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萬曆年間,贛州府石城縣有一書生名叫魯學曾。魯學曾15歲時,父親在提刑按察司任職,同僚顧遠猷之女顧阿秀婀娜多姿,相貌出衆。經兩家大人協商,魯學曾與顧阿秀結爲百年之好。

俗話說得好,天有不測的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婚約締結沒多久,魯學曾之父就不幸病故。父親死後,魯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以至於最後連娶妻的聘禮都籌不到。

與魯父相反,顧遠猷官運亨通,升爲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故想悔婚,顧阿秀和母親孟夫人卻死活不答應。一晃幾年過去了,轉眼間阿秀已經是個20多歲的大姑娘了。孟夫人看在眼裏,急在心頭。有一天,孟夫人託人捎話給魯學曾:“相爺因公外出,請速來我家,我給你些銀兩,你拿回去作爲聘禮,再來我家求親,保證可以成功。”魯學曾聽罷自然是欣喜若狂,立即準備前往。

爲了給初次見面的岳母和未婚妻留下個好印象,魯學曾來到家境較好的姨媽家,將情況告訴姨媽,讓姨媽將表弟梁尚賓的好衣服借給他一身。姨媽聽後非常高興,兒子梁尚賓卻連連搖頭說:“唉呀,真不湊巧,我今天正好有事外出,要穿那身最好的衣服。表弟難得來咱家一趟,倒不如先住幾天,女方既然答應了遲去一二天又有何妨?”姨媽覺得兒子說得有道理,便微笑着答應了。魯學曾雖然一百個不願意但姨媽和表弟盛情難卻,也只好違心地住了下來。

第三天上午,魯學曾實在無心再住下去,堅決要走,梁尚賓這才把衣服借給了他。

當天下午,魯學曾來到顧家,孟夫人見面後大喫一驚,質問道:“你說你是我女婿,請將你家情況說給我聽。”魯學曾想,自己第一次到岳母家,問問也是應該的,遂將家裏情況說了一遍。孟夫人聽罷,一言未發,低着頭轉身回到屋內。片刻,就聽阿秀在屋內隔着簾子生氣地質問道:“捎話讓公子前日來,爲何等到今天才來?”

魯學曾說:“拜訪之禮沒有準備好,故晚來了兩天。”

阿秀不無傷感地說:“公子早來兩天我是你妻,也有銀子。現在一切都晚了,大概你我命該如此吧。”

魯學曾頓時感到自己一個窮困潦倒的書生受到了有錢人家羞辱,故非常生氣地說:“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令堂大人託人捎話說有銀兩相贈,纔有今日登門拜訪之事。如果沒有銀兩相贈也無妨,又何必拿今日、前日作託詞呢?”說罷,欲起身離去。

阿秀說:“公子且慢,你我今生無緣,你以後一定會得到好妻子。我這裏有金鈿一對,金釵二股送給公子,我願與公子結來生之緣。”

魯學曾聽罷,更加生氣,說:“小姐何必說如此絕情之話,難道這鈿、釵是退親的財禮嗎?”

阿秀說:“公子莫生氣,明天一切都會明白。現在你趕快離開這裏,遲了恐怕要受到牽連。”這時孟夫人從屋內出來,勸魯學曾先回去,餘事以後再說。魯學曾越聽越覺得蹊蹺,索性賭氣說:“我今天偏不走,看我能受個什麼牽連?”

工夫不大,屋內一名丫環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說:“夫人,不好了,小姐上吊自殺了!”孟夫人聽罷,臉色大變,急忙朝屋內跑去。魯學曾不信,進屋一看,果然發現阿秀被人剛剛從屋樑上解下來。孟夫人抱着女兒屍體,失聲痛哭。魯學曾百思不解,正要詢問阿秀因何自殺,孟夫人回頭瞪了他一眼,說:“你還不快走,留在這裏幹什麼?”

魯學曾無奈,只好帶着滿腹疑慮地回到姨媽家,歸還了借來的衣服,並把他在顧家的遭遇講了一遍。姨媽聽罷,感到既驚訝,又惋惜。

再說顧遠猷回家後,見女兒命喪黃泉,不禁悲痛萬分。他問夫人女兒因何自殺,孟夫人說:“你走後,魯學曾前來求婚,女兒見他衣衫襤褸,舉止粗俗,一時想不開走了絕路。這都是我們平時嬌慣女兒的結果,與魯學曾沒有關係。”

顧遠猷聽罷勃然大怒,說:“當初我要退婚,你和女兒都不答應,現在女兒因他而死,你反倒替他開脫罪責,真是豈有此理!”說罷,他一紙訴狀將魯學曾告到官府,並要求官府嚴加懲處。

顧遠猷走後,孟夫人立馬暗地裏派人告訴知府宋濂,請求他手下留情,不要爲難魯學曾。宋濂心中好生奇怪,同是女婿,一個要殺,一個要保,這其中必有緣故。於是,他單獨提審魯學曾。魯學曾遂將事情的前後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陳濂聽後責問道:“你爲什麼不按時赴約呢?”魯學曾說:“因去表兄梁尚賓家借衣服,被他留宿二天,故未能按時赴約。”宋濂聽罷,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這天上午,梁尚賓家門口來了一個賣布客。梁尚賓和他討價還價,準備買兩匹布。賣布客先把價抬得很高,見梁尚賓不想買時,又把價壓得很低。到梁尚賓想買時,又把價抬得老高。如此反覆幾次,惹得梁尚賓怒髮衝冠,罵道:“你這個人實在可惡!

