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空婉兒

韓延導演的《動物世界》是近年來難得的一部寫盡人性的作品，可惜因爲片名，影響了票房。觀衆看到《動物世界》這個名字，都以爲是講動物的事，卻忘了，人，也是一種動物。如果失去法律和道德的約束，人類將回到“動物”的本性。

這部電影改編自日本動漫《賭博默示錄》，講述了鄭開司（李易峯飾）被逼無奈進入一場驚心動魄的賭局中，這裏的賭徒來自世界各地，在一艘“孤船”上，失去了法律的約束，沒有道德的束縛，有的只是爾虞我詐，最終鄭開司用自己的方式守住了心中的“道”。

鄭開司並非英雄，相反，他是個活在底層的悲苦人物：他的母親是植物人，常年臥牀不醒；父親已經失蹤，甚至可能已經死亡；他的職業是一個遊戲廳的小丑。儘管他是“大院裏最聰明的孩子”，除了父母留下了的那套房，他可以說是一無所有。對於自己心愛的姑娘——劉青，他不敢表白，不敢接受對方的心意。

“石頭剪刀布”這個遊戲大家都會玩，甚至覺得是小兒科的遊戲，但是在《動物世界》，這個遊戲卻連接了地獄和天堂；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遊戲，是一場事關生死的遊戲，是一場利益至上的遊戲。遊戲規則簡單，劇情卻很燒腦，需要觀衆聚精會神不停地思考，才能理解鄭開司所表達的內涵。

這種費腦程度，堪比《達芬奇密碼》《異次元殺陣》等名片。《動物世界》充滿荒誕與傳奇，情節似乎被割斷，深思卻又發現絲絲入扣、處處留有懸念。無論是演員的表演方式，還是場景的轉換、情感的衝擊，都可說是一部“大片”。

本文主要從敘述特徵、人物塑造、主題表達三個角度解讀這部電影，感受《動物世界》的獨特魅力。

《動物世界》海報

一、敘述特徵：用“意識流”的手法，呈現“陌生化”的狀態

“意識流”這一概念是美國心理學家威廉·詹姆斯在《論內省心理學所忽略的幾個問題》中首次提出來的。“意識流”也就是思想、意識的流動。“意識流”具有連續性、超越時空性的特點。換句話說：人類的思想不是片斷性的，而是一直在流動着的，就如同一條河流，人類的“意識”就如同源源不斷的河水。

愛爾蘭作家喬伊斯創作的《尤利西斯》就是“意識流小說”的巔峯之作。意識流作品往往具有割裂性，作品中的場景和事件隨着主人公的意識而隨意跳換，所以讀起來比較費解。因爲意識本身就是跳躍的，是不受時空限制的。

“意識流”的常見技法有五種：內心獨白、內心分析、自由聯想、蒙太奇、詩化音樂化。“意識流”原本是心理學的概念，後被引入電影藝術的範疇。比如《廣島之戀》《盜夢空間》《動物世界》等，都採用了“意識流”的敘述方式。《動物世界》的“意識流”敘述主要有以下2種表現：

李易峯小丑造型

01 外露的人物內心獨白

正如前文所言，內心獨白是“意識流”常見的一種技法，也是《動物世界》的主要敘述方式。所謂內心獨白，是指直接用第一人稱描寫人物的意識和潛意識活動，以此來表現人物的內心世界。簡單地說，內心獨白就是主人公把內心想的東西，自己用語言表達出來，讓觀衆瞭解他的內心世界。

電影一開始，主人公鄭開司就說“我腦子有病”，接着開始敘述自己的“病症”，強調這種病沒得治。鄭開司通過“腦子有病”的內心獨白，將觀衆帶入他的內心世界，這個世界是一個虛幻的想象世界，在這個世界裏，鄭開司是一個“降妖除魔”的英雄。

這個魔幻的世界，就是與現實隔絕的。這個世界光怪陸離，富有魔幻色彩。導演講場景設定在一輛迅速前進的列車裏，製造出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在這個空間裏，一切都“不正常”，這與鄭開司的獨白“腦子有病”相照應。空間成爲了永恆，時間也被定格在這一刻，唯一變化的是“意識”。

