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此外,他的全部小說都圍繞着新斯科舍省布雷頓角的歷史、自然、風土人情來展開,彷彿除了這個原始、獷烈的海角和遠在另一片大陸的蘇格蘭故鄉之外,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以及那裏的人和喧囂,都只是來自一片看不見的大陸,在海與風暴的背後靜靜躺臥。麥克勞德的小說世界有着一般人難以想象的粗糲、嚴酷與寒冽,這不禁令人聯想起海明威的創作,然而與後者不同的是,他的故事不是基於在異國的種種歷險,而全部是故鄉布雷頓角人民生活的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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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 My old fri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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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自己心中絕望的後裔。斯凱、朗姆、巴拉、迪裏這些島是我們的過去。”

沒人知道,《去往亂岑角的路》主角的祖父是如何在一個連鋼筆都沒有的年代裏,在橡木橫樑的高處寫下這些符咒般的字句的。

他們的祖先,十九世紀初即離開了蘇格蘭,遠赴美洲,把這些孤獨的島嶼留給了大西洋的風浪和飛沫。兩百年後,一位老人在葬身茫茫冰原之前把這些句子留在了面朝大海的小屋上,彷彿是要留給凜冽的海風,留給千里之外默默凝視着他們的島。

而身爲小說家的麥克勞德,則把這句宿命般的遺言,放進了《海風中失落的血色饋贈》,留給了他的讀者。

在當今加拿大英語文壇,安大略省的文學經常被認爲是核心文學,而安大略衆作家則被視爲加拿大作家的核心代表。然而在該國大西洋沿岸,卻形成了極具特色的地域文學,阿利斯泰爾•麥克勞德則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

長年受海潮侵襲、以其巨獸般的礁石拱衛着愛德華王子島的布雷頓角,是一個必須用一生、用幾代人的筆來書寫的淵酷之地。麥克勞德是位低產、低調、拒絕敘事炫技的作家。

此外,他的全部小說都圍繞着新斯科舍省布雷頓角的歷史、自然、風土人情來展開,彷彿除了這個原始、獷烈的海角和遠在另一片大陸的蘇格蘭故鄉之外,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以及那裏的人和喧囂,都只是來自一片看不見的大陸,在海與風暴的背後靜靜躺臥。

儘管如此低調,如此堅守祖輩的敘事傳統,他的聲譽卻傳遍了全球。

2

在麥克勞德的小說世界裏,兩個地點至關重要:大海與礦場。作者的祖先於1800年前後遠涉重洋來到新斯科舍定居,變幻莫測的大海和幽不見底的礦場已成了居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彷彿在移民至此上百年間的生活中,海已經變成他們體內無聲流動的體液,礦脈則成了他們身上無法消去的刺青。

小說中的人物聽着潮水撞碎在海岸上的響聲入眠,破曉前即在鹽味中甦醒,乘着以親人姓名命名的船出海,在鬼魅般的白色水汽中捕魚;又或者是進入彷如大地傷口般的礦場,在黑暗的巷道里匍匐開鑿,並時刻準備着讓自己的身體在意外爆炸後被拆解。

麥克勞德的小說世界有着一般人難以想象的粗糲、嚴酷與寒冽,這不禁令人聯想起海明威的創作,然而與後者不同的是,他的故事不是基於在異國的種種歷險,而全部是故鄉布雷頓角人民生活的原貌。

沒有任何獵奇與英雄主義式的冒險,麥克勞德所做的只是展示。

作者筆下的大海不是一個異質的險惡存在,而是每位布雷頓角居民自身的脈管,你永遠無法知道什麼時候它會破裂、停滯、被割開。

在他的筆下,海擁有了人的血肉,人則時刻準備着讓其身體迴歸大海,兩者互爲隱喻,互相吞蝕,直至彼此再也無法區分,海與人不是兩個彼此對抗的極,而是通過祭祀式的原始宿命結合一體。

此外,作爲歐美文學中的經典意象,海也是沉思與回憶之地。麥克勞德小說中幾乎每一次重逢或故地重遊背後都靜靜地躺着一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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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小說中另一個重要地點,礦場往往作爲城市生活的對立面出現。

麥克勞德故事中的某些蘇格蘭移民後代,試圖逃離採礦、農耕、捕魚這些家鄉居民艱辛的傳統勞作,逃離布雷頓角厚重的蓋爾族文化傳統。

面對自由飛翔和堅守本根,究竟何去何從?麥克勞德對於這兩種生活所持的態度與其說是辯證的,不如說是矛盾的。”隨着一次又一次的巷道坍塌,一個又一個非法煤礦的關閉,許多礦工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軌道,他們的心卻被葬在了地下。

與小說的地方背景及主題相呼應,麥克勞德使用的語言是原始的,獷野的,時而深沉如洋流,時而暴烈如颶風。

他總是選擇男性的敘事視角,彷彿只有通過直接捲入海洋或礦井的軀體才能傳達出布雷頓角原初的生命強力;與美國詩人羅伯特•勃萊和哈特•克蘭類似,他的語言極具軀體性,閱讀他的小說彷彿直接觸摸一位男性佈滿傷痕的身體。

然而,這並不意味着他的語言是粗糙的。同樣出生於布雷頓角的作家弗蘭克•麥克唐納極爲歎服麥克勞德在使用語言時的縝密考究:“他總是在寫完一個句子後陷入沉思。半晌後纔出現下一個句子。

從這個意義上說,麥克勞德的語言使用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在繼承與創造之間往返的過程。“海風中失落的血色饋贈”中的“饋贈”不僅是家族與地域的往昔,更是布雷頓角的語言傳統。

而麥克勞德作爲布雷頓角文學的最後傳人之一,他要做的就是在文字中記錄這片土地上人們的悲歡離合,記下那些說出的話,那些沒有說出的話,那些在海風中消散的話,猶如記錄海浪永恆的運動:“時光推移,談話如潮起潮落。

4

“麥克勞德的出生地是加拿大,情繫布雷頓角,祖籍是蘇格蘭,但是他寫的是全世界。”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爲,失落的傳承對於世界上的任何一個民族來說,並無差別。

土地的記憶,家族的往昔,告別的儀式,從未像在麥克勞德的小說中那樣,如此直接、赤裸。

“又一條河流攜着漂浮的殘骸匆匆而去,只有河岸是永恆的。水流會轉向不知名的去處,殘骸的終點人們從未涉足,也無法前往。

閱讀他的小說,就如同站在那片永恆之岸上,望着流入虛無的殘骸,並時刻準備着,跟隨暗流,前往那個無法前往之地。

主播 | 張贇龍

編輯 | 程 雯

責編 | 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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