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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 员 作 品

李治的诗

● 随秋风剥落的叶子（组诗节选）●

秋风剥羊葱似的

剥曾经高高在上的树叶

一片、一片地剥，一层一层地剥

正如我日渐衰退的年龄

被秋风一点一点地剥去

没有人喜欢听叶子落地的声音

没有喜欢看叶子落地的姿势

当我抬起头，只听到，看到

它被秋风扭断的骨折，坠落中的痛苦表情

还有的依依不舍

它脱离了树枝的，成为

一个独自飘飞的魂灵

正如我，在这尘世间走过的轨迹

我挪动身子向上攀爬

始终爬不过，沾了雨露的叶子

偶尔，与落叶的轨迹照面

这使我不得不思考

秋风下次剥的，会是谁

■ 成熟，从夏至秋

遗忘是一种安身立命的姿态

将现实遗亡于脂粉里

打磨，烘烧之后，反复咀嚼至暗香浮盈

土地在双眼的撕裂中，正示以花开

这铁的犁铧深恋于的每一寸肌肤

芬芳再一次新生

苦到无以言表，有了药的效力

如同祈祷，带着右手之力

扭转，剥离

所有微笑像秋阳一样温暖

谷地里多了镰刀的脚步声

唯一的光，触及土地的每一寸角落

成熟一定会低垂着身子

吸尽泥土的味道和忧伤

秋，才会一件件脱掉外衣……

■ 秋悟

八月，蛙声不再漫过池塘。

太阳，收起了锋芒必露的个性

原野，金黄的茬头交出满意的答卷

莲藕的胭脂红开始淡了，黑色的幕

一天比一天拉长

夕阳松散。近五十的影子

显得格外枯黄

当凉风又催添头上的几缕霜发

我无力废立拓新，只好撒开手掌

一只犹如拐杖

支撑颤动的脚尖

一只刚好接住老榕树

第一片落叶

■ 秋思

风扬起几片退休的叶子

拉着被日子折腾得失去

个性的阳光

穿一身朴素的水墨与初秋照面

和蝉在唠叨繁华的曾经

和下午一起

金黄的枝叶将我包裹

一阵一阵聒噪，曾有过的火热

从树枝伸展间漫下来

在一棵香樟树下，煮时光、擦孤独

麻雀大胆地在地上

蹦来蹦去，啾啾觅食

风从玉米梢退下来与阳光相欢

我卷着发黄的过去，顺着指间的缝隙

看到岁月的茧爬满我的回忆

柔软的时光，像皱折的皮纹

蓄满眼缝。波澜壮阔的豪情坍塌于

五斗生计，压弯了的肌骨不堪重负

我常常怕自己会睡去

生怕阳光、翠色、鸟鸣

都随我的白日梦，一做就是一秋

■ 秋虫

辉煌走到尽头

注定一个人的孤独

小的像一片落叶

没有具体的落脚地址

飞蛩点燃最后的火

一定是引起注目或留点什么

唯有眷恋无处寄放

夜行的蟋蟀与煮沸的鸣蝉

在密谋，密码在夏天手中

挥动钝剑在空间比划

风在层层剥着衣裳

■ 立秋

一场秋雨煮酒疗伤

腐朽于蝉的最后嘶吼

这是个忧郁的季节

糜烂将从落叶开始

纤弱的花，从脚趾攀上头颅

苟延残喘

每一根敏感的藤，无能为力

果子与之相依为命枝杆剥离

稻草人无赖于鸟的肆意妄为

多事从月亮口出

掉进心境，一块飞石碎了静湖

一道缝隙，由涟漪带给湖底的鱼

欲说还休，一次次被风言挤上浪尖

生死决别的植物

愁绪画黑了眼圈

在无数次惶恐的追忆中

夕阳的锦缎光泽使人心颤

脉络清晰的细节

念会疼，思会疼

有一种忧郁，在银烛秋光中传染开来……

■ 立秋·与妻书

昼夜交替之季

悲悯被风轻轻带进万物的身体

连绵抽搐的秋雨

像有谁在遥遥的天边絮絮叨念

无端忧郁的目光，顺水而来

抵达过你铺满青苔的窗口

我终于在蝉吼中醒来

风在耳边厮磨、你瞳仁中有沉默的礁石

把思念的潮水磨成飞瀑的形状

更深处的暗涌，把天空磨成瓦蓝

我高兴不起来，你蒙蒙的薄雾漫过

我孱弱的影子

树荫下打盹的茶水

依旧飘着几片散叶，无精打彩

我早已对你坐过的木凳

注目良久

现在，我只等落下第一片银杏叶子

我马上给你拥抱，让温暖起步

快速刻下，无法回放的过去

和苍老的身子，和你守看乱红如雨

而这一切都是心底自然而然向上升的

我遗弃生存中惯用的伎俩

叶子一片片地掉下来，你渐渐升上去

在我用尽最后的余力中亮起来

摘下薄冰的月光，与你对饮

婚后二十多年，何时仔细对目

琐事随叶，一片盖一片，从未停息

无处遁形

秋来，步伐如水，漫下来

也该是时候，有你我的人间烟火了

李治，1970年生人。现居成都。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滇池》《参花》《《绿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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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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