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小细胞肺癌（SCLC）作为难治恶性肿瘤，无论在发病机制、驱动基因的探索还是新药研发等领域一直处于“凛冬”状态，沉寂多年没有突破。尤其是在复发SCLC患者的后线治疗选择上，药物非常匮乏，治疗指南中对三线治疗尚没有明确推荐。

据统计，在临床中能够接受三线治疗的患者仅占20%，三线治疗能否获益也无定论，只有少数的回顾性研究结果显示三线化疗的客观缓解率（ORR）能够达到18%~21%，中位总生存期（OS）为5个月左右。因此，SCLC患者的新药治疗尤其是对后线治疗的需求非常迫切。

“王大叔，您CT检查结果出来了，较前无明显增长，目前考虑效果有效。”我昨天上午查房的时候把复查的CT结果告诉王大叔。不经意间看到他的手在颤抖，嘴唇轻颤着，眼睛竟有些湿润。

他是我的一个老病人，前几天刚过六十大寿，但说出去真没几个人信，他头发斑白，略显稀疏，眼窝深陷，颧骨高耸，锁骨上窝也凹的很厉害，手上青筋明显，有些驼背，身高约175cm，体重却不到50公斤。到现在诊断小细胞肺癌接近1年半了。

去年新年刚过，老人家起初咳嗽、咳痰，以为是过年走亲访友劳累到，口服止咳药并未止住，反而有加重迹象，后来甚至出现痰中带血。3月初在儿子的坚持下，去当地医院做了胸部CT，因为家里开始农忙，第二天大叔自己去取结果，医生说是肺占位、纵膈淋巴结肿大，如果想确诊是良恶性只能穿刺取病理活检。再后边医生的话大叔没听进去。

我后来见到他时，他说当时听到 “肺占位”的那一刻，整个人蒙了，因为他邻居七叔前些年因为肺癌去世了，最初的诊断就是这个，他当时想过怎么不让家里知道，甚至也想过一死了之从此不拖累家里，总之浑浑噩噩的，后来不知道怎么走回的家，到家之后老伴在忙前忙后做饭收拾家务，看到她熟悉的脸，他怎么也说不出来丧气的话，就手背手闷声走到屋里，也没吃饭，找出一盒烟就抽上了，其实老头有十来年不抽烟了，据说老伴看他总咳嗽就强制勒令戒烟了。

他老伴说起来是个极利索的人，这一年多老头生病都是她前前后后陪着。从打第一次见，就一直带着浅笑，仿佛世间没什么事能击倒她。王姨留着长发，烫着微卷，零散有几根白头发，反而更显出经过岁月洗礼的稳重，她眼睛很大，鼻梁高高的，嘴唇嫣红，不施粉黛却自然的有些让人移不开眼，可能常年做家务忙农活，并不如城里人那般精致，反而多了份质朴。后来熟了之后听说她年轻的时候当过妇女主任，后来赶上文化大革命，生长队组织扫盲，每天跟着识字看书，竟也认得不少字，说来也是个经历过不少风雨的人。

接着说，大叔刚拿到结果回家那会，王姨看到老头这样，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出了一二。她也知道自己老头的脾气拗的很，这会问肯定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如寻常女子哭哭啼啼，而是回屋里翻箱倒柜。王大爷心生好奇就问了一句，老伴回过头来说：找宅基证卖房子，她这辈子命苦嫁了个没种的男人，年轻时以为是个好的，没成想碰到事这么怂，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她要趁着房子里没送走过人卖个好价钱，然后改嫁邻村。老头一听顿时火了，这还不知道是不是癌症呢，他老婆就想着改嫁了。吼道：不行，明天你陪我去医院里，去取活检送病理，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老头吼完，老伴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说：人啊，最怕的是被自己打倒。这时他才明白老伴的激将法，心里感觉很熨帖，同时也坚定了一定要战斗到底的决心。

当晚老两口把儿子喊过去，告诉儿子想去大点的医院治疗，毕竟当地医院太小了。王大叔儿子也是孝顺的，为人很正，憨厚平和，只要为了爸妈好干什么都行，就一口答应下来，心里计较了下，咱这边最好的医院也就是青医附院。于是后来就有了我第一次接诊大叔的情形……

