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多慈：她不是你想象的小三
題圖：孫多慈肖像（作者：徐悲鴻）
1975年2月13日，長期彌留的孫多慈從昏迷中醒來，她問守在身邊的好友吳健雄，今天是幾號。吳健雄說，明天就情人節了。聽到回答，孫多慈伸出手指，在好友手心圖畫。吳健雄說：“我知道，我知道，你這一生，就是慈悲爲懷啊！”
她畫的，應該是“慈”和“悲”。
她叫孫多慈，他叫徐悲鴻。孫多慈的名字永遠與徐悲鴻連在一起。他們譜寫了美麗而悲情的師生戀。相戀十一年，孫多慈從青春少女變成幽怨少婦，到底，陪她走進婚姻殿堂的，卻並不是徐悲鴻。
有人把徐悲鴻比作一棵大樹，他身邊的女人，就是這棵大樹上的花朵。蔣碧微是靠近樹根的一朵，廖靜文是樹頂的一朵。孫多慈，是幽幽綻放在樹枝間的一朵。不易察覺，卻最被呵護。
孫多慈：她不是你想象的小三
文 | 吳遼
來源 | 無聊齋閒話
一
1930年，一位從安徽安慶趕來南京投考中央大學中國文學系的十八歲女學生孫韻君，在強手如林的競爭者中落榜了。揭榜的那一刻，她或許也曾暗自垂淚，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這次落榜，徹底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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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多慈：自畫像
孫韻君出生安徽壽縣數一數二的書香大家。她的祖父孫家鼐是清末重臣，歷任工、禮、吏、戶部尚書和中國首任學務大臣，曾一手創辦京師大學堂——就是北京大學前身；她的父親孫傳瑗，曾是五省聯軍司令孫傳芳的手下，後又在安徽省主席方振武手下任職。父親是官場中人，是政治家也是文化人。
不久後，經父親的好友、中央大學文學院教授宗白華介紹，孫韻君成爲中央大學藝術專修科的旁聽生。在徐悲鴻的畫室，她第一次見到名氣響亮的大畫家徐悲鴻。他是大她十七歲的長者，他是神一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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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多慈在作畫中
二
幾個月以後，她轉而成爲他的女神。修長苗條的孫多慈住進了徐悲鴻的心裏，潛滋暗長。然後，他再也不肯放她出去。他對她說：我爲你改一個名字吧，不要叫孫韻君了，改叫“多慈”——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得出：他是“悲”，她是“慈”。
對學生孫多慈的愛戀，徐不太喜歡掩飾自己內心，時有詩作記之且在與好友之間的通信中也難以掩飾，其中就有這首愛情詩作：
燕子磯頭嘆水逝，秦淮豔跡已消沉。
荒寒剩有臺城路，水月雙清萬古情。
夫人蔣碧微察覺了徐悲鴻的心事。她敏感地感覺到，這個年輕的女孩，將要永遠永遠地把他從她身邊奪走。她怎肯罷休。
背叛者的薄情，被背叛者的刻薄。在接下來的十年間，像多幕劇，上演得轟轟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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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多慈油畫作品
孫多慈那裏，藝術和生活糾纏不清，異彩紛呈。他傾其所有教她幫她。1935年，他還曾四處奔波，想爲她爭取一個庚款留學的名額。他的這個願望，被蔣碧微，也被一衆旁觀者小看，最終未能成真。
她知道他盡力了。她默默守候在他身後，她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只是，在她和徐悲鴻的戀愛裏，父親這個最大的障礙是繞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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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多慈：自畫像
三
後來的人在評價孫傳瑗時，常常用勢利兩個字。他死活不肯女兒嫁給徐悲鴻，理由是徐悲鴻又老又有婚史。但最後，他卻痛快地把女兒嫁給了許紹棣。許是浙江省教育廳長，他的前妻因病去世，他身邊還帶着前妻子生的兩個女兒。
孫傳瑗的勢利是坐實了的。畢竟，誰都知道，和教授相比，教育廳長顯然更有權有勢。
可是，誰體諒過一個老父親的心事？
孫傳瑗自然知道徐悲鴻和蔣碧微的故事。1917年，徐悲鴻攜少女蔣碧微私奔，驚天動地。而就在私奔之時，徐悲鴻那父母之命的第一任妻子，剛剛病逝。第一任夫人留下的孩子，在徐蔣私奔後的第二年，也患天花夭折。
多情算不上罪。多情是老天賞賜給藝術家的另一種才能。可是，哪個父親願意把女兒交給一個多情的藝術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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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多慈作品：霜葉紅於二月花
四
1941年春，許紹棣攜手孫多慈走進婚姻。老父親那顆被女兒的淚水哭溼了的心，總算熨帖了，陽光了。
寬厚大度的許紹棣，沒有辜負那個比他不了幾歲的老丈人。他對孫多慈疼愛有加。他們婚後第七年，孫多慈順利出國，繼續少女時代的留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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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紹棣
而在1946年，徐悲鴻娶了廖靜文，一個比他小29歲的姑娘。像孫傳瑗預料的那樣，他身邊終於還是有了另一個更年輕的女孩子。
孫多慈後來隨丈夫許紹棣到了臺灣。令人唏噓的是，她在臺灣，蔣碧微也在臺灣，他們曾經爭奪的那個男人，此時卻在大陸。
1953年9月，徐悲鴻在北京病逝，消息傳到臺灣，蔣碧微正去中山堂看畫展。在展廳門口當她剛簽好名字一抬頭，正好孫多慈站在了她面前。一時雙方都愣住了。
還是蔣碧微先開了口，略事寒暄後就把徐悲鴻逝世的消息告訴了孫。孫即刻臉色大變，眼淚奪眶而出。從前，蔣碧微拿出姿態，不肯與她對話。這是兩人初次對話，竟是這樣的內容。
孫多慈的後半生，過得還算幸福。她和許紹棣育有兩子，家庭和睦，事業有成。在中國繪畫史上，她是和潘玉良齊名的女畫家，有頗多有分量的作品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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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孫多慈
晚年的孫多慈，受苦於乳腺癌。後來癌細胞轉移，1975年，逝於美國洛杉磯。
去世之前，長久處於昏迷狀態的她突然醒來。看到身旁坐着的好友吳健雄，她輕啓嘴脣，詢問當天日期。
那天是2月13日，第二天就是西方的情人節了。聽到回答，孫多慈伸出手指，在好友手心圖畫。吳健雄說：“我知道，我知道，你這一生，就是慈悲爲懷啊！”
她畫的，應該是“慈”和“悲”。
她叫孫多慈，他叫徐悲鴻。
這是孫多慈晚年的作品，也是她最喜歡的作品。在中國文化裏，鹿是吉祥物。
吉慶祥和，是大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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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孫多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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