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的东北振兴计划,又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而最近关于东北,有两个消息甚喧尘上,都是关于汽车的。

1

10月24日,据中国一汽官方消息:

在10月21日-10月24日长春举行的“金融助振兴—吉林行动”活动中,中国一汽与16家银行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本次各银行给中国一汽意向性授信共计10150亿元。

尽管后来一汽对这一万亿又做了解释,但是坊间还是被狠狠地震惊了一下。

解读和臆测的文章接踵而至,刷屏了连续几天的朋友圈。但对此,我并不关心。对于这家共和国的长子来说,在中国特色经济之下,国家对它无论做了什么,都不值得惊讶。

而我真正关心的,是另一条汽车新闻。虽然同样发生在东北,但因为很少被人提及,所以知名度远远没有一汽这1万亿为高。

10月11日晚,在港上市的华晨中国(01114.HK)发布公告,宣布旗下间接全资附属公司沈阳金杯汽车已与当日和宝马汽车订立股权转让协议,宝马将以290亿元人民币的价格,从沈阳金杯汽车手中收购华晨宝马25%的股权,交割后,宝马在华晨宝马汽车的股权将从50%增至75%,正式控股华晨宝马。

这一个新闻所释放的价值在于,中国针对外资在汽车合资企业中股权不能高于50%的限制政策将终止,外资股比正式放开。

至此,华晨开始了自己的新的历程。

而在故事开始之时,我们还必须再说一个人。尽管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但是对于今天的结局来说,这个故事又有了非同一般的意味。

这个人就是仰融。

2

今年,仰融整整61岁了。

这个1957年出生的男人在荣耀时光环无比闪耀,但结局之悲凉也震惊一世。

他是曾经的亿万富翁;是华晨汽车的创始人,并将其运作到纽交所上市,成为中国第一股;凭借资本运作,打造出一个总资产高达300亿元人民币、被称为“华晨迷宫”的华晨系。

但他的结局却是一名戴罪者,2002年被辽宁省公安部门批捕,同年出走美国。

回顾仰融的创业历程,如今留下的只有唏嘘和慨叹。

从1992年至2002年,仰融用了10年时间打造了一个以华晨汽车为主,包括至少4家纽约、香港、上海上市公司、大量非上市公司、资产一度达到300亿人民币,被人称之为“华晨迷宫”的华晨系。

经过多番布局,华晨旗下已有金杯客车、中华轿车、宝马项目、金杯通用、三江雷诺“五朵金花”,旗下业务则涵盖整车制造、发动机生产、零部件供销以及汽车分销等领域,被同行惊呼为“第四汽”。

在华晨迅猛的发展背后,则是必然的走向全国布局,去东北化的阶段。

但这与地方上的利益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仰融准备收购英国罗孚汽车。罗孚在二战时曾为军方生产过喷气式发动机,当时陷入了财务困境,正在全球寻找买家。汽车发动机这种战略级的核心项目,仰融执意将其选址浙江宁波,而不是辽宁沈阳。

这对于地方政府而言,形同多年养了一个白眼狼,这彻底让双方的矛盾激化到了顶点。这时,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的尚方宝剑在蠢蠢欲动。

终于,在陆续经历了资产清查、职务解除、出走美国、被中国辽宁省政府刑事批捕之后,一代枭雄在日出东山、蓬勃欲发之时,忽然折翼。

中国汽车行业的前途和未来,也因此受挫,对中国汽车行业影响可谓深远。

防止国有资产流失,是辽宁惩办仰融并剥夺其股权的理由。

但事实上,仰融在沈阳金杯汽车的股份无比清晰。在这件事上,蛮横的国家意志与沉重的“姓公姓私”大棒,对经济规则采取了无所忌讳的肆意践踏。

从此,一个幽灵被彻底释放,它权利庞大,意义深重,一直盘旋在中国经济之上,盘旋在中国早期企业家的心头。

有学者如是评价:某种意义上,仰融是个符号,他是辽宁乃至东北在政治与经济,老路与新路的选择中,有意放弃的最精华的部分。

而具有着强烈的黑色幽默的故事情节在于,16年后的今天,华晨竟然成为了中国第一家被外资控股的汽车公司。

16年前,致使它的创始人身败名裂逃离家国的大锤,是中国经济人挡杀人佛挡弑佛的“国有资产流失”,而16年后,华晨依然回归到了这个原点。

这个世界的荒诞就在于此!

