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高飛 編輯 | 周雅

來源丨賽博故事（ID：cybergushi）

今天的故事從一部電影說起。Ray是這部電影的主人翁，某天一個神祕的聲音對他說：“If you build it, he will come.（如果你蓋好了，他就會來。）”因爲很難解釋的原因，Ray聽從了這個召喚，將家裏的玉米田改建成一座棒球場。故事最後的結局是個Happy Ending，因爲這座球場，Ray父親的棒球偶像來到這裏打球，並促成主人翁和父親化解了多年的矛盾。電影的名字叫《夢幻之地》，在IMDB等全球權威電影網站口碑頗佳，1990年還贏得奧斯卡金像獎三項提名。不僅如此，電影還有一個特殊的榮譽，在《好萊塢報道者》評選歷史上最經典的100句電影臺詞榜上，《夢幻之地》的“If you build it, he will come”名列其中，感動無數影迷。

IMDB網站上有觀衆這樣解讀這句臺詞，“有時可能你沒有十足把握做一件事情，但是當你把工作一步步做好，你期望的最好結果自然而然就浮現出來”。本月20號，倫敦舉行了一場全球移動寬帶論壇，主辦方華爲公司輪值董事長鬍厚崑在主題演講中略作改編引用了這句臺詞，他在演講收尾時用“If you build it, ‘they’ will come”呼籲在場的電信運營商們，應該用同樣的心境迎接新技術，儘快投入到5G的網絡建設中來。

這次會議的時間正值5G前夜，業界普遍認爲2019/ 2020年會是5G牌照陸續發放，和運營商5G業務正式啓動之年。但胡厚崑的呼籲頗具感性，也是回應了業界對5G存在的一些糾結和矛盾情緒。對於5G，產業界有積極的一面，幾乎沒有人懷疑，和4G相比，5G會是場技術革命，並很可能引發一場產業革命。但是業界也同時存在消極情緒，或許正是5G的變化太革命性，讓成本和成果都變得不可預知，一些運營商客戶對是否要大力度部署5G，儘快部署5G，產生了猶豫。

>>> 5G：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第一推動力

在人類社會步入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當下，5G機遇不容忽視。

維基百科對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定義很簡介，稱其是“一系列融合物理、數字和生物世界以及影響所有學科、經濟和工業的新技術”。世界經濟論壇連續兩年都將「新工業革命」作爲話題方向，論壇主席施瓦布也出版了一本書來談這個概念。施瓦布認爲第四次工業革命時期，因爲移動性，互聯網會無處不在，傳感設備更小更強大，機器學習（ML）和人工智能（AI）也會展露鋒芒。

維基百科的定義，首先明確了在第四次工業革命時期，世界的三個維度：生物世界（人類世界）、數字世界（由數字化技術構建的世界）和物理世界（我們所能看到、碰觸的實體世界）組成。施瓦布的解釋，則揭示了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兩種數字化技術的本質。無處不在的互聯網處於通信技術範疇，在傳感設備的幫助下，通信技術不僅讓人和人更容易溝通（如同移動電話和互聯網完全改變了人類的溝通方式），接下來也可以通過傳感器探測物體的運行狀態，並讓物體與物體之間也可以交流、通信。

5G，則是通信技術（CT）目前的皇冠，如同AI之於信息技術（IT）一樣。作爲下一代的移動通信技術，5G具備很多震撼性的性能指標。我們僅以高速寬帶舉例，一個形象的例子是下載一部幾GB的高清電影只需以秒計。如同更快的飛機、高鐵和汽車，讓人類的物理世界變得更高效一樣，更快的通信能力，毫無疑問，也將極大程度提高數字世界的運行效率，同時也爲生物世界（人類世界）創造更爲豐富多彩的應用和服務（如同4G時代的觸屏智能手機）。

胡厚崑這樣總結5G的兩個宏觀特點，首先是連接的平臺化。5G的到來，將使無線接入網絡，成爲一個泛在的平臺，無人不享、無處不在、無所不聯成爲現實。其次是人與設備的永遠在線能力，實現無時不聯網。無時不在線很容易讓人聯想到PC時代QQ上的聊天習慣。那時我們和人聊天的第一句往往會說：“在嗎？”。但在5G時代，在線與否將不會是一個問題（當然，對方是否願意回覆你永遠會是一個問題）。

華爲運營商BG總裁丁耕則在全球移動寬帶論壇以「移動寬帶」爲例，給出了更具體的預測：5G將使數據聯接能力提升10倍， 5G第一個標準R15（與IT不同，CT技術由於互聯互通的需要，對全球標準統一有很高的要求，R15就是這樣一個標準）聚焦增強移動寬帶（eMBB），將徹底打開流量增長的瓶頸，並完全匹配無線家庭寬帶市場需求，會成爲寬帶普及的首選技術。正是5G的技術革命性，國際電信聯盟祕書長趙厚麟在2017世界經濟論壇年上做出斷言， 5G一定會爲第四次工業革命拓寬道路，帶來全新契機。