2017年3月14日中午，我门诊下班准备走的时候进来三个人，两个中老年人和一个稍年轻的，眼神里有紧张、恐慌又有些担忧和害怕，医生这种职业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人，见到这么三个人，竟也说不出已经下班的话，招呼他们坐下。这才知道中间大叔是病人，另外两个一个是老伴一个是儿子，从他们的方言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拿过大叔带来的片子，八九不离十是恶性的，他们家人大概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看老头的样子他自己应该也清楚，但还是眼神询问了下大叔儿子要不要让老人家出去。他儿子反应也很快，接着说：李主任有什么话您说就行，我爸都知道。听他这么说，我就安下心来，跟他们解释目前从片子看，恶性的几率比较大，但是病理诊断是金标准，如果要确诊及制定接下来的治疗方案，就要取活检明确病理。他们家里人大概也了解些，就答应下来。于是我紧锣密鼓给他们联系呼吸科大夫，说了下大叔的情况，那边答应下来。

王大叔入院后很快做上了气管镜，显示在右主支气管见有肿块，送了病理。在等病理结果的期间给他做了别的必要的检查，其中颈部B超提示右侧颈部淋巴结肿大，皮髓质不清，上腹部CT提示右侧肾上腺小结节，转移瘤可能性大。当时看到检查结果我也一阵头疼，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居然一经发现就转移了，连手术的机会也没有了。我正考虑该怎么跟家属说的时候，病理也结果出来了，右主支气管肿块活检是低分化癌，根据免疫组化结果考虑小细胞癌，细胞增殖阳性率80%，这个恶性程度就相当高了，而且小细胞癌就算暂时没有转移也不考虑手术，因为恶性程度很高，手术治疗效果也不好。根据正规治疗方案，应该首选放化疗同步，但国内很少这么用，因为带来的副作用远大于带来的获益，一般都是序贯治疗，先化疗然后放疗。

我试着组织好语言，然后把大叔儿子叫到医生办公室，说了下大叔的情况，并说明了治疗方案。中间我一直观察他儿子的眼神，显然也没想到这么严重，虽然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当真的面对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的后果，到底还是崩盘了。大概2、3分钟红着眼睛整理好思绪，我见他情绪稳定的差不多了，就交代了后续的问题，以及化疗期间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化疗的副作用。

经过短暂消化和考量之后，他说，您把这个结果告诉我妈吧，先别告诉我爸。我听后有点惊讶，但还是确认了下，因为以我的经验，家里的女人通常是最接受不了这个情况的，不管是妻子还是女儿，没有几个听完不情绪崩溃的。他说，您就按我说的做吧，主要我怕自己表达不清楚，要不然我就自己告诉她了。就这样，他把王姨也喊过来，然后我慢慢说了大叔的情况，谈话期间我一直准备着接受她泪水的洗礼，结果没想到她期间一直神色淡淡，当然不是没有认真听我说，相反听得很认真。王姨的表现甚至比她儿子都淡定，但还是安慰了句：这种类型的肺癌其实见效还是挺快的，或许两个周期化疗就会小很多。王姨也听出了我安慰的口气说：主任，就按您说的治，我虽然不懂，但是我知道没有什么事没道理还没开始就自己先放弃。我懂了，这个女人比我想的要内心强大的多。

接下来就是4个周期的小细胞肺癌一线方案的化疗并联合靶向治疗，即依托泊苷+顺铂，联合阿帕替尼，大叔本来就有高血压病，用药期间血压一度有高压高于200mmHg的时候，虽然也用药物干预但还是头疼的不行，有时候甚至脾气很暴躁，但他老伴一直默默守着他，随之而来的还有其他的化疗副作用，头发掉的厉害就剃光了，恶心呕吐的厉害什么也吃不下，更严重的是，曾出现了三度骨髓抑制，发烧到39-40℃。大叔却始终没有放弃。有一次下午去看他，他老伴正好没在，聊起来了大叔虚弱的笑着说，李主任你不知道，我老伴年轻的时候可好看了，我们这几个邻村和我一般大的有还几个看上她的，她还是看上我了。说到这些大叔虽然脸色苍白，但却遮挡不了从眼睛里迸发出来的神采飞扬。我没说话，笑了笑示意他接着说。

从他的话中我知道，原来王姨小时候家里也是富裕人家，怪不得那一身通身气质和那份娴静原来是与生俱来的。还听说听说女红很厉害，虽然现下这些用不到了，但是当时却也是可以拿出来说道的。后来因为她爹染上了毒瘾把家里败了，所以搬回了乡下老家。也因着这才有了王大叔遇到王姨。王大叔痞痞地笑了一下，如果没有她爹后来的事，我们可能是陌生人。话锋一转，我老婆跟着我没过过好日子，生我儿子的时候还难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平时我脾气倔她总有办法让我笑，结婚的时候我就告诉她，我一定好好爱护自己，走在你后边，因为你的后事我交给谁都不放心……听着大叔说这些，其实心里是很憧憬的，就像诗歌里说的，从前车马书信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那天回去心里良久都在想王大叔的话，爱你就要好好爱我自己。

