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版權歸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路遙

1981年夏天,路遙背上一個軍用旅行包,回到陝北,回到生他養他的黃土地,住在靠近延安的甘泉縣招待所,開始了《人生》的寫作。在21個晝夜裏,路遙每天在窯洞裏伏案工作18個小時,不分白天和夜晚地寫作,渾身如同燃起大火,導致五官潰爛,大小便不暢通。有時候,思路不暢,他就短暫休息一下,深更半夜在甘泉縣招待所轉圈圈。

1983年3月,路遙的小說《人生》獲第二屆全國中篇小說獎,消息傳來,他給弟弟王天樂打電話,說手頭一分錢也沒有,急需弟弟幫忙想辦法,天樂借了500元,趕到西安火車站當場買票,將哥哥路遙送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8年過後,1991年3月,《平凡的世界》以榜首的名次獲得第三屆“茅盾文學獎”,路遙將消息告訴在延安富縣採訪的弟弟時,電話兩端的兄弟,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心情都很複雜。接着路遙說他錢不夠,需要弟弟爲他想法籌借一筆錢去北京用以領獎買書等事用,無奈之下天樂敲開了時任延安地委副書記馮文德辦公室的門,聽了天樂的話驚呆了這位副書記,他出門去找到五千塊錢。

離開西安去北京領獎那天,天樂從延安趕到西安火車站將懷揣的5000元錢送到路遙手中,對路遙說:你今後千萬再不要獲諾貝爾文學獎了,人民幣怎麼都好說,去那裏是要外匯的,我可搞不到!

路遙只說了一句:日他媽的文學!便頭也不回的進了火車站。

陳忠實先生的老家在距離西安不到五十華里的灞橋毛西公社西蔣村,他是地道的關中人,有着生冷蹭倔和樸實厚道的性格。

《白鹿原》問世之前他的穿衣打扮極其樸素,就像個剛進城的農民包工頭。據作協的人回憶,無論誰找他閒諞,他都接待,但一語不和就會攆人,而且絕不客氣,話是短語:走走走,趕緊走,額(我)還有事哩,來人便得狼狽逃躥。

那時,陳忠實抽的煙是味道極重的劣質煙。陳忠實說,日他媽,咱沒錢,抽這爛慫煙便宜麼,勁兒大。

1988年5月25日,路遙憑藉超強的意志力,和病魔賽跑堅持創作完成了《平凡的世界》的最後創作,他寫作最後一章時雙手痙攣,泡在熱水裏半天才恢復知覺,爲全書劃上最後一個標點符號,他站起身來幾乎是條件反射不受任何控制的把圓珠筆往窗外一扔,之後嚎啕大哭。

1991年的農曆臘月二十五,歷經六年艱辛,《白鹿原》創作完結。陳忠實回憶:在劃完全書最後一個標點符號——省略號的第六個原點的時候,兩隻眼睛突然一片黑暗,腦子裏一片空白,陷入一種無知覺狀態,背靠沙發閉着眼睛,似乎有淚水沁出......

陳忠實比路遙幸運,《白鹿原》問世後,他名滿天下,經濟狀況上好了一些。白鹿原給予了較高的版稅,他卻設立了白鹿文學編輯獎,許多改編授權都是免費的,涉及必須改編費的則能少則少,只要改編好了他就高興。生活上他依然保持着以前的生活習慣,穿着仍是一身包工頭的樸素,抽的是十幾塊錢的王冠雪茄,朋友出國帶給他的古巴等雪茄,口味不習慣,都被他送人了。

陳忠實

他喫飯討厭浪費,要是喫碗麪,或者一碗羊肉泡饃,他高興地說“這才叫飯麼”。作家方英文回憶,他和陳忠實相交多年,唯一請老漢喫的一頓飯是兩個人花了十塊喫了兩碗油潑面,這個陝西老漢的尊嚴全在內心世界在靈魂深處。

陳忠實就任作協主席時,省作協的辦公樓已經破舊不堪。爲重修辦公場所,陳忠實放下文人身段,去找省領導伸手要錢。一名省長約見了他,但卻閉口不談給錢的事兒,只跟陳忠實聊他對某地區一個小戲的看法,從中午11點一直諞到下午1點,後來一看錶,揮揮手說要喫飯休息。

陳忠實出來後在省長大院冷笑幾聲,又仰天狂笑幾聲,對同來的人說,這省長是個二球、白癡,舊時代的官僚尚且知道尊重文人,這人則連爲官做人最起碼的常識都不懂,而且還在我們面前賣弄他那點可憐的見解!

有次,一位高官居高臨下的對陳忠實說,你在《白鹿原》之後咋再不寫啦?你要體驗生活嘛,要學習講話精神要深入羣衆嘛,一大套官話。

陳忠實只回復了一句話:你懂個錘子!

1992年11月21日,在西安三兆公墓,陳忠實用他濃重渾厚的關中口音送別路遙:“我們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無論這個事實多麼殘酷以至至今仍不能被理智所接納,這就是,一顆璀璨的星從中國的天宇間隕落了!一顆智慧的頭顱終止了異常活躍異常深刻也異常痛苦的思維……”

2016年4月29日,沒有等到五月的到來,陳忠實先生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人間最美的四月天。

查看原文 >>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