因此，5G，作爲一個技術革命，正在連接一場產業革命。

>>> 5G網絡：有多先進，就有多複雜

5G雖機遇當前，但挑戰同樣不容忽視。5G所在的通信技術，和信息技術雖然同屬數字化技術，但背後的運轉邏輯大相徑庭。

信息技術(IT)的應用客戶來源更加百花齊放，千萬家普通公司都可以是信息技術的買方客戶。分析機構預計，未來五年，所有的企業都會去購買雲服務，多數企業都會使用人工智能。這些客戶對IT的投資，促成了信息技術的落地。並沒有哪個企業有特別重要地位。

但是通信技術的買方客戶，特別是移動通信技術的客戶則大不相同，它們是非常固定——全球數量有限的電信運營商。要想使用最新的通信技術，只有電信運營商們先建起一張張無線通信網絡纔可以，沒有這張網絡，一切則都是空談。我們剛纔談到了5G的革命性和戰略機遇，但是具體談及要建一個真正的5G網絡，電信運營商們則感到了實實在在的壓力：一個壓力是技術太複雜，另一個壓力是投資回報率不確定，簡單了說，就是不好說花這麼多錢建網是否能馬上賺到錢。

我們先來談談技術的變化。根據專家介紹，5G和4G相比，建設網絡的難度呈幾何數量級的複雜提高。華爲常務董事汪濤則在全球移動寬帶論壇更全面總結了5G技術複雜度方面的三大挑戰：1、2G/3G/4G/5G網絡四世同堂，網絡管理複雜非人力所能及；2、Massive MIMO、異構組網等5G帶來的新技術與架構給網絡潛能的挖掘帶來巨大挑戰；3、儘管5G的到來擴展了移動網絡業務，同時，多業務並存網絡的用戶體驗管理也變得更爲複雜。雖然出發點並不完全相同，但是5G網絡複雜度更高確實是產學研共識，中國科學院院士尹浩在同爲11月份舉行的2018（長沙）網絡安全·智能製造大會上告訴與會者，“5G是多種技術融合的網絡，複雜性是不言而喻的”。

一個基站方面的例子可以簡單說明其中一種複雜性：和4G相比，5G使用更高的頻段。中學物理知識告訴我們，更高的頻段，會帶來更高的傳輸速率，但是也會讓波長變短，直接降低無線信號的穿透力。歷史上看，由於頻率的提升，每一代通信技術的通信覆蓋半徑都在減少，2G基站的覆蓋半徑大約是5-10公里， 3G基站減少爲2-5公里，4G基站繼續減少到爲1-3公里，到了5G基站，覆蓋半徑很可能縮減爲500米。覆蓋半徑越短，基站就要越多，而基站越多，網絡管理就更復雜、建設成本就更高。

>>> 無AI，不5G：數字世界的自動駕駛

無論是無線通信網、還是地面交通網，都需要做好網絡建設和網絡管理兩方面的工作。5G本質是一種連接技術，我們這裏把通信網絡比作連接物理地點的地面交通網絡，以進一步說明5G的特性。

從原理上看。首先由於速率的提高，5G的到來實際上相當於建設了更寬的馬路，讓車輛（數據）的傳輸速度更高。其次，當基站密度提高之後，5G網絡會把更多通信傳輸的管理能力下放到網絡邊緣的一個個節點，而不是都由中央統一調度（相當於小路口也有一個交警），這樣做的好處，是車輛有了更多的支線道路可供通行，而不是都集中在環路、主路，造成杜塞。第三，5G網絡可以實現一種“切片能力”，爲客戶提供更個性化的服務，這相當於在路面上 ，對不同的車輛，提供不同的道路能力，比如爲自行車提供自行車道，爲汽車提供高速公路，增加網絡的附加值和客戶體驗。

但是萬事有利就有弊，這些5G的優點，“更快的車輛行駛，更豐富的路線選擇，更個性化的服務能力”，顯然會讓網絡的交通指揮系統承受巨大的壓力。因此5G時代，傳統的通信網絡資源的調度方式已經不再適用。尹浩院士談及5G技術融合帶來的複雜度時提出，其中一個融合方向是IT技術和CT技術的融合。巧合的是，有時候造成問題的原因，往往也是解決問題的方法，IT技術，正是解決5G複雜度的最佳方式，也就是AI。因爲當網絡變得高度複雜之後，人工能力就變的極其有限了。我們無法對如此複雜的網絡需求做出及時、準確的反映，就像我們無法想象還是由一個個具體的人，來切換路面上的每一個紅綠燈一樣。

但是AI沒有這樣的問題，它們可以自動總結規律、範式，充當網絡資源的管理者，降低5G的運維管理複雜度。實際上，由於數字世界遠遠比物理世界更加複雜，不爲人類所能理解，未來機器學習所支撐的人工智能，一定會充當人類的化身，成爲數字世界的管理者，幫我們協調控制這個看不到的虛擬世界。5G只是先行一步，未來我們的每一輛車、客廳的每一束燈光，可能都是藉由數字信號，由AI來管理。

