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院裏有人喊,從屋子裏應聲出來一位滿頭白髮、慈眉善目,有些駝背的老人。與此同時,傳來了“姐、姐”地呼喚,雖然有些含混不清,但聲音洪亮。“姐姐 ”面帶微笑,一邊應着一邊請筆者進屋。這位“姐姐”名叫高香愛。她說,身邊是自己的弟弟高民增,他就像個孩子,一會兒也離不開自己。

高香愛的弟弟小 她三歲,自幼患軟骨病,只有左手勉強能夠曲伸,佝僂着腰腿,四肢癱軟,右手和雙腳嚴重畸形,言語不清,生活不能自理,但他坦然面對、性格開朗。這個被認爲活不長的人,卻有着幸福的生活。

高香愛用70多年無微不至地照顧,創造了一個生命的奇蹟。

爲弟弟沒少受委屈

今年81歲的高香愛是河間市郭村鄉南莊村人。78歲的高民增從出生就患有軟骨病。父母去世後,姐姐就是他唯一的親人。高香愛把照顧好弟弟看作是她一輩子的責任,只要有她在,就不讓弟弟受委屈,而她卻沒少受委屈。

高民增小時候,父母帶着他四處求醫,喫藥扎針就是不見好。後來,母親聽人說按摩管用,就和父親替換着給高民增做全身按摩。有心的高香愛也學會了,她就從脖頸到脊椎,從胳臂到腰腿,從手心到腳心,一遍遍地給弟弟按摩,總盼着弟弟有一天能好起來。弟弟被高香愛按得哇哇大哭,爲此,她沒少挨父母的批評。

高香愛的父母要掙工分維持一家人的生活,剛剛懂事的她,給弟弟說笑話、講故事,想方設法哄弟弟開心 。爲了照顧弟弟,高香愛12歲纔開始上學。課堂上,她一邊摟着弟弟一邊上課。下課後,同學們都去玩了,高香愛卻守護着弟弟。

有一年冬天,弟弟尿了高香愛一身,有調皮的學生故意說是她尿褲子。十幾歲的高香愛,又氣又羞,哭着揹着弟弟回了家。因爲當時家裏很窮,沒有換洗的棉衣,她只好穿上兩條單褲去上學。隨着弟弟越來越大,不再那麼聽話,經常在課上哭鬧,高香愛只好唸到五年級就輟學了。

弟弟先是在高香愛的臂彎裏,後來是在她的背上一天天長大,很快弟弟已經是一米七多的小夥子,她也成了大姑娘。高香愛勤快、善良,不斷有媒人上門來提親,高香愛都拒絕了,僅僅因爲他們都離自己的村子比較遠。父母和村裏的好心人都勸她,弟弟的病好不了,不要拖累她一輩子。可在高香愛的心裏,卻有一個雷打不動的要求,她要在近處找個婆家,結婚後也可以照顧弟弟。事情一拖就是七八年,她錯過了不少好小夥。

26歲時,高香愛嫁給了小學同學王萬義。王萬義比高香愛小3歲,從小與父親相依爲命,家境不是很好,但爲人善良、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兩個村子村連村,兩家相距僅有200米。

結婚以後,高香愛就開始了婆家孃家“兩頭跑”,王萬義也承包了兩家所有的力氣活兒。夫妻倆無怨無悔地照顧兩個家裏的所有人,全村人都稱讚。

生活雖艱苦但充滿溫馨

每天早上六點,高香愛準時起牀,自己收拾利落後,就開始做飯。飯做好了,給弟弟穿衣服、餵飯,喫完飯幫弟弟按摩。還來不及休息,就要準備下頓飯,晚上給弟弟洗腳、夏天還要擦身。除此以外,每十天給弟弟剃頭、刮鬍子、剪指甲,每週洗一次牀單、被罩、枕套。幾十年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些在大多數人看來太過辛苦的事,高香愛卻已習以爲常,生活雖艱苦但充滿溫馨。

走進屋子,炕上的被褥乾淨整潔,沒有一絲異味。斜倚在被子上的高民增衣着整潔,精神狀態也很好。因爲語言含混不清,高民增在與筆者的對話中,高香愛不停地“翻譯”着。在70多年的朝夕相處中,高香愛懂得弟弟的一個眼神、一個手式的含義,弟弟咿咿呀呀的語言也只有她能完全明白理解。

