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的肉体,作家的灵魂
“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情人》
01
温柔或暴躁?天才或自大?杜拉斯的这一生该如何描述?
暴风雨、酒精、躁郁不安、怪癖、对话、失语、闪电般的爱情……这些似乎都是可以贴上的标签。
在对于自己的评价中,她写到:"我是作家。其它的都尽可忘掉”。
02
杜拉斯于1914年4月4日出生在西贡近郊,父母为响应法国政府号召,来到了当时为法国殖民地的越南。
父亲当了一名数学教师,母亲则是当地人的小学教师,家里还有两个哥哥。
左二为童年时期的杜拉斯
杜拉斯一家(左一是杜拉斯)摄于1920年
微薄的收入使这一家根本无法进入殖民地的上流社会。
不久,父亲身患重病,独自回到法国后不久就病逝了。
生活的窘迫与绝望不断地折磨着母亲,投资的失败更是让她几乎每天都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因此年幼的杜拉斯和哥哥们总是遭受母亲的虐打。
童年的苦难和母亲的悲惨命运深地影响了她的一生。
在这里度过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成了她创作灵感的源泉。
1926-1927年间的杜拉斯
03
16岁那年,杜拉斯遇见了一个中国男人胡陶乐(音译),这是她的第一个也是终身难忘的情人。
这段情感往事被她写成小说——《情人》,于70岁时才面向世人。
杜拉斯中国情人时期典型的照片
电影《情人》剧照
在《情人》里,爱情的表达方式完全被性爱、肉欲所取代。
有人说,杜拉斯的作品表现了淫妇荡女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杜拉斯所写的大多数人物,都是一些生活在社会边缘、几乎没有正当职业的人。
但正是这些压抑在社会底层的人才会选择对欲望的回归,试图通过肉体的宣泄,还原爱情最原始的快乐。
在她看来,这种没有了道德束缚的近乎纯洁的欲望,才是爱最核心的本质。
04
1932年,18岁的杜拉斯首次返回祖国法国,在巴黎大学攻读法律、数学、政治学,但却立志要做小说家。
那时的她在巴黎的法学院漂亮而风流,常有浪漫传闻。
在25岁那年,她与罗贝尔昂泰尔姆结婚。
罗贝尔昂泰尔姆是她前一个情人的好朋友,也是她一生信赖的兄长和朋友。
婚后的昂泰尔姆并不急着当爸爸,但杜拉斯极力地说服了他。
1941年,杜拉斯怀孕了。
杜拉斯和罗贝尔昂泰尔姆
在她看来,女人就是母亲,没有孩子,就是对世界的一部分一无所知。
她唯一停止写作的时期,就是生孩子的时候。
然而,第二年,她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只活了几分钟。
第一个孩子的离世,成了纠缠她一生的噩梦。
“你能遇到的最严重的事就是写作,我从没遇到过比它更猛烈的事了,要说有,那便是生孩子。”
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创造生命,再加上那时的她还没有完全得到文学界的认可,让杜拉斯对自己产生了极度的怀疑。
05
同年,28岁的她认识了迪奥尼马斯科洛,觉得他是“美男子,非常美的美男子”。
最后两个人都爱上了对方。半年后,玛格丽特引见迪奥尼认识了昂泰尔姆。
杜拉斯1942年与迪奥尼斯马斯科罗的合影
杜拉斯与(左)迪奥尼斯马斯科洛、(右)罗贝尔昂泰尔姆,三人和平相处。
1946年她在意大利同R.昂泰尔姆离婚。
一年后,上天给了她第二次做母亲的机会,她与情人迪奥尼斯马斯科洛的儿子出生了。
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因此特别害怕失去他,不能错过任何与他一起的时光。
有时,他打哈欠,她就吸他嘴里呼出来的气,呼吸他打哈欠的气息。
让马斯科罗在母亲杜拉斯的怀抱里。“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儿子。”1948年杜拉斯开心地说
她希望自己能够给他自由,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后来拍电影也是为了和儿子一起做一些事情,因为儿子喜欢,他几乎参加了她所有电影的制作。
参与电影摄制的杜拉斯
