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產業的商業邏輯是“人在移動過程中的全鏈條消費”。沒有了“移動”,自然就沒有了“旅遊”。出境旅遊方面,春節市場整體塌陷,旅行社和航空企業受創嚴重,疫情影響的直接損失最大;國內旅遊方面,景區、酒店、演藝、餐飲、交通、滑雪場等市場主體全面受創,無一能獨善其身,疫情影響的覆蓋面最廣;入境旅遊方面,預計2020年度的市場整體低迷,修復海外市場的信心最具挑戰,疫情影響的時間半徑最長。

關於疫情的破壞性,已經有諸多分析,企業自救、政府幫扶都已全線展開,個人建議更加關切兩類市場主體:其一,中小微企業。由於經營收入驟降,企業資金鍊緊張,中小微企業抗風險能力相對較弱,生存堪憂。中小微企業是旅遊業的就業主陣地,不穩定好中小企業,就有可能引發旅遊業大規模的失業潮。其二,重資產持有者。銀行信貸帶來的資金壓力驟升,不止是沒有收入,而是需要承擔更高負債。不處理好重資產企業的財務安全,就可能對文旅產業中長期的投資信心造成更大的衝擊。

****客戶端旅遊頻道:疫情對中國遊客的旅遊消費信心是否有衝擊?

葛磊:近兩年,在各種場合,我經常問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中了一個億彩票,你會做什麼?答案很集中,第一是買大房子,第二是換輛好車,第三是環遊世界,第四是捐贈。這個答案揭示了中國正在經歷的“消費升級”——買房子是生存保障性消費(在中國也是一種安全感需求),買車是生活改善性需求,這兩者都是典型的物質消費,而環遊世界,兼具了物質消費和精神消費屬性——人們不止追求擁有財富,不止追求買更貴的東西,還追求自己的精神感受,精神消費的爆發式增長是中國消費升級最重要的特徵之一。至於捐贈,屬於利他性消費,這是更高的一種消費境界。

我想表達的是,旅遊從業者要有戰略定力,旅遊市場的發展不只取決於經濟週期或者某一兩次社會事件,它更深次的動力是中國老百姓消費觀念的轉型和生活觀念的覺醒。

不可否認,武漢市民的旅遊行爲是造成疫情的全國性擴散乃至全球型擴散的重要原因,但這從另外一個方面也印證了旅遊業已經成爲全世界相互聯結的一個重要紐帶。

在一個私人的微信羣裏,有朋友說:“等疫情過去了,我們要去哪兒嗨呢?我就靠這個夢想堅持下去了。”我相信,疫情從物理上暫時阻隔了人的移動,但從心理上卻是爲旅遊的消費需求積蓄新的勢能——有句話說,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既如此,活在當下,活得精彩,就越發成爲一種廣泛的社會共識和消費取向。

****客戶端旅遊頻道:疫情是否會改變人們的旅遊偏好?疫情後最應該重點打造的旅遊產品是什麼?

葛磊:疫情給旅遊業帶來了一個“休克期”,也帶來一個“戰略冷靜期”。在旅遊行業,最核心的矛盾是旺盛的需求和相對平庸的供給之間的矛盾。在洞悉需求的前提下,推進產品的改善和創新是旅遊市場主體的責任所在。

此次疫情中,很多地方在推行居家的VR旅行,我不知道效果如何,但很可能的一種結果,是大家會意識到:無論多先進的科技,都無法替代真實的世界,無法替代真實世界的溫度、文化、人情味和不期而遇。

整體而言,旅遊消費升級的大趨勢不會隨疫情改變,但疫情會提振部分旅遊產品的市場需求:

其一,自然類旅遊。疫情讓人們被動“宅”在家裏,親山近水的需求被極大激發。有研究證明,自然旅遊不僅對於身體健康的影響顯著,同樣有助於修復人們的心理損傷,身與心的“治癒”效果都很明顯。

其二,陪伴式旅遊。疫情造成的諸多“死別生離”,藉由媒體放大,觸發了人們對於身邊人的珍惜。旅遊是高質量的陪伴,也是送給至親和愛人最美好的禮物。陪伴孩子、陪伴老人、陪伴愛人,將成爲旅遊消費的重要動機。陪伴型的旅遊產品創新,不止要關注要素,更要關注不同的陪伴關係所在意的體驗和服務。

