鏡頭語言則加速了這種淪陷。

威尼斯特稿|《阿蘭胡埃斯的美好日子》:在中世紀,愛是個陰性詞

更何況,在放映前人們美滋滋領到的3D眼鏡完全成爲了鼻樑上的負擔,這恐怕是大多數人第一次在3D眼鏡後沒有看到撲向鏡頭的爆炸翻車,伴隨着升格處理的粒子紛飛;取而代之的是打字機、點唱機、蘋果和樹木,最大的場景是空蕩蕩的香榭麗舍大街,而最強烈的動作戲——作家劈柴。

同戲劇版一樣,本片有着最簡單的道具陳列,一個幾乎完全封閉的場景。作家和無名男女,一個園丁和一隻偶然闖入的狗。片子中也不忘記對動作電影簡單粗暴的感官刺激進行諷刺,兩個人議論着會不會出現一架直升機——當最後直升機真的出現了(僅有聲音體現),男人奔跑到草地上,女人則在一旁說:"我們難道不應該只是對話,沒有動作嗎?"

威尼斯特稿|《阿蘭胡埃斯的美好日子》:在中世紀,愛是個陰性詞

爲什麼一部表面看上去如此沉悶、如此極簡的劇要使用3D技術來拍攝?散場後人們小聲嘀咕着,難道是預算太高沒辦法花完?但實際上,這部影片的預算並不高,拍攝也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曾經在加斯帕·諾3D影片《愛戀》中執鏡的貝諾阿·德比參與了這次在巴黎郊區一棟舊房子的拍攝。近年來文德斯着迷於3D技術帶來的"自然景深",他相信這種"自然景深"能夠比平面傳達更多的視覺信息和情感,況且這也並不是他的第一部3D電影了。

有時影片題目就像一道謎語,需要觀衆融入到劇情中去層層破解。《阿蘭胡埃斯的美好日子》片名和原劇名來源於席勒的歷史悲劇《唐卡洛斯》的第一幕場景說明的第一句話——"阿蘭胡埃斯的行宮裏,天氣很好"。漢德克也借男人的口吻道出他在行宮舊址的遊歷感想。另有一些有趣的細節:每一次作家忐忑不安地轉換念頭,女人的服裝就換一次,十分耐人尋味。

威尼斯特稿|《阿蘭胡埃斯的美好日子》:在中世紀,愛是個陰性詞

片中出演女人的是漢德克的夫人索菲·瑟曼,她有着多年的舞臺劇經驗,在影片中她的表現令人着迷;男主角勒達·卡代布(Reda Kateb)的演繹則更多了些舞臺劇的成分;而漢德克本人則在影片中扮演園丁,僅僅出現數秒,讓故事又多了一層耐人尋味——女人在談論愛的孤獨時,眼光落在毫不起眼的園丁身上——兩人在現實生活中卻是廝守24年愛人,這又爲講述重新構建了一個巧妙的維度。

恐怕最令人動容的,還是女人對新世界的描繪。她講述了新世界的九大元素,雨滴如何落到兩個裸體上,而男人則在一旁喃喃不休地補充着"時間變爲靈肉"。而一些形式感強烈又讓人不由得微笑的排比段落又讓漢德克的執拗顯露出來——"我是暖牀女王,我是理髮女王,我是洗碗女王,我是遛狗女王,我是偷水果女王,我是花園裏大聲朗讀的女王……我是想象中的女人,我的渴望永不消逝。"連串的文字吞吐帶着一種富有侵略性的萌感,這也許是後女性主義最形象的詮釋吧。

威尼斯特稿|《阿蘭胡埃斯的美好日子》:在中世紀,愛是個陰性詞

愛性、男女、宇宙、時間,從性體驗到栽培野草莓,從描繪植物到口述遊記,在花園一隅卻可包羅萬象,大概也只有漢德克和文德斯,以及他們多年熟知的友誼纔可以形成神奇的反應——他們在影像中選擇抹卻原劇強烈的誘導性和荒誕十足的小規模戲劇爆發,用兩個曖昧之人的喃喃愛語和溫柔爭吵取而代之,文德斯自由灑脫的狀態完全融入漢德克的文字韻頓。

音樂再一次在文德斯電影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盧·裏德(Lou Reed)的《完美的一天》(Perfect Day)響起,"哥特王子"尼克毫無徵兆地在門廊彈唱,隨即又毫無關聯地隱去,幾首親切的老歌在夏日午後慵懶地響起,遠處是在蒸騰空氣中搖曳不定的巴黎,這一切又多麼美好。

威尼斯特稿|《阿蘭胡埃斯的美好日子》:在中世紀,愛是個陰性詞

倘若把如此平靜、多情、私密的作品說成是曠世傑作顯然是不恰當的,但對於作品等身的文德斯來講,他還是拍出了一部於藝術、於舞臺、於年齡、於生涯、於友誼、於音樂都恰如其分的作品,並且還混入了相稱的任性與固執。而癡迷於詞彙與文字的漢德克則又一次透過影像告訴我們:儘管愛沒有男女,沒有國王也沒有王后,但在中世紀,愛是個陰性詞。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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