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国,以画油画而成名的女子寥寥无几,比如潘玉良、方君璧、蔡威廉、孙多慈。

  这些女画家,在离乱的世事和战争的炮火中一路走来,其成就并不逊于男子。

  在民国女画家的自画像中,有一双婉约清纯的眼睛常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那目光清澈如泉水,透着民国闺秀的端庄和矜持。

  从青春到白发,从南京到杭州,到台湾,再到美国,这双眼睛一直追随着大师徐悲鸿,纵使岁月已使她蒙尘,已使她增添了许多忧伤。

  1

  孙多慈自画像

  孙多慈原名孙韵君,多慈,是徐悲鸿为她改的名字。

  1913年,她出生在安徽安庆。祖父孙家鼐是清末重臣,曾为光绪帝的帝师,还创办了京师大学堂(北大前身);其父孙传瑗饱读诗书,为一代名士,历任孙传芳政府里的秘书和国民党安徽省常委;母亲是一位小学老师。

  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自有一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

  女作家苏雪林曾描写她:

  

  “白皙细嫩的脸庞,漆黑的双瞳,童式的短发,穿一身工装衣裤,秀美温文,笑时尤甜蜜可爱。”

  

  孙多慈自小便喜爱丹青,然而孙传瑗更希望她能成为一名新式女作家。

  1930年,孙多慈高中毕业了,她本想报考艺术系,但鉴于父亲的期许,作为乖乖女的她便打算报考南京中央大学文学系。

  然而,由于孙传瑗之前与孙传芳叙过族谱,蒋介石国民政府在清算孙传芳朋党的时候,把孙传瑗抓进了监狱。

  心神恍惚之下,孙多慈的高考考砸了。

  孙传瑗在狱中非常着急,让女儿赶快去找老乡宗白华帮忙,彼时,宗白华是中央大学文学院的教授。

  孙多慈一个人跑去找宗白华,在商谈过程中,她使了个小小的心眼,要求去艺术系旁听。

  宗白华便把孙多慈带给了他的好友徐悲鸿,徐悲鸿看在好朋友的面子上,收下了孙多慈这个旁听弟子。

  2

  徐悲鸿作孙多慈画像

  不得不说,造化难料,很多事情就是上天注定,两人注定要彼此遇见。

  悟性超群天赋极好的孙多慈进步神速,徐悲鸿很欣喜,“慈学画三月,智慧绝伦,敏妙之才,吾所罕见……”

  基于爱才之心,他常旁开小灶,着力辅导她。

  人与人的长久相处,容易产生一种感情,有时是友情,有时是爱情。不知不觉之间,一种特别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滋生、蔓延……

  徐悲鸿常带着学生出去踏青写生,这自然也是艺术系的常态。

  一开始,孙多慈不了解情况,穿着高跟鞋长途跋涉,走到脚痛。徐悲鸿便很关切地叮嘱她以后要穿平底鞋。

  徐悲鸿到教室的第一眼,便情不自禁地先寻找孙多慈的位置。上课时也特别关照她,细心指点她。要是哪天孙多慈请病假,徐悲鸿会很烦躁,上课脾气也大。

  张爱玲曾说:女人要崇拜才快乐。

  一代大师,无疑是屹立在十七八岁女生面前的一座大山,足够让她长久仰望,况且他还如此友善细心。亦父亦友亦兄亦是情人,他完全可以填补她内心所有的缺陷。

  而徐悲鸿呢?他已三十五六岁,人到中年,平淡的婚姻生活渐渐失去了激情,青春的诗意尚在眼前,却不得不面对生活中的一地鸡毛。

  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如同一枚刚成熟的红彤彤的鲜果,对于中年男人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她是鸟倦知还的中年男人最后的救赎,也是对自己尚能饭否的终极证明。

  何况,这个女孩还如此优雅温柔,这恰恰与他的妻子蒋碧薇的强势与锋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重要的是,当时徐蒋两人的婚姻已龃龉丛生,徐悲鸿正苦闷无比。

  一切都是恰逢其时,一切都是情不自禁。

  

  3

  徐悲鸿

  正如所有出轨初期的男人一样,徐悲鸿一方面有对孙多慈的无限向往,另一方面对蒋碧薇有发自内心的愧疚,对旧有家庭有理智的照顾之心。

  他十万火急地给正在宜兴处理家事的蒋碧薇去信,催她快点回,并且告诉她:最近自己的情感有所波动,他很喜欢班上的一名叫做孙韵君的学生。

  蒋碧薇如同五雷轰顶,徐悲鸿安慰她,自己只是爱她的才华,而且“你已经回来,我想以后再不会发生什么问题了”。

  ——(《蒋碧薇回忆录》,第118页)