1955年杜拉斯在圣伯努瓦路寓所
06
1959年为阿兰雷内写《广岛之恋》电影剧本。
就主题而言,对绝对爱情的追求,是杜拉斯文学作品中的最主要的主题,围绕一个主题的无穷变幻,倾诉和欢庆,控制和失控。
广岛与爱情,死亡和肉欲象征地糅合在一起。
她在作品中叙述了心里知道的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的爱情。
电影《广岛之恋》海报
没有结果的爱情和对爱情的追求,是她作品的重要主题。
尽管杜拉斯曾经宣称,她已经一点不喜欢谈论爱情了,爱情已不再使她感兴趣了。
但为爱所困的杜拉斯,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对绝对爱情的寻求。
写作中的杜拉斯
1963年杜拉斯在纽约
07
1975年,杜拉斯和扬安德烈亚相遇。
在电影院放完《印度之歌》后,杜拉斯来来到了讨论会。
当时扬安德烈亚坐在第一排,提了一个糟糕的问题,然后拿出《摧毁吧,她说》求签名。
他说:“我想给您写信。”她给了他在巴黎的地址。她说:“您可以照这个地址给我写信。”
圣贝诺特街5号,玛格丽特杜拉斯(1914-1996)于1942—1996住的公寓
这段传奇的爱情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从第二天起,这位读了《塔吉尼亚的小马群》后疯狂喜欢她作品的大学生,几乎每天都给杜拉斯写信,虽然有的时候只是从她的书中抽出一句话寄给她,就这样坚持不断地了写5年。
5年的时间,足以让杜拉斯的内心泛起一丝涟漪,但她却从不回信。
情人扬安德烈亚比杜拉斯小39岁
很多年后,杜拉斯依然很清楚地记得1980年1月的某一天,在刚刚生了一场大病后,她决定给这位年轻人回信。
在信中,她向这位陌生的年轻人吐露心声,把自己生活中最隐秘的事情告诉他。
杜拉斯后来说:“我对他说我酗酒,说我因为这个又在医院住了一阵子,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喝到这样的程度。”
这时的她已经66岁了。
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成了杜拉斯的精神寄托。
《杜拉斯传》中这么形容——“一个知心朋友、一个兄弟,一个绝望中的同伴。……他在,在等她”。
扬给杜拉斯打过电话要求见她,他说,“为了相识。”
杜拉斯拒绝了,扬锲而不舍的每天都打电话,她不接。
当时的她正在意大利参加一个电影节。
后来杜拉斯回来了,她在电话里问他,为什么要来?
他说 “来谈一谈泰奥朵拉。”
她没有再坚持,让他第二天就来。
杜拉斯和扬在圣贝诺特街5号
1980年7月29日(不同版本传记和不同回忆中,这个日子总不相同),杜拉斯在阳台上等扬,她看到了这个年轻人过来。
扬梅勒来到了杜拉斯在特鲁维尔的公寓,他敲门,杜拉斯没有回答,他喊,“是我,扬。”
好一会儿她才下决心去开门。
他们拥抱,交谈,直到深夜。
杜拉斯对他说:“别花钱住旅馆,而且,到处都满了。我儿子的房间空着。他不在,你可以在那儿睡。”他留了下来。
从此,这个年轻人彻底走入了她的生活,也走进了文学史。
杜拉斯第二天给朋友布尔奥吉尔电话,“我碰到一个天使。”
杜拉斯和扬安德烈亚在一起
08
杜拉斯给了扬梅勒新的名字——扬安德烈亚。
扬后来对记者说:“她用我的名字和我母亲的名字组成了我的姓。她取消了我父亲的姓。我的老家在布列塔尼,所以她又在我的姓名后面加上了‘斯坦纳’。于是我便成了扬 安德烈亚-斯坦纳。这与其说是一个人的名字,还不如说是某本书中,某部电影里的一个人物。”
扬还说:“一切都可以开始了,因为她给我取了名字,因为这个名字被写在了一本书中:《80年夏》。”
在《80年夏》里,杜拉斯写道:“我在黑暗的房间里,您在那里。 我们一起看着外面。”从他们相见起,杜拉斯就把扬囚禁了起来,他的名字,他的生活。
扬安德烈亚是同性恋,他喜欢的是男人。
他们经历着一种不可能的爱情。杜拉斯喜欢男人,喜欢肉体之爱,他们也做爱。
但杜拉斯一直因为扬对她没有欲望而痛苦,她觉得这是对她作为女人的否定。
在他们相遇三个月后,杜拉斯宣布:“我只能觉得这份激情是变态的,可怕的,短暂的。”
《死亡的疾病》的故事就是来自于扬,一个男同性恋和一个女性之间不可能存在的情爱故事。
而在《蓝眼睛黑头发》里,杜拉斯描述了一个女人如何才能接受所欲求的男人是个同性恋呢?——爱是不可能的,没有肉体能够相爱吗?
