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創作的源泉 苦難是作家的修行

——推薦閱讀《蕭紅散文精品集》

文/郭鳳祥

冥冥之中，好像命運早有安排，讓一個北方的弱女子成爲榮登近現代中國文學史上著名作家寶座——這個人就是蕭紅。

此前，對於她的瞭解僅限於小說《呼蘭河傳》等，而對於她的散文的確知之甚少。

今年春節，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病毒使我蝸居家中，每日靠360個人圖書館打發寂寞的時光。按照個圖導師的指引，我有幸閱讀了由360個人圖書館推出的《中國現代文學大師精品集叢書》/ 《蕭紅精品集》。

蕭紅精品集》共收錄蕭紅早期精品散文五十篇。從《歐羅巴旅館》到《給流亡異地的東北同胞書》，描寫了作者所親歷的飢寒交迫中的愛情陪伴，懵懵懂懂地參加愛國遊行，參加進步劇團，家族回憶，回憶魯迅，躲避日寇轟炸，聲援流亡的東北同胞等親身經歷。

她的散文從身邊的小事說起，以切身的體驗和心理感受向世人描摹了那個時代漂泊的知識分子和社會底層人民的艱難困苦。她的細緻傳神生動的描寫，悽切憂婉的傾訴給人以情感深處的震撼。作爲一位成功的體驗型作家她也用自己的實踐告訴人們：生活是創作的源泉，苦難是作家的修行。

打開第一篇散文《歐羅巴旅館》，他們租住的旅館，連個喝水的杯子也沒有，就用臉盆。他們連被褥都租不起。又因爲得罪了門房，被舉報爲私藏槍支。警察走了以後……“在睡中，還不住想：警察是中國人，倒比日本憲兵強得多啊!”愛情的力量，讓他們樂觀而頑強地生活着。

《家庭教師》中，他們爲了維持生計，朗華去當家庭教師，他們靠着微薄的收入活着。當衣服袖子丟露出了線條，“我想破了倒不要緊，可是冷怎麼受呢?”

她要給他縫袖口，他卻編故事說：“敏子，……這是敏子姑娘給我縫的……你看這桃色的線……是她縫的……敏子縫的…”

“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脣很……紅啊!”

“嘴脣通紅通紅……啊……”他仍說下去。

馬蹄打在街石上嗒嗒響聲。每個院落在想象中也都睡去。

慘淡的人生不能沒有想象，想象其實也是一種希望，是這希望成了一對情人生活的力量。

而在《十元錢》裏，當他們沒錢，沒房，沒衣服的時候。有一天，有人送給她十元錢，她欣喜得不得了。晚上，出去喫夜飯，換了往常，早早的就要回去。怕冷，怕風，怕餓。因爲沒錢，不肯在街上逗留。可是，當她有了十元錢，她有着渾身的力量，充滿着勇氣，十元錢鈔票好像貼滿她全身一樣:腦中，心中，脊背上，腿上，似乎各處有一張十元票子，她被十元票子鼓勵得膚淺得可笑了。她感覺自己是有錢人了。她走進院子，仍聽到了叫花的哼聲。她起了同情，她是有錢人了。她有了意外得來的十元錢。

讀這部散文集，留給我最大的印象就是飢餓，捱餓的蕭紅總是能把飢餓描寫得如同餓狗面對一塊骨頭。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苦難是作家的創作資源，苦難越多資源越豐富。蕭紅悲慘的經歷恰恰是她最豐產的自留地。

不可否認，“蕭紅熱”成爲一種現象由來已久。從八十年代到如今電影《蕭紅》《黃金時代》的上映，蕭紅已經由一個文學作家變成了公衆關注的話題人物。人們在深入探究其深刻複雜的社會文化背景後，發現：新時期的思想大解放思潮，尤其是女性文學的興盛爲蕭紅的迴歸營造了有利的文化背景。蕭紅傳奇的人生經歷和情感經歷，獨具一格的寫作風格使她的作品具有鮮活的生命力和藝術魅力。

孟子在《生於憂患 死於安樂》中說到：“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若想獲得成功，就必須忍受心意苦惱、筋骨勞累，忍飢挨餓，讓心志在每一次苦難中得到不斷的歷練，從而在艱苦奮鬥中獲得成功。也就是說成功必然夾帶着對苦難的修行。作家是苦難之子，苦難出作家。

“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爲作也。”

盤點所有文學大家，幾乎大多都是命運不濟，歷經坎坷甚至備受屈辱。上自屈原司馬遷，中至曹雪芹、下到莫言張賢亮賈平凹，莫不是歷經磨難，命途多舛。《紅樓夢》被認爲是曹雪芹的自傳。一個皇親國戚淪窮困潦倒書生，而他的“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卻奠定了中國文學的高峯。

 蕭紅的命運是不幸的：孤寂痛苦的童年，漂泊無定的流浪生涯，一再受挫的感情生活，貧困和疾患造成的身心折磨，都使她備受煎熬；蕭紅又是有幸的：她在文學道路上起步不久便有了知音者，在她奮力攀登之時，就得到了新文學旗手魯迅的親自提攜與栽培，其後左翼文壇對她一直關懷有加，使她的創作在短短的幾年間獲得了長足的進展。蕭紅的家庭身世和叛逆性格放置於那個特定變革的時代，在她不屈的抗爭中，是文學成就了她，也使她忍受疾苦，筆耕不輟，留下熠熠生輝的文字。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毛澤東同志《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指出：“人民生活中本來存在着文學藝術原料的礦藏，這是自然形態的東西，是粗糙的東西，但也是最生動、最豐富、最基本的東西……它們是一切文學藝術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唯一的源泉。

讀蕭紅的散文讓我更加相信：生活是創作的源泉，苦難是作家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