  很显然,徐悲鸿对蒋碧薇的坦陈,正说明了他此时对蒋碧薇的眷念,他努力告诉她,也试图以此说服自己的内心:

  我只是喜爱孙多慈的才华而已,那个女孩如此端庄美丽,我有点好感很正常。我要努力克制自己,好好照顾这个家庭。让她如同飘过我天空的一颗小星星吧,我继续保持我原有轨迹。

  而蒋碧薇的一些强势做法,无疑对徐孙恋起到了一定的情感催化剂的作用——虽然这并非她所愿。

  爱情这东西是很奇怪的,别人越阻挠,他们越想在一起,刺激着这段爱情生出了非你不可的盲目激情,甚至双方都有着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冲动。

  1933年到1934年,徐悲鸿带着蒋碧薇去欧洲举办画展。两人都希望借此一行,恢复往昔的感情。

  但可惜的是,在行程中,两人依旧争吵不休。

  而分别日久,他对孙多慈的思念与日俱增,无法遏制,终于,在回国后,发生了著名的“天目山事件”。

  那天,徐悲鸿带着孙多慈等学生到天目山、黄山写生。久别的情人无法遏制,总是落在队伍后面你说我笑,亲昵万端。最后,两人情不自禁,在无人处亲吻时,被学生发现了。

  最后,谣言四起,闹得满城风雨。

  4

  有一次,蒋碧薇与朋友一起去参观徐悲鸿的画室,一进门就看到两幅画。

  一幅是徐悲鸿为孙多慈画的像,另一幅题名《台城夜月》,画上徐悲鸿悠然席地而坐,孙多慈侍立一旁,孙项间一条纱巾随风飘扬,天际一轮明月。

  天地明月两想亲,意蕴清幽,情意绵绵,任谁都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

  蒋碧薇恼羞成怒,不由分说地取下这两幅画,把它们带回家,孙多慈的画像藏在佣人屋里的箱子里,《台城夜月》被蒋碧薇放在醒目处。

  徐悲鸿“自己看看也觉得刺眼”,后来便一刀一刀“自动刮去”(《蒋碧薇回忆录》,第109页)。

  要知道,1930年年底的那次台城之行,是在徐孙两人心中留下美好回忆的。

  那天,他们去玄武湖畔的台城写生,湖面雾气朦胧,两人柔情氤氲。据说,徐孙两人就是在台城开始情感日渐明朗化的。

  他曾给好友舒新城寄诗,并嘱托他不可示人,诗曰:

  燕子矶头叹水逝,秦淮艳迹已消沉;

  荒寒剩有台城路,水月双清万古情。

  台城一夜,在两人心中都留下了最为悸动的心灵感受。

  感情在暧昧期时,充满了猜疑,在确定期时,常患得患失,唯有刚确定彼此心意的时候,最为激荡,最为震颤,最为美好,正因此,印象才最为深刻。

  由此可见,这幅《台城夜月》在徐悲鸿心中的地位。

  也由此可以推想,徐悲鸿心中对蒋碧薇的恼恨、愧疚,这些恼恨和愧疚都化作刺着他良心的针,百爪挠心之中,他便一刀一刀地“自动刮去”。

  5

  徐悲鸿笔下的孙多慈

  这样纠缠着,僵持着,很快的,1935年,孙多慈要毕业了。

  为她的未来着想,徐悲鸿求助中华书局的好友舒新城,希望他能帮孙多慈出一本画册,以争取比利时留学深造的机会。

  在徐悲鸿的再三催促下,《孙多慈素描集》于当年9月出版。在徐悲鸿的推荐下,她的油画《石子工》入选全国美术展览会。

  有这样骄人的成绩,申请留学,已是水到渠成了。

  哪曾想,半路杀出了蒋碧薇。

  她一面去信指责舒新城破坏别人家庭,一面动用关系网,不惜一切把孙多慈踢出了留学名单。

  纵使之前费尽千辛万苦,但最终,孙多慈的留学梦还是泡汤了。

  其实,此时孙多慈如果出国,对蒋碧薇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气头上的蒋碧薇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大好前途被破坏,黯然神伤的孙多慈只好回安庆,到女中去教书。

  自然,徐悲鸿对蒋碧薇的恼恨又增加了几分,他写信向友人抱怨:“弟月前竭全力为……,结果为内子暗中破坏,愤恨无极。”