理想是美好的，但终究败给了现实。大叔前4周期化疗期间肿瘤一直在缩小，就一直维持原方案化疗。但是我始终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小细胞肺癌很容易耐药，虽然治疗起来见效快但是耐药后复发也是很快。2017年10月16日，6周期化疗后复查胸部CT，右肺门出现新发病灶。还是进展了！只能换化疗方案，经过与家属交流后，更换二线方案化疗，即伊立替康+顺铂化疗。但是可以预见的，这个方案很有可能也会耐药，只是时间问题。化疗期间副反应更加严重，还出现了腹泻，及时用药干预后，腹泻是止住了，但大叔的体质也越来越弱。但始终也没放弃，他老伴也还是殷勤的在床边照料。果然不出所料，今年2月28号，完成6周期二线化疗方案后，胸部病灶又进展了，但这次更严重的是，脑部竟然出现了转移灶，甚至病灶周围水肿，王大叔开始头痛难忍有时还神志模糊。给予脑部病灶放疗加肺部放疗，放疗的副作用不比化疗差，因为放疗，病灶周围开始出现炎症，咳嗽一过性加重，因为脑转移瘤加水肿，王大叔一度丧失语言能力，只能发出单音节词，而且前言不搭后语。

那天我查房的时候大叔清醒点了，大概是放疗起到了效果，他拉着我说：李主任，千万不要放弃我，已经为这病都已经遭了这么多罪了，如果现在妥协，之前的就都白做了！我还想亲手安葬我老伴，我不懂什么是爱，但把她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大叔说这话时，没有避开王姨，大概她也从来没听过自己执拗的老头也有这么一面，向来云淡风轻的她转身出去了，当时我心里想，大概这次是真正的名媛，黑暗的生活没有击垮她，反而是老头几句窝心的话瞬间戳中了她的泪点，但也没有在人前流泪。我查完房回来的时候看到阿姨重新坐了回去，脸上还是淡淡的笑。

王大叔完成放化疗后，情况比之前稍见好转，但肿瘤依旧存在，现在一线、二线化疗方案都耐药了，放疗也做了。接下来治疗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只能是边治疗边评价效果，家属也都明白。从今年6月15号开始尝试换一种靶向药叫安罗替尼，该靶向药是一种新型小分子多靶点酪氨酸激酶抑制剂，能有效抑制VEGFR、PDGFR、FGFR、c-Kit等激酶，具有抗肿瘤血管生成和抑制肿瘤生长的作用，但因为没有确定的临床支持，也都是在尝试着用。不知道是不是天可怜见还是大叔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到现在2个周期用完了，到底还是出现了奇迹，治疗中复查胸部CT，1周期后右肺下叶半片影居然吸收了，2周期治疗后复查，右肺门肿块居然也在缩小，因为是靶向治疗药，副作用比化疗、放疗要小得多。目前大叔身体情况也基本稳定。说实话第一次接诊的时候我也没我也没想过大叔的生存期会这么长。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经历了这么多，辗转用了这么多治疗方案，现在奇迹再次出现，不仅大叔情难自禁，我看了看王姨的脸，向来波澜不惊的她居然眼里也有泪花……接下来王大叔将会继续服用该靶向药，按周期复查，希望可以一直出现奇迹。

王大叔的故事讲完了，永不放弃在我看来再也不是一句空话，所有的不放弃都各有理由，而他的理由是爱你，只想亲手安葬你。

【药物简介】

我国自主创新抗肿瘤新药安罗替尼，作为新型多靶点小分子酪氨酸激酶抑制剂，可强效抑制VEGFR、PDGFR、FGFR 和 c-Kit 等多个靶点，具有抗肿瘤血管生成和抑制肿瘤生长的作用，在非小细胞肺癌（NSCLC）和软组织肉瘤等领域已经展示了不俗的表现，并于今年5月份获批用于晚期或转移性NSCLC的三线治疗。

ALTER1202研究是目前在全球唯一一个安慰剂对照、获得阳性结果的SCLC三线及以上治疗的多中心临床研究，它的成功对于改善SCLC治疗困境具有重大的意义，将开创SCLC治疗新格局，成为复发SCLC后线治疗的开拓者。

ALTER1202研究显示，在难治、多线复发的SCLC患者中，安罗替尼的PFS提高了3.4个月，疾病风险降低了81%，如此显著的获益在SCLC新药研究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更值得关注的是，安罗替尼治疗脑转移的患者疾病进展风险降低了85%，这对于伴发脑转移的患者来说实属难得。此外，安罗替尼的安全性也易于管理，并且具有口服用药的便利优势，在临床上更容易被广泛接受和推广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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