這一段設計看似荒誕，實則意義重大。導演用這種方式讓觀衆看到鄭開司的“本我”，看到他內心向往的“英雄主義”，這樣後面他的選擇便有跡可循，現實中的鄭開司是卑微的小丑，這兩者形成強烈的反差，給觀衆以心靈衝擊。

02 非連續性的敘述方法

很多電影都採用連續性的敘述方式，從事情的開端到發展，最後到高潮與結局。而《動物世界》採用非連續性的敘事方法，將鄭開司的內心世界、真實世界、回憶世界三者交織在一起，造成矛盾衝突。

這種敘述方式就如同把一條線剪斷，進行排列組合，將串聯變成並聯，更具懸念感。

這三者雖然並肩而行，但並非隨意交織。當鄭開司看到劉青被一個病人戲弄時，他眼中的世界與心靈的世界發生重合，眼前的人變成了魔獸，在他的幻想裏，他打了魔獸，而在現實中，他打了這個病人。

正是因爲現實的無力感，所以鄭開司內心將自己幻化爲英雄，可以懲戒所有“魔獸”。可現實的窘境又將鄭開司拉了回來。母親重病、朋友背叛，一無所有的鄭開司不得不踏上航船，進入“動物世界”，完成人生的豪賭。

鄭開司被迫簽約上船

二、人物塑造：用“小人物”的選擇，表現人性的複雜

《動物世界》裏沒有什麼偉大的人物，這裏沒有高富帥，也沒有不可一世的英雄。每個人物都是“小人物”，但是每個人物都“不簡單”。

鄭開司和一羣人被押送到一條船上，一個簡單的“石頭剪刀布”的遊戲，將這羣人變成了動物。

就像導演所言：“他們已經失去了道德、失去了階級、失去了束縛，活下去就是唯一的事情，這是動物的本能。”

遊戲的規則很簡單：每個人有12張卡片，石頭、剪刀、布各佔4張，與此同時每個人手裏還有3顆五角星。人們可以隨意找對手進行石頭剪刀布的對決，輸的人將會被拿掉一顆星給贏的人，進而裁判會將這兩張牌放進回收孔裏。如果兩人出一樣的牌，則視爲平局，這樣只消耗牌，不損失星。

比賽時間爲4個小時，人們要在規定時間內將手裏的牌全部打出去，並且依舊有3顆星才能視爲勝利。五角星和牌都可以自由買賣。最後贏的人不僅債務抵消，甚至還能拿到一筆鉅額的錢下船；而輸的人則會萬劫不復，淪爲實驗的人體工具。

在這裏，沒有國別，沒有道德，沒有任何社會屬性來約束大家，所有人身上只剩下動物的本能。

按照這個規則，如果要合作互贏，其實非常簡單，只要雙方商量好，每次都出一樣的牌，打成12次平局，這樣雙方都能將手中的牌打完而且依舊有3顆星。

《動物世界》中的張景坤便是利用這個方法欺騙鄭開司。同是中國人，鄭開司很快便與張景坤達成協議：將牌的順序排成一樣的，通過平局消耗卡片。結果到了後面，張景坤置換了順序，贏了鄭開司的一顆星，接着又假裝自責，欲將這顆星輸給鄭開司。賭局開始後，張景坤公然作弊，置換了卡片，再次贏了鄭開司一顆星。

在這裏，沒有規則就是唯一的規則。人性貪婪，弱肉強食，利用同胞之誼，取得對方的信任，進而將對方推進萬丈深淵。可以說張景坤是個典型的“真小人”。

張景坤——蘇可（飾）

另一個是孟小胖，看似老實巴交，實則心思詭譎。鄭開司和發小都只剩下一顆星了，不敢貿然去賭，所以決定找到手裏沒牌、但有兩顆星的人合作，而孟小胖就是一個看似不錯的選擇。

孟小胖表面答應合作，轉眼便偷了一張鄭開司手裏的牌，迅速衝到賭桌前，開啓一場賭局。他試圖通過這張牌拿到第3顆星，順利過關下船，結果卻是輸掉了一顆星。

在鄭開司的幫助下，他的發小和孟小胖順利過關，還有多餘的星星可以拿來救鄭開司，到了最後關頭，他們卻選擇以每顆星50萬美金的價格，將星星賣掉，徒留鄭開司一人在小房間絕望。