炕上放着一臺收音機,平時弟弟想聽哪個節目,高香愛就負責調頻道,姐弟倆還交流節目內容,不聽廣播的時候,就聊天、講笑話。高香愛說:“弟弟身體殘疾,很少跟人接觸。我多陪他說說話,他才高興,要不然他得多難受呀。”

隨着年齡地增長,弟弟腿腳臂膀變形變硬,一種姿勢呆久了就渾身疼痛,每隔一段時間,高香愛就扶起弟弟挪動一下。120多斤的高民增,身高1.72米,要比高香愛高出將近一頭。由於他的四肢都變形了,又很硬,身體就越發沉重。雖然看着看起來很艱難,但高香愛卻不讓別人搭手。她說,弟弟身體不隨和,沒照顧熟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用力大些,什麼時候放鬆,用錯了力弟弟會疼的。

因爲常年喫藥,高民增腸胃不好,大便沒有規律,高香愛做了好幾套被褥和棉襖棉褲,讓弟弟替換着用。

爲了讓弟弟開心,2007年9月份,高香愛租了一輛車,帶弟弟去河間市裏看了看。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弟弟每天都和高香愛聊起看到的花、樹、樓房,還有車和交警。雖然每天都是重複,但高香愛從不厭煩,她覺得弟弟就是個孩子。

子女們也很孝順,常常來看望母親和舅舅,也希望可以幫助母親照顧舅舅,讓母親歇一歇。但高香愛說:“我現在身體還好着呢,我能照顧,等我老到沒力氣照顧舅舅了,就由你們來照顧。”

眼淚擋不住困難,堅強起來

“你真偉大呀!”這是村裏人對高香愛的評價。因爲在1987到2002年的15年間,高香愛不僅照顧着一個軟骨病弟弟,還同時伺候了公爹、父親、母親,三位因病臥牀的老人。

1987年,87歲的公爹摔壞了胯骨,臥病在牀;4年後,母家又患上腦栓塞,一病不起;不長時間,父親也得了小腦萎縮;加上軟骨弟弟,高香愛面對四位重症病人,腳手不得沾地,成了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

在那段歲月裏,每天清晨,她回到孃家給弟弟穿好衣服,幫父母做好飯菜,匆匆返回婆家,傍晚再來伺候弟弟脫衣睡覺,擦洗髒身,洗涮髒物。忙完了孃家的事,就馬不停蹄地回到公爹跟前,端屎接尿,做飯喂藥,擦身洗腳。一天打三四個來回。

1994年公爹去世後,看着一條炕上躺着的父親、母親,還有弟弟,她索性和老伴王萬義搬回了孃家,日夜守護,直到今天。

去年六月,王萬義因爲肝癌去世,給了高香愛很大的打擊,一個人流過許多次淚。可看到躺在炕上的弟弟,她對自己說:“不去想他,眼淚擋不住困難,堅強起來,還有弟弟需要照顧。”

王萬義得病後,爲了不讓高香愛擔心難過,又搬回到了自己家。他從沒在高香愛面前喊過一聲疼,疼了就自己練字、劈樹墩。高香愛也心疼老伴,又開始兩頭跑,可每次回到家,老伴都催着她回來照顧弟弟。

丈夫離開後,一次,抱弟弟到便椅上去的時候,一個沒注意,弟弟坐到了便椅的沿上。相對80歲的高香愛來說,弟弟又高又重,而且腿又硬又直,如果不小心蹩到腿,很容易折斷。高香愛既不能鬆手,又沒人幫忙,只好咬着牙、憋着氣,堅持着,一點兒一點兒地把弟弟向椅子裏面移。等讓弟弟坐好了,她的頭上、背上都是汗,胳膊、腿瑟瑟發抖。這時她又想起了丈夫王萬義,如果老伴在多好,鼻子一酸,淚水模糊了雙眼。

以前,因爲聽說曬太陽能使骨質變硬,她和老伴經常一起抬着弟弟去院子裏曬太陽,如今一個人弄不動了,她只好三天兩頭曬被子。

高香愛66歲那一年春節,兒子媳婦把高香愛和老伴請回家過除夕。她剛回到家,鄰居打電話說,她走後弟弟一個人大哭起來。從此她再也沒回家住過。

多年的勞累,加上年齡也越來越大,如今高香愛的身體也不好,患有膽結石、心臟供血不足,以及關節炎。可高香愛最大的心願卻是,希望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照顧弟弟,她不願意再麻煩孩子們,她也擔心,換了其他人,弟弟不習慣。

2018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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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道了河間好人高香愛的事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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