东北在最具改革可能性的一刻,在经济最进步的一刻,忽然夭折。从此之后,东北经济在倒退之路上迎头前行,距离长三角,距离珠三角,越来越远。

这种影响的流毒,一直持续到今天。

3

2000年,就在辽宁省要对仰融进行清算的前一夜。25岁的李天天正在哈尔滨医科大肿瘤免疫学专业读研究生,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哈尔滨人。

他在哈尔滨开了英语培训公司。那时,一对一的外教课在哈尔滨还是新鲜事,因此迅速打开了市场。

可很快,属地派出所、税务局、各种政府办事人员都找上门来,说是来看看企业发展,实际是带自己的孩子免费蹭课。正在东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管理部门吃拿卡要蹭将企业弄破产的新闻屡见不鲜。

但这毕竟是家乡,李天天能忍则忍了。

那年4月,哈尔滨的市花丁香花开满了大街小巷,李天天就将自己新创建的互联网医疗公司命名为丁香园。

很快,丁香园的前置审批就遇到了麻烦。李天天拿着申请交到了当地卫生行政管理部门,但对方并没有直接受理,而是送他两句话:“你的想法很前卫,但有知识的人不上网。”在四处托人找关系的一年后,网站审批终于办了下来。

四年后的2004年,李天天离开哈尔滨,去中国协和医科大学深造。走的时候,他把丁香园的服务器一起打包带到了北京。

丁香园的杭州版主对他说,杭州政府对创业的支持力度很大。于是,李天天去了杭州。于是,在创建6年后,丁香园终于找见了自己合适的土壤。

2006年,丁香园在杭州正式成立时,他们办公室是一间20平米的出租屋,其实那只是一间卧室。

三个月后,一位杭州市科技局的副局长听说了丁香园,亲自出面,为他们在杭州市科技局的五楼,租借了一间70平方米的办公室。丁香园自此立了根。

在2008年,丁香园的资金链还是差点断掉。很快,一些投资人开始与丁香园接触,彼时活跃的风险投资以外资为主,但外资进入速度较慢。在北京,企业搞定这些流程要花3-6个月的时间。

但没想到,从丁香园开始整理资料递交给杭州外汇管理局,到最后DCM中国投资的A轮200万美金入账,只用了18天时间,实际的行政审批只有8天。这是他作为一个东北人,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速度。

而至今回想起来,李天天依然心有余悸,如果当时在其中某个环节稍有延误,丁香园就没了。

来杭州创业12年了。丁香园从最开始的三个人做到了员工过千人的中型互联网公司。

4

2018年的6月,财经作家吴晓波对房地产开发商潘石屹进行了一场采访。

吴说:我前两年一直就想写本书,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写出来。就是企业家与中国社会。我觉得,这几十年企业家的整体出现,实际上是中国公民社会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在今天,企业家有两千多万人,如果站在2018年回过头来看,你觉得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潘笑了笑说:我觉得还是挺明显的。我照了一本企业家的照片,如果是要做上一个中国地图,把中国每一个省都放里面,每一个省有多少企业家会一目了然。你会发现一个问题,东北没有企业家。

因为我们要到东北去办个展览,我找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企业家。

吴晓波哈哈大笑,又想了想说:王健林是。

潘石屹反驳道,王健林已经到全国来了。就是真正在东北发展的企业家,还真的是比较少的。所以你刚才说,就是企业家和中国社会,这个画面太大了。

吴晓波若有所悟,点了点头赞道,你这个细节很好,你是从本子里看到了这个现象,并且是完全无意识的。

就这样,摄影师潘石屹用照相机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东北没有企业家!

5

于是,当一汽的1万亿巨额授信和华晨宝马75%的卖身股权,这两件旧日恩怨绵长的新闻充满荒诞的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便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红楼梦里有一句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就算是在几百年后的今天,这句话依然充满现实主义的意味,特别是对于东北来说。

但在硬币的另一面,却是另一样的。

丁香园将自己的互联网医院建在了银川。因为从2016年底开始,银川作为国家智慧和医改的双料试点城市,通过一系列突破性的地方政策“弯道超车”,率先填补了国内互联网医院的监管空白。

但让李天天更为意外的是,主推这项政策的银川市官员,却是东北人。

其中一位是银川市副市长,另一位是大数据局长,他们来自黑龙江。李天天印象很深,一次开会,副市长问他“我们还有哪些没做到的地方,你们企业尽管提。我们想办法解决。”

这让李天天非常感动,也让他对那个离开了十几年的故土充满悲情!

诡异之处正在于此!难道,真的要东北人离开了东北,才会彻底的脱胎换骨,彻底逃离那个压得人窒息的幽灵?

无疑,这正是属于整个东北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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