布客不但毫不生氣,反而譏笑說:“我量你也不是買布之人,我這些布總共值三百兩銀子,你如果買得起,我寧願一百兩賣給你。”梁尚賓說:“我又不是賣布的,要那麼多布做什麼?”

賣布客說:“買不起就說買不起,又何必找理由呢。我早就料到你是一副窮骨頭命。”

一句話激怒了梁尚賓,他說:“你也太小看人了,我的銀子都借出去了,現成的銀子的確不夠一百兩,但如果可以用首飾抵銀,我便可以把你的布全部買下。”

賣布客說:“只要貨真價實,首飾也可以。”於是,梁尚賓拿了80兩銀子,又拿了幾件首飾,估了20兩銀子,全部買下了賣布客的布。

原來位賣布客不是別人,正是知府宋濂。他設計騙得梁尚賓的首飾後,立即讓顧遠猷前來辨認。顧遠猷大體認識幾件家裏的首飾,故十分驚訝地說:“這些釵鈿都是我家之物,因何到此。”顧遠猷聽罷,立即命衙役前去捉拿梁尚賓。梁尚賓見賣布客就是知府大人,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人贓俱獲,只好從實招供。

原來,梁尚賓本是個花花公子,剛剛結婚不到一月,妻子田氏長得花容月貌,但他早在婚前就是個拈花惹草的高手。那一天,魯學曾前來借衣,梁尚賓得知表弟借衣的原因後頓生歹意。他假借有事外出,實則冒充魯學曾來到顧家,企圖騙財騙色。因爲彼此之間從沒見過面,所以阿秀和母親熱情接待。言談之中,孟夫人見他舉止魯莽,說話粗俗,不僅心生疑竇,問道:“賢婿出身官宦人家,又是個讀書人,爲何禮儀生疏?”

梁尚賓慌忙掩飾說:“小婿不幸家道中落,久居茅屋,初到相府,難免有些緊張,故顯得禮儀生疏。”孟夫人遂不再懷疑。

當天晚上,孟夫人留梁尚賓住在顧家,並默許女兒與他偷情。第二天一大早,孟夫人又拿出80兩銀子和價值百餘兩的金銀首飾送給了假女婿梁尚賓。直到真女婿魯學曾來後,孟夫人和阿秀才知道上了當。但木已成舟,後悔晚矣。這纔有當日阿秀上吊自殺之事。

事情真相大白後,顧遠猷怒氣沖天,他命令知府宋濂說:“騙取金銀首飾尚可饒恕,女兒被他侮辱,羞愧而死,女婿又險些遭誣陷而死,罪不可赦。除將梁尚賓繩之以法外,還必須向梁尚賓之妻追回被騙走的金銀首飾及其它贓物,並讓她也死在獄中,方能解我心頭之狠。”

梁知府奉宰相之命,向梁尚賓之妻田氏索要金銀首飾,方知田氏早已被休,回孃家居住。原來那日魯學曾給梁尚賓還衣服時,告知了阿秀上吊自殺之事。因爲鬧出了人命,梁尚賓也難免心驚膽寒,遂將實情告知母親和妻子。母親見兒子闖下如此彌天大禍,一時如五雷轟頂,竟然昏死過去。雖經搶救活了過來,幾天後終因驚嚇過度,抑鬱而死。

妻子田氏見丈夫幹下如此傷天害理之事,怒罵道:“你騙人家的金銀,又糟蹋人家女兒的身子,上天豈能容忍你這種喪盡天良之人!我不願再做你的妻子,你趕快寫休書讓我回孃家。”

梁尚賓洋洋得意地說:“你個臭婆娘,我有這麼多的金銀在手,還愁娶不到年輕漂亮的媳婦?”說罷,當即給田氏寫下了休書。

再說田氏聽說顧家向她討還金銀首飾,親自來到顧家,拿出休書讓孟夫人看,告訴孟夫人說:“我進梁家門還不到一個月,因丈夫騙取貴府金銀,我恨其不義,即要求離異,這裏有梁尚賓的休書爲證。聽說老相公要追回首飾。可這些東西我一件也沒有拿,還望老夫人明察。”

顧遠猷看了一眼休書,不由嘆息道:“此女不貪錢財,不居惡門,知理知義,即使是名家女子也不過如此,實乃奇女也!”

看見貌美而又賢淑的田氏,孟夫人不由又想起了她那可憐的女兒,又見丈夫誇獎田氏,想了想對田氏說:“我有一女,愛若掌上名珠,如今竟然離我而去。現在我想收你爲義女,以安慰我心,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田氏聽罷,喜出望外,未等孟夫人把話說完即跪倒在地,說:“父親、母親大人在上,請受女兒一拜。”

後來,在顧遠猷的撮合下,魯學曾入贅顧家,與田氏結爲百年之好,成就了一段爲曠世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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