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蘭硯

上午不到十點,陳兆倫走出石老人站地鐵站。雨停了。可是天空依然鉛雲密佈,海風呼呼地吹到身上,挺冷。

早晨的石老人海灘上空蕩蕩的。一個年輕男子的背影凸現在他的眼前。年輕男子穿一件黑色夾克衫,面朝大海站立不動,好像只是在凝視着腳下翻滾的海浪。

陳兆倫覺得眼前的這個背影顯得弱小淒涼,就像一棵承受着風暴的樹。他認出這個人是吳強。兩次見面,他對吳強的印象很深。

他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兄弟!”

吳強回過身來。兩個男人昨夜都一夜未眠,不過吳強的臉色格外難看。發生這樣的事情,想必大家心情都不好。

吳強戴着一副黑邊眼鏡,眼睛裏隱隱有血絲。他對陳兆倫伸出手,說:“謝謝你!陳哥你能來!”

“說吧。找我有啥事?”陳兆倫握了握吳強伸出的手。那雙手冰涼冰涼的。

“阿姐走了。”吳強說。

“我知道。昨天你告訴我了。”

“嗯。”

兩人一時都默然。冷風吹過,讓人感到空氣中佈滿淒涼。陳兆倫從口袋裏摸出一盒中華煙。遞給吳強一支,自己叼起一支,拿出打火機給吳強點上。

海風太大,點火稍微費了一點勁。但是煙還是點燃了。

抽了幾口煙。陳兆倫說:“吳強,你很喜歡你阿姐,是吧?”

吳強抽着煙,像是思考了幾秒。然後回答,“喜歡的。不過我和阿姐真的沒有任何其他關係。”

陳兆倫拍拍他的肩膀,點點頭,說,“我明白。蘇銳可很漂亮,連我都喜歡的。你說吧,找我什麼事兒?”陳兆倫眼前浮現出幾天前在燕歸堂酒店的歡樂酒局,那一天大家給蘇銳可慶祝生日,說了那麼多開心的話。雖然只見過蘇銳可一面,生死總歸是大事,陳兆倫的胸口也有重重的嘆息湧過。

吳強說:“阿姐昨天出的事。在她出事前,她是和我在一起,我們在一輛車上。後來,我下車了。然後我就聽說她出事了。昨天晚上,幸福大街也燒了,燕歸堂酒店,我們公司的街裏客棧,林青楹的燕歸堂酒店,都毀了。這個你也在現場。

我擔心,車禍不是普通的意外,這一串的事情,也不是巧合。我想,也許我也可能被捲進去。畢竟,我是蘇銳可公司的副總經理。蘇銳可出事以前,我們還在一輛車上。至少,我也會被捲入警察調查的。”

“你的邏輯有些奇怪。這些事和你有沒有關係,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嗎?你害怕警察調查你?”

“我就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仔,雖然算是高管吧。我當然害怕警察調查。我更害怕這些事情後面看不見的勢力。”

“聽起來,挺可怕的。連我也害怕了。” 陳兆倫嘴角咧了一下,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嗤笑什麼。

“哥你是聰明人。我的身邊也沒有可以相信的人,更談不上有能幫我的人。我也算是賭一把,看看你能否幫到我。”

吳強的語氣非常真誠。真誠總是能動人的。

陳兆倫吸一口煙,說:“兄弟,問題的核心在於,你們這些事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爲什麼要捲入進去呢?對於青島這座城市來說,我只是個過路的。你們和我都算不上認識。”

“我們這個公司,是山海集團的下屬公司。山海集團的老闆是雷亞鵬,他應該是阿姐多年前的情人吧。昨天晚上起火的幸福大街是山海集團的資產。林青楹的燕歸堂酒店房東就是蘇銳可。這幾年來,如果沒有蘇銳可的幫襯,林青楹也不會有現在,更不會有後來這些資產。當然,這事說來話長。以後林青楹自己和你慢慢說吧。昨天,林青楹的酒店是燒了,但是,她還是有資產的。不像我阿姐蘇銳可,命都沒有了,什麼也就沒有了。上一回,林青楹出了車禍,被撞得都失憶了,我懷疑,那並不是偶然事故。至於對方是撞錯人了,還是目標本身就是林青楹。這個事,我並不清楚。

如果對方的目標就是林青楹,那麼阿姐都走了,林青楹會遇到什麼,還真不好猜測。所以,我來找你,看你能否願意幫忙。”

海風吹得陳兆倫全身發涼。他把手中的菸頭扔到地上,又點燃一支。他看着吳強,問:“那麼,你覺得,我能做什麼呢?我是一個過路的而已。”

吳強說:“現在並不需要你做什麼。只是我手頭有個文件袋,我想拜託你保存。你可以打開看。但是一定不能毀損。這個文件袋裏的東西以後可能會救命。至於能救誰的命我不知道。但是我確定它能救人命。它是籌碼。”

“籌碼?”

“昨天,阿姐走了,幸福大街又燒了,我半夜我回到辦公室,打開蘇銳可的辦公室,翻遍她的櫥子裏,翻到這個東西。我知道這個東西很關鍵。絕對很重要,你相信我。我就趕在所有人拿到它之前,把它拿到手了。就算是我偷出來了吧。

我把這個它轉交給你。以後肯定會有需要的時候。當然,我是個賭徒,我就是賭一把。如果我賭贏了,你就會保管好這個文件袋,你智商很高,一定會在必要的時刻,知道該怎樣去做。如果我賭輸了,你轉身走人,不捲入這些事情,我也就輸了吧,也算是天意!”

陳兆倫沉默了片刻。他伸手接過那個牛皮紙文件袋,對吳強說:“兄弟,你賭贏了。你賭場上的運氣是不是總是很好?賭場得意,情場失意,情場上的事你也不要太在意。”

吳強說:“這幾天,我會去忙蘇銳可葬禮的事情。這是天大的事。我是公司高管,既是職責,也是情意。回頭我再和你聯繫。我先走了,你慢慢看看海景吧。我得趕回公司去。公司裏肯定有任務,我得待命。”陳兆倫看見吳強的眼圈紅了。

吳強轉身,踩着細軟的沙子走遠了。陳兆倫一個人站在海灘上,手裏拎着那個文件袋,覺得自己一時糊塗,這麼輕易就捲入了某件或許壓根兒就不該捲入的事情之中。心裏升起隱隱的後悔。又想起林青楹可能也在事件之中,後悔的情緒也就消散了。他自言自語說:“手持日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隱居茶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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