据说扬一边打《蓝眼睛黑头发》的手稿,一边不停骂杜拉斯和自己,然后去找男人。
扬想成为作家,但杜拉斯经常这样跟他说:“扬,你没必要写作……”
她从来不允许扬坐在她写作的位子上。
但他还是写了本书叫《MD》即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姓名缩写(中译《我的情人杜拉斯》),写的是她接受戒毒治疗、从死亡边缘逃生的故事。
杜拉斯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她甚至不允许扬见其他女人,包括自己的母亲。
扬后来抱怨说,“我整天干活。洗碗、打字、陪她看电影、开车陪她兜风。白天,黑夜,永远没完没了……”
他们和普通情侣一样,争吵、尖叫、妥协,她会赶他出门,他会再回来。
她会打他、辱骂他,可她也会一脸迷茫地问他,她为何会如此恶毒。他也会消失,一连几天几晚,杜拉斯疯狂地满世界找他,他又回来。
她请求他留下来陪她,直到她死去。
《大西洋人》是杜拉斯写给扬的绝望情书,写它只是为了留住扬,为了赢一个不爱女人的男人。
扬后来说:“她什么都想要。具体的东西也是。肉体,读读《坐在走廊里的男人》,她想要我的肉体。”
年迈的杜拉斯
扬会朝杜拉斯嚷嚷:“我受够杜拉斯了!”她便看着扬:“不,扬,你永远也不会受够杜拉斯的。”
所以,扬总是会回来,他们彼此无法离开。
有好几次,杜拉斯觉得扬会抛弃她,但1986年的那场大病改变了事情的发展,扬每时每刻在她身边,杜拉斯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都在。
扬安德烈亚在杜拉斯快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他将给予她写作的欲望。”“扬保护她,忍受她,一言不发。”
相比于扬,杜拉斯更需要他。
1986年,杜拉斯在黑岩公寓的百叶窗前
1991年,77岁的杜拉斯和扬安德烈亚在法国海滨小城特鲁维尔镇
09
1996年3月3日杜拉斯的去世。
杜拉斯去世后,“这场爱情结束了,而我还活着。”
扬把自己关了两年,后来通过写作走出了阴影。
后来在《给杜拉斯——酸李树》一文中回忆了杜拉斯弥留前最后的情形,1996年2月29日,“这一天在您房间,在您的床上。不是躺着,不是,直坐着,在门边的床上,一清二楚地说着这些词语:‘我爱你,再见。’”
玛格丽特杜拉斯墓
1999年杨出版了《那场爱情》,讲述了他和杜拉斯生活16年的故事,“一切都可能停止在这里,停止在巴黎东部的这座房子里。是的,一切都可以停止在我现在所住的这个房间里,停止在这张浅色的木桌旁,对面是高高的窗户,窗外是塞纳河。就此坐在这张桌边。”
在杜拉斯诞辰的一百周年,年仅61岁的杨神秘死亡。
对于他们的爱情,扬说:“这不是一场美丽的艳遇。这是一件非常……非常神秘的事情。一场相遇。我总想起《广岛之恋》中的那句话:‘我喜欢你,是多了不起的事啊!’”
杜拉斯常去的巴黎第六区圣日耳曼大道和圣伯努瓦街转角的花神咖啡馆(Caféde Flore)
尽管杜拉斯对欲望的追寻最终走向了虚无,但她的深刻之处,在于人格从紧紧束缚欲望的道德中解放出来,交还给绝望却永恒的欲望本身,使人退却、惊惧的犯罪感被纯洁而自然地打碎,人得以回归原本属于自己的欢乐,无拘无束地继续生命的探求。
真正的痛苦不是欲望,而是人类把恶赋予了欲望。
《杜拉斯传:一个世纪的穿越》
[法]阿兰·维贡德莱著
杜拉斯的作品和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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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维贡德莱出色地追溯了杜拉斯的生命轨迹,揭示了杜拉斯永恒魅力的秘密,前所未有地接近她复杂激烈的一生……他懂得如何深入了解一部作品、一个人生的奥秘,不但清楚地展示了杜拉斯作品的起源,而且提供了弄懂一个女性悲剧的钥匙。
阿兰·维贡德莱(Alain Vircondelet),法国著名传记作家,曾为帕斯卡尔、于斯曼、兰波、加缪、萨冈、杜拉斯、圣埃克絮佩里、巴尔蒂斯、萨贺芬·路易等文学界和艺术界名人作传。担任“玛格丽特·杜拉斯文学奖”评委会主席和“玛格丽特·杜拉斯协会”主席,系杜拉斯生前好友,被视为世界范围内最关注杜拉斯作品的专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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