利用弱小的外表，贏得他人的同情，實則包藏禍心。可以說孟小胖是典型的“僞君子”。

電影中還塑造了很多直擊人性的小人物，西裝革履的韓國騙子，無知貪婪的發小李軍，操控命運的大佬安德森。唯有鄭開司守住了自己的底線，守住了心中的“道”。正如電影中反覆出現的那句臺詞：“該打的仗我已經打過了，該跑的路我也跑到了盡頭，我守住了我信‘道’”。

羅曼•羅蘭曾說：“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

鄭開司在爾虞我詐中堅守自己的信仰，在“動物世界”裏捍衛人性的良善。鄭開司的“本我”“自我”“超我”都指向了不同層面的英雄主義。

孟小胖拒絕救鄭開司

三、主題表達：用“懸念式”劇情展現中國底蘊

整個電影兩個小時，但是沒有一處無意義的情節，導演巧妙地設置了多處懸念。鄭開司爲什麼“腦子有病”，他腦海中爲什麼總是響起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口哨？8歲那一年鄭開司到底發生了什麼？鄭開司的父親是什麼人？與安德森有何關係？這一系列的疑問，導演用抽絲剝繭的方式讓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電影中有一個細節，一名“賭徒”將手裏的3張卡牌衝進下水道，試圖以此矇混過關，結果因爲卡牌上有追蹤器而被發現，最終當場被槍斃。很多觀衆看到這裏時，以爲這一情節是爲了表現安德森的暴力以及這船上的人如草芥一般，命比紙薄。看到後面便會發現，這是一處精彩的懸念，鄭開司正是因爲猜到了被沖走的卡牌是什麼，才贏得最後的勝利。

整個電影中，描述了鄭開司多次精彩的推理。在鬥智環節，還穿插了“蘇格蘭的黑山羊”、“綠色小魔方”等數學小故事。

01 故事情節跌宕起伏

劇情以鄭開司被騙用房抵押貸款爲起點，到被逼上船；賭局開始後，鄭開司連失兩星，將觀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接着發現規律，借高利貸囤積“石頭”牌，在發財在望時出現意外，有人囤積了“布”，這一轉變再次將觀衆置於緊張的氣氛中。

張景坤合作不成，故伎重演，提出讓所有人洗牌，並利用出老千的方式瞄準“獵物”，鄭開司將計就計，讓張景坤走向窮途末路。在大家都以爲必勝無疑之時，李軍和小胖再度背叛鄭開司。

一場賭局，屢次出現危機，又屢次出現轉機，命懸一線之時迎來柳暗花明。觀衆的心也跟隨着主人公的命運而七上八下。

02 影片內涵與衆不同

影片注入了很多“國際元素”，這是一部極具視覺衝擊的特效大片，片中鄭開司打怪的場面更是驚心動魄，給觀衆帶來一場饕餮盛宴。此外，還有衆多國際演員的加持，讓這部影片更具國際範。

這樣一部頗具“國際範”的電影，所表達的內涵卻是我們民族中的“道義”精神。毫無疑問，《動物世界》是一部懸疑片，也是一部動作片，最終指向的是平民英雄的堅守道義。

面對利益的誘惑、摯友的背叛，鄭開司始終選擇“堅守”。他與人爲善，儘管屢次被騙，依舊樂於奉獻。在這個弱肉強食、人性扭曲的“動物世界”裏，他始終守護着自己心中的“道”。

《動物世界》中所體現的“情誼”，是鮮血下的溫情，是自私下的良知，這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文化底色。無論在哪，哪怕與狼共舞，也依舊要清楚自己心之所向。

邁克爾·道格拉斯

結語

《動物世界》是一部被篇名耽誤的好電影，它的票房與實際價值並不相符。在敘述特徵上，導演採用“意識流”的手法，通過內心獨白和非連續性的記敘方式，讓觀衆耳目一新；在人物塑造上，電影通過小人物的選擇，來凸顯人性的美與醜、善與惡，以小見大的方式堪比《紅樓夢》；在主題表達上，電影採用“懸念式”的方式，以跌宕起伏的情節來展現中國底蘊，突出對“道義”的堅守。

作者介紹：@星空婉兒，今日頭條簽約作者，青雲計劃獲得者；一個酷愛讀書、酷愛旅遊的漢語言人，華中師範大學研究生畢業。座右銘：熱愛可抵歲月漫長。希望能以文會友，歡迎大家一起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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