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故事的主人公叫韓伯龍。

提起這個人,很多人可能瞬間會反應出三個問題:他是誰?他是幹什麼的?他怎麼成梁山好漢的天罡星了?實際上,韓伯龍對水滸故事的形成非常重要,透過他,我們或許可以理解施耐庵在創作、彙編水滸傳的惡趣味。

(1)

我們先說《水滸傳》。

在小說第六十六回,神火將軍魏定國攻打梁山,大刀關勝表示:我和魏定國有舊交,要不我去把他招降了?於是下山。但此時大家不知道關勝是不是真心投降梁山,因此吳用連夜派了六支小分隊,名爲接應,實爲監督。而李逵悄悄下山,這次他的工作和宋江無關,純粹是滿足施耐庵內心深處的一起惡趣味。

書中按表,李逵走了半天后發現了一個酒店,坐下三角酒二斤肉的喫完,被一個酒保攔住付費,並且酒保自稱梁山好漢韓伯龍!做生意的本錢都是宋江哥哥的!

施耐庵在這裏是這麼介紹韓伯龍的:

原來韓伯龍曾在江湖上打家劫舍,要來上梁山泊入夥,卻投奔了旱地忽律朱貴,要他引見宋江。因是宋公明生髮背瘡,在寨中又調兵遣將,多忙少閒,不曾見得,朱貴權且教他在村中賣酒。

在這段介紹裏,主要講了韓伯龍三個信息:

1. 韓伯龍也是江湖上一條好漢;

2. 韓伯龍投奔梁山時,找的是朱貴;

韓伯龍投奔梁山的時機非常瞎。

(2)

如果我們從講故事的角度去看韓伯龍,上面的故事寫的是非常瞎的。最直接的原因在於,酒店作爲梁山對外打探消息的重要渠道,店裏的夥計與梁山之間的關係非常緊密,所以即便韓伯龍不認識李逵,但店裏的夥計總算是認識的。但李逵殺掉韓伯龍後:

兩三個火家,只恨爺孃少生了兩隻腳,望深村裏走了。

奇怪吧,這個酒店又不是朱貴的私房錢,怎麼會出現店裏夥計一看死了人,撒腿就跑的情況呢?還能不能當愉快的當梁山嘍囉了?

事實上,韓伯龍在《水滸》故事的流變中,曾經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水滸傳》成書之前,有一齣戲劇叫:《梁山五虎劫大牢》,在這部戲裏,韓伯龍曾經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

在這出戏裏,韓伯龍自詡是這樣的人物:

弓馬熟嫺自幼習,能爭好鬥把名馳,頂天立地英雄漢,博取聲名四海知。

如果我們品味這句話會發現,韓伯龍其實和梁山好漢的理念非常搭:弓馬嫺熟,打算報效國家。這樣的人就是替天行道的首選啊!於是宋江發話了:

“我打聽的灤州有一人是韓伯龍,此人其家鉅富,文武兼濟,使一條鐵棒,打天下無對,我有心招安此人上山。”

於是撲天雕李應向宋江申請前去灤州,邀請韓伯龍上梁山。

(3)

李應到了灤州後,由於天寒地凍,暈倒在了韓伯龍家門口,被韓伯龍收留了半年纔回到梁山,二人還結義爲異性兄弟。自此,李應在韓家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

宋江看李應一去半年未歸,便請魯智深、武松、劉唐、阮小五去灤州打探消息,並請韓伯龍上梁山。因爲韓伯龍不願意入夥,便與四人大打出手,車輪戰之下,韓伯龍只得上了梁山。不過此時,韓伯龍依然認爲,梁山賊寇,沒一個好人,所以拒絕入夥,宋江無奈下,只好放他回到灤州。

回到灤州的韓伯龍發現家中已經被李應放火燒光,妻兒老小也被官府抓走;而官府也在韓家設伏,將他抓走並打入死牢。最終,李應、魯智深、武松、劉唐、阮小五衝入大牢,就走了韓伯龍一家,自此,大家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4)

不知道大家看了這個故事的簡介,會不會有這樣一個感覺:在上面不到300字的介紹裏,我們隱約在韓伯龍身上看到了盧俊義、柴進、朱仝故事的影子。比如韓伯龍與大家都是財主、弓馬嫺熟,和好漢打了車輪戰;甚至包括請上梁山後韓伯龍的抵死不從、後來的劫法場,活脫就是盧俊義上梁山的翻版。

事實正是如此。施耐庵在編纂《水滸傳》故事的時候,大量吸收了民間傳播的水滸故事,其中也包括元雜劇的許多內容。然而在取捨之間,很多好漢的人設自然立起來了。比如撲天雕李應在《水滸傳》裏成爲了財主;武松、魯智深在二龍山落草,上了梁山就開始打醬油。

可一來二去,愣是沒韓伯龍的位置了!

但問題在於,韓伯龍的故事是有羣衆基礎的啊!你施耐庵編寫《水滸傳》,怎麼能漏掉任何一個好漢呢?你看過張藝謀導演的《一個都不能少》嗎?

於是,韓伯龍順利在《水滸傳》中登場,並且成爲了一個醬油,還是一個被李逵莫名砍死的臭醬油。但問題在於,如果真的是一個臭醬油,值得5名日後的天罡星劫法場營救嗎?你讓段景住被打入大牢試試,搞不好三天宋江都忘了!

所以在《水滸傳》第六十六回,施耐庵評價韓伯龍:

可憐韓伯龍做了半世強人,死在李逵之手。

別鬧了,韓伯龍一個大好漢,就是死在你施耐庵手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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