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聖母院突發大火之後,有人哀嘆又一項偉大的世界文化遺產消失在人類歷史中,有人則歡呼爲圓明園“報了仇”。事實上,這次大火併沒有這兩批人所認爲的那麼重要。巴黎聖母院,如世界上絕大多數古建築一樣,歷史上曾經遭受過數次毀壞和重修。而可能更讓你喫驚的是,她之所以能成爲法國的象徵,恰恰“得益”於上一次被毀。

如果不是上次被毀,你可能根本不知道巴黎聖母院

與今天的舉世聞名不同。在自1163年建成後的前600多年曆史中,巴黎聖母院不僅不是世界最著名的教堂之一,甚至也不是法國最重要的教堂。法國當時最重要的教堂,是距離巴黎130公里、建成於1027年的蘭斯大教堂。蘭斯大教堂是法國開國君主克洛維接受洗禮的地方,從它建成一直到法國大革命,幾乎每位法國國王都是在蘭斯大教堂進行加冕。一般認爲,只有在蘭斯大教堂“辦過手續”,這位法國國王才能算是正經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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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度恢弘的蘭斯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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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比較“”親民”的巴黎聖母院

事實上,僅從外形上,你也能看得出來,巴黎聖母院本身就是蘭斯大教堂的“山寨版”,而且因爲聖母院還沒完全建完就因資金短缺停工了,所以還是個“半吊子山寨版”。打個比方,巴黎聖母院與蘭斯大教堂的關係有點類似於咱北京天壇與故宮內社稷壇的感覺——國王如果需要辦登基、結婚等重大手續,必須跑130多公里到蘭斯去,以示王權對教權的尊重;但日常禱告、彌撒或者覺得自己殺孽太重懺個悔啥的小事,則可以就近去巴黎聖母院。

既然是這樣一個功能,巴黎聖母院的地位當然不可能太重要。600年中,除了因爲回應路易十四的禱告當了把“送子觀音”從而得到國王的一次賞識之外,其風頭一直都被蘭斯大教堂蓋過,直到法國大革命被毀。

法國大革命的熱情、暴力與瘋狂,昱弟不用多說大家都知道。巴黎聖母院因爲處在革命風暴的最中心,遭到了滅頂之災。“革命羣衆”們衝進教堂就是一頓打砸搶,連祈禱用的跪凳都被拆去修街壘,聖壇上的金銀器被扒手們摔碎搶走,壁畫、蠟燭、彩色玻璃,凡是值錢的玩意兒都被暴徒們以革命的名義盡數搶走。還有別出心裁者將牆壁上的所有聖徒雕塑都砍了頭——宛如他們同一時期砍下的10萬顆同胞的頭顱一樣。

對於建築的損毀,人禍總比天災傷害更大。法國大革命對巴黎聖母院的損毀是致命的,革命後聖母院一度被當做草料倉庫使用,可謂暴殄天物,直到後來法國又出了一位雄才偉略的牛人——拿破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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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崙在通過霧月政變當上法國第一執政後不久,就下令將巴黎聖母院歸還給天主教會,並出資對其進行修繕。當時其周圍的親信都猜出了拿破崙想在巴黎聖母院加冕稱帝的想法,但同時又對這個思路感到大惑不解——想加冕您得去蘭斯,或者乾脆去羅馬啊,跑巴黎聖母院加冕算個什麼事?

但牛人拿破崙最終幹了一件讓所有人都大喫一驚、並將巴黎聖母院寫入法國榮耀史的事情——他把教皇從羅馬叫到巴黎,叫到聖母院,並在那裏一把奪過教皇手中的皇冠,扣在了自己頭上,然後親自爲其老婆約瑟芬加冕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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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崙在巴黎聖母院爲約瑟芬加冕,他身後是千里迢迢跑過來當木偶的教皇大人。

巴黎聖母院,就是通過這成爲全法國榮耀的。

然而,不久之後,巴黎聖母院又迎來了它的又一次“加冕”。

19世紀的法國大作家雨果,可以說是拿破崙的鐵粉一枚,此公於19世紀20年代反覆考察巴黎聖母院,據說原本的計劃是想寫一部有關拿破崙加冕的小說。但他在遊覽過程中,無意中看到了一行塗鴉“ANAΓKH”,這是希臘語“命運”的意思。這行字讓雨果展開了聯想,於是有了那部不朽的、關於愛與美的名著《巴黎聖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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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拿破崙與雨果兩位大神的加持,原本平凡的巴黎聖母院從此變得徹底不平凡了,法國政府開始接到大量的民衆請願信:這麼一座讓法國值得驕傲的建築,怎麼就不能好好修一下呢?於是從1844年開始,由歷史學家兼建築師奧萊·勒·迪克主持,法國花了整整30年的時間“重修”巴黎聖母院大教堂。

這位奧萊·勒·迪克之所以花這麼長時間來修,並不是爲了磨洋工,而是因爲他在修繕中夾帶了大量私貨,搞了個“整舊如新”。所以,這次被毀的巴黎聖母院其實是一座在尊重原版的基礎上帶有濃郁19世紀色彩的建築。

是的,這纔是巴黎聖母院的真相——它曾經成於被摧毀,未來也許仍可以如此。唯一真正成問題的,其實是我們這些世人應該怎樣看待它的被毀。正如歷史所揭示的,不同的人能從這座建築中看到不同的東西——狹隘而偏執的暴徒,將它看做泄憤的工具;無聊而乏味的人,將它視爲可有可無的倉庫;野心勃勃的拿破崙,將它視爲攀登榮耀的階梯;多情而詩意的雨果,則將它看做“大理石凝成的交響樂”。

如果不是上次被毀,你可能根本不知道巴黎聖母院

不同的人心中有不同的巴黎聖母院,他們看到的其實不是這座建築,而是看到了他們自己。

萬物皆空,唯見本心。

所以,對於聖母院的被毀,你看到了什麼呢?

巴黎聖母院被部分毀損了,它也必將重建,也許會比上一次涅槃後更加輝煌。只是它的修繕也許需要10年、20年甚至30年。所以,並非全人類失去了巴黎聖母院,而只是我們這一代人失去了她,她宛如一個風華絕代的佳人,對着我們斂起了她的容裝——她的美是永恆的,必將再次綻放,只是那裏的我們將芳華不再。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記者 王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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