  至此,徐蒋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及其恶化的程度。

  6

  徐悲鸿笔下的孙多慈

  在这种情况下,徐悲鸿仍然在努力着想为孙多慈的人生路铺设地更平坦些。

  从他写给舒新城的信中可以看出,他一会儿叮嘱舒新城多多给《孙多慈素描集》做宣传,一会儿又提议给孙多慈再出本书。

  除此之外,他还想出个点子,让舒新城去购买孙多慈的画作,资金2500块大洋全由徐来出。

  在当时,1块大洋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300元人民币的购买力(这个问题有待更详细的考证),2500块大洋,也算是一笔大数目了。

  为了凑齐这笔巨款,徐悲鸿打破不卖画的传统,放下艺术家清高的脸面,奔走于权贵豪富之门兜售自己的画作。徐悲鸿对孙多慈的拳拳爱意,也是很感人肺腑了。

  身处两地后,两人频繁通着信。

  徐悲鸿曾画了一幅《燕燕于飞图》辗转赠送给了孙多慈。燕燕于飞,取燕失其侣、孤单思念之意。

  在画作中,一古装仕女,满面愁容地仰望着天上飞翔的燕子,上题:“乙亥冬,写燕燕于飞,以遣胸怀。”

  孙多慈感念于此,寄一粒红豆给徐悲鸿。“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徐怎会不懂?收到红豆后,徐悲鸿内心激荡,立即赋诗三首:

  灿烂朝霞血染红,关山间隔此心同;

  千言万语从何说,付与灵犀一点通。

  耿耿星河月在天,光芒北斗自高悬;

  几回凝望相思地,风送凄凉到客边。

  急雨狂风避不禁,放舟弃棹匿亭阴;

  剥莲认识中心苦,独自沉沉味苦心。

  既然相思如此之苦,那么,为何不想方设法在一起呢?

  7

  大学毕业时,孙多慈已经22岁,在当时,这个年纪已经颇有压力。追求她的优秀男子也不少,但孙多慈都拒绝了。

  很显然,她在等徐悲鸿许她一个未来。然而,以她温柔内敛的性格,她又做不出逼迫徐悲鸿的事情来。

  而徐悲鸿呢,他既有艺术家的热情,又有优柔寡断的性格特征,再加上蒋碧薇一再施压,他无法对感情和婚姻来个彻底的了断。

  这使得她对他失去了一点信心和希望,在反反复复中,聪慧的她也嗅闻出了这段感情不妙的未来。

  在这段感情中,徐悲鸿做不出抛妻弃子的冷酷行为,也无法割舍与孙多慈的感情,于是只能一会儿亲近这个,一会儿安抚那个,荡着感情的秋千,最后两个女人都被他伤害了。

  就像张学友的歌曲《左右为难》中所唱,“左手写她,右手写着爱”,他犹豫不决,不得不考虑“我的决定,会有怎样的伤害”。

  面对青春少女,他半推半就;面对糟糠之妻,他半遮半掩。

  8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山河破碎,人生飘零。

  10月,蒋碧薇带着孩子、佣人迁家重庆。11月,徐悲鸿去重庆。

  晚上,打完麻将,徐悲鸿送朋友出门,自己也留在家中,谁曾想,蒋碧薇冷冰冰地说:这里房子太小,没办法留宿。徐悲鸿愤而离开。

  与那边的水深火热相比,这边是春光无限好。

  徐悲鸿护送孙多慈一家去了桂林,并给予了妥帖的安置。

  在桂林,两人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段日子,鸳鸯双栖蝶双飞,有情人畅游漓江,共同写生作画,在此阶段两人均创作了不少作品。

  孙多慈的父亲一直以来都挺反对女儿跟徐悲鸿的交往的,但在乱世之下,保命要紧,他也并没有拒绝徐悲鸿的好意。

  此时的徐悲鸿是被蒋碧薇的强势和与孙道藩的暧昧情感彻底伤了心,在与蒋的感情上,他已无退路和余地,于是,1938年7月,他在《广西日报》上刊登了一则与蒋碧薇脱离“同居关系”的启事。

  也许真是艺术家毫无善解人意之心吧,之前,徐悲鸿的犹豫不决伤透了蒋碧薇的心;此时,他不认可她身份的做法,让她羞愤交加,之后的种种,都是草蛇灰线绵延千里,都在这里埋下了伏笔。

  正如徐志摩同张幼仪离了婚,想去追求林徽因,林父却坚决不同意,带着林徽因回国一样,孙父听说了徐悲鸿脱离“同居关系”的声明后,毫不犹豫地带着家人回了浙江丽水。

  哪个父亲愿意看着自己出类拔萃的女儿嫁给一个负心的二婚男,然后生生世世被人戳着脊梁骨?