其三,本地遊和周邊遊。疫情的結束目前沒有時間表,對於安排中長途旅遊並不現實,但疫情結束後,利用週末1-2天的本地遊和周邊遊將最先快速崛起。這種短途旅遊可以即時決策,“說走就走”,自駕和高鐵是主要的交通方式。

其四,故地重遊。旅遊不止是追求新鮮感,也越來越追求“認同感”。疫情帶來的長期居家,讓不少人開始反思和追憶,對於曾經留下美好記憶的場景、風光、城市,多了一份“重逢”的渴盼。老景區更有機會喚醒“情懷”。

其五,康養旅遊。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康養地產。疫情讓不少中老年,甚至青年羣體,提前展望起了“退休生活”,不少生髮出在海南、雲南等地生態優越的地區購置養老地產的衝動。對於旅遊目的地而言,爭取更多的候鳥式“遊客”,不能止步於好山好水,更需要營造一個周全的生活空間。

****客戶端旅遊頻道:疫情之後,旅遊業必然迎來一輪恢復性增長,旅遊營銷在促進市場復甦方面可以起到怎樣的作用,籌劃疫情後的旅遊營銷應該注意哪些方面?

葛磊:在市場自然增長的時候,營銷的作用是順水推舟;在市場遭遇困境的時候,營銷的作用是逆水行舟,更需體現擔當與價值。當前,誰也不知道疫情結束的時間點,但對於疫情後的旅遊市場復甦,必須早做籌劃。越早籌劃,心裏越有底氣,行動越有章法,早日變被動爲主動。

此次疫情覆蓋了全國,不同地區的情況不盡相同,需要制定差異化的營銷策略。這裏我只能給出幾點個人建議:

第一,疫情中不宜做大規模的公衆營銷。在疫情的快速發展期,大家的注意力不在旅遊,過於生硬地做營銷,可能適得其反;營銷的網絡預熱可以設定在疫情出現真正的拐點之後,社會的樂觀情緒攀升,對於旅遊的憧憬逐漸喚醒。

第二,政企聯手。一般意義上講,政府擅長目的地的形象營銷,旅遊企業擅長產品促銷,建議針對疫情後的旅遊營銷,政府與企業攜手製定一個整合性的工作方案,品牌營銷和產品營銷同步,線上營銷和線下營銷同步,媒體營銷和渠道營銷同步,政企聯動,集中造勢。

第三,營銷先期應重點落在“安全”兩字上。對於旅遊,安全是底線。疫情解除後,要通過各種手段,證明、宣示、傳播“旅遊是安全的”。

第四,切忌以低價“開閘”。“低價”是造成旅遊業畸形商業模式的原罪之一,一個低價可能帶來無休止的惡性低價競爭,到最後沒有贏家。疫情後的旅遊,消費者的關注重點不在價格,而在品質。政府和企業要引導品質旅遊,引導消費者願意爲品質旅遊買單。

第五,優先刺激本地消費。疫情後的旅遊市場振興,首先要依靠本地市民。政府層面可以實施定向補貼消費政策,引導市民增加文旅消費;企業層面多推出適合本地市民參與的旅遊項目,同時優化服務,創造口碑。

第六,重點結合“5·19”和五一假期。5月是疫情後旅遊市場復甦的一個重要轉折期,首先,疫情大概率已經平復;其次,2020年的五一假期有5天,勢必創造一個旅遊的小高峯;再者,“5·19”中國旅遊日有機會進一步增強全民的旅遊信心。強烈建議文化和旅遊部及各省市旅遊廳局,在“5·19”中國旅遊日的基礎上,設立5月爲“文旅惠民月”,發動全國文旅系統在5月份舉辦各類文化演出活動、旅遊惠民活動、旅遊節會活動,爲疫情後的旅遊市場整體復甦創造有利局面。

第七,廣泛發起公益行動。2008年,汶川地震後,俄羅斯政府邀請1500名來自四川等地震災區的孩子赴俄療養,其中近一半孩子來到位於俄羅斯遠東地區符拉迪沃斯託克的“海洋”全俄兒童中心。這一舉動不僅有利於震區兒童修復身心,也幫助俄羅斯在中國民間積累了一波“好人緣”。在此次疫情中,無數白衣天使奮戰在抗擊疫情的第一線,不畏累,不畏死,他們是真正的民族之英雄、國家之脊樑。建議文旅行業面向抗擊疫情的英雄羣體廣泛發起公益性“療養計劃”——“你們照護患者,我們照護你”,展現文旅行業之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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