  回丽水后,孙多慈大病一场。之后,也依旧断断续续跟徐悲鸿通着信,也曾写过一首诗给他:

  一片残阳柳万丝,秋风江上挂帆时。

  伤心家园无限恨,红树青山总不知。

  在这段感情上,孙多慈向来被动,羞怯柔弱内向的性格使得她绝对学不会蒋碧薇式的强势与蛮横,她学不会争取,更加学不会跟父亲抗争,当然,毋宁说私奔了。

  她希望她依靠的男人是强大的,像一个盖世英雄,拥着她,所向披靡地披荆斩棘。

  然而她所托非人,徐悲鸿说到底也是一个柔弱的人,他优柔寡断,甚至连说服孙父的勇气都没有,一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

  很多感情,命悬一丝,只能靠男人的勇气和坚定来维系。

  遗憾的是,这世上的男人大多缺乏这股子勇气和坚定,爱过一场,看看势头不对,便似《红楼梦》的贾蔷似地跺跺靴子,整整衣服,看看日影子,说声天不早了,便灰溜溜地遁走了,留下一个烂摊子叫女人独自来收拾——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了。

  9

  回浙江后,孙多慈在丽水一所中学任教;徐悲鸿应邀去印度讲学。1939年,心灰意冷的孙多慈匆匆嫁给苦苦追求她的浙江省教育厅厅长许绍棣。

  从才华到成就,许绍棣都不能跟徐悲鸿相提并论。

  他是国民党的超级“党棍”,曾呈请国民党中央要求通缉“堕落文人”鲁迅,他还是郁达夫的妻子王映霞的绯闻男友,最后郁达夫远走他国,最终莫名去世于苏门答腊岛,有一半原因也是因此而起。

  许绍棣的前妻死于肺炎,留下三个女儿,而且他的个子还不到孙多慈的肩膀,两人婚时,许已是四十岁上下之人。

  婚前,孙多慈还以为许绍棣很有学问,婚后才发现他不仅无知,还是个好色之徒。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1949年,孙多慈随同许绍棣到了台湾,在台湾师范大学艺术学院任教。

  五十年代,她赴美国和法国进修,又在台北中山北路举办个人画展,时人都说她继承了徐悲鸿的衣钵。

  历史学家李则刚把参观孙多慈画展誉为“到了艺术之宫”,称其国画“笔法雄俊,气概不凡”,称其油画“静态的抒写,具肃穆壮丽之长;动态的描写,擅深纯温雅之美”。

  她也是多才多艺的,不仅在美术方面造诣极深,在书法、文学上也具有一定的功力。

  说到底,民国时期走出来的才女,大多如此。

  孙多慈画作《背纤》

  她一生对艺术精益求精,曾说过:

  

  “艺术之广博浩翰诚无涯际,苟吾心神向往,意志坚定,纵有惊涛骇浪、桅折舟覆之危,亦有和风荡漾、鱼跃鸢飞之乐,果欲决心登彼岸者,终不当视为畏途而自辍其志也。”

  

  她的学生中也有不少成为著名画家,说起她来,也是赞誉有加。

  著名画家彭万墀说:

  

  “她很关心学生,喜欢勤于画画的学生。”

  

  文楼说:

  

  “非常地温和,非常地文雅。她对学生很亲切,从来不急不躁。穿一身旗袍,人到中年,还是蛮漂亮的。”

  

  也是很让人感佩了。

  这位看似柔弱,实则灵魂别有洞天的女子,倘使真能与徐悲鸿喜结连理,比翼双飞,共同作画,也是羡煞旁人的一桩美事。可叹造化弄人如此。

  10

  孙多慈画作《树林小屋》

  1953年9月,孙多慈到纽约参加一个艺术研讨会,遇到了在那边看画展的蒋碧薇。

  此时的蒋碧薇已经同孙道藩居住在一起,过去对孙多慈的恨意自然早已烟消云散。

  略事寒暄之后,蒋碧薇告诉孙多慈一个无吝于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徐悲鸿病逝了。

  据说,孙多慈当时就晕厥过去了。之后,又当着许绍棣的面,为徐悲鸿守孝三年。

  廖静文曾说:

  

  “接触过孙多慈的人,都说她人品好,她一直希望有生之年能和悲鸿再见一次面。

  人家告诉我,她听说悲鸿死了,关了门哭了三天,后来为她的老师悲鸿戴了三年孝。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就是有情人未成眷属。”

  

  孙多慈后半生一直郁郁,1975年3月,因患乳腺癌,在美国洛杉矶病逝。

  岁月江河日下,青春如鲠在喉。大梦醒来,永失我爱。人海深处,就此掩埋。

  作者简介:

  水清

  浙江绍兴人,中学语文教师

  有温度有深度地八卦民国往事

  公众号:水清的八卦民国(ID:shuiqing2018)

  来源 |水清的八卦民国

  编辑| 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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