華爲在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這家公司把AI之於5G的方式稱爲移動網上的“自動駕駛”。汪濤在會上表示，華爲正在將AI技術和移動網絡進行深度耦合，提升運營效率，實現移動網絡管理的“自動駕駛”，讓運營商創造更佳的用戶體驗，並涵蓋了移動通信網絡涉及的站點、網絡和雲端三個層面：

站點層面主要聚焦場景匹配、數據收集與提煉，以及低時延智能算法等能力的構築，進行實時的數據分析與短時延的智能推斷。

網絡層面通過兩個轉變，即從以網元爲中心的運維，轉變爲以場景爲中心的運維，以及從單純的網絡管理到管理控制的全面融合，從而獲得預測、智能識別等能力，實現移動網絡自動化管理和控制。

雲端層面落實智能模型和訓練能力，實現新一代智能服務。未來，全球化的網絡自動化管理經驗，將爲運營商提供AI模型開發與訓練服務，持續開發新AI服務和升級AI模型服務，提供在線的AaaS（AI as a Service）。

自動駕駛的概念正是來自於地面交通，按照SAE International（國際自動機工程師學會）的定義，物理世界的自動駕駛分爲五級：

L0 ：駕駛員完全掌控車輛；L1 ：自動系統有時能夠輔助駕駛員完成某些駕駛任務；L2 ：自動系統能夠完成某些駕駛任務，但駕駛員需要監控駕駛環境，完成剩餘部分，同時保證出現問題，隨時進行接管；L3 ：自動系統既能完成某些駕駛任務，也能在某些情況下監控駕駛環境，但駕駛員必須準備好重新取得駕駛控制權（自動系統發出請求時）；L4 ：自動系統在某些環境和特定條件下，能夠完成駕駛任務並監控駕駛環境；L5 ：自動系統在所有條件下都能完成的所有駕駛任務。

汪濤也在此次大會上展示了面向移動寬帶的網絡管理“自動駕駛”，同樣是從L0到L5級。

目前的第三次人工智能浪潮基於機器學習、深度學習，而支撐兩者的是這三大要素：算力、算法和數據。算法相對而言迭代不多，計算力和數據規模就成爲決定AI競爭力的決定性因素，華爲在兩個方面都有其優勢。算力方面，今年10月份，華爲在全連接大會上發佈了其人工智能的發展戰略，以打造全棧全場景的普惠AI，普惠二字就來自於其自研的AI芯片和相關的軟硬件方案，讓華爲有更經濟的手段提供算力。而數據方面則來自於實踐，汪濤在會上透露，華爲服務的全球400多家電信運營商，有150多張電信網絡的運維經驗，除了服務這些網絡建設過程中沉澱的專家能力，能夠讓華爲更好的定義各種應用場景之外，其內含的各種數據，應該是其實現網絡“自動駕駛”的基礎所在。這樣一來，用華爲無線網絡營銷部部長周躍峯的話來說，是實現5G網絡下千變萬化的應用場景的自動配置。

>>> 尋找5G商業模式：消除顧慮的第一推動力

不過，單純降低複雜度、降低建設網絡的技術風險，只能打消運營商的一半顧慮，另一半問題則是更爲重要的投資回報率問題。電信運營商也是商業公司，爲投入千百億資金規模的5G網絡找到合適的商業模式，是建設5G網絡的第一推動力。

ITU國際電信聯盟在其《5G白皮書》中定義了5G的三大應用場景，增強移動寬帶（eMBB）、超高可靠低時延通信（URLLC）、大規模機器類通信（mMTC）。在本次倫敦進行的會議上，華爲和不少運營商都認同，高速移動寬帶服務是5G部署伊始的殺手級應用方向所在。

華爲公司輪值董事長徐直軍在2018年世界移動大會上曾提出，4G網絡沒有完全匹配當前消費的需求，他以某國內運營商爲例，“TOP 30的經濟發達重點城市中，用戶平均感知速率從2017年初的51Mbps下降了53%，降至20Mbps, 說明網絡能力的提升落後於用戶和業務的發展”，而“在目前中國某一線城市的熱點區域忙時，用戶的上行體驗速率僅爲400Kbps，下行體驗速率也才4Mbps。該類區域的用戶體驗已經出現了瓶頸。發達地區熱點區域，用戶體驗不佳，這是一個普遍問題”。

中國電信領域的代表性人物、GSMA高級顧問、中國上市公司協會會長王建宙在GSMA北京創新論壇上也提出同樣觀點，他認爲5G的第一個需求方向就是eMBB增強移動寬帶。王建宙以中國爲例，“3G之初，用戶的月均流量爲200-300M，4G剛開通時，用戶的月均流量達到了1GB，現在，全國三家運營商單用戶平均月流量已經達到5.6GB，很快就會達到10GB。再往前發展，容量就不夠了，雖然也可以用，但速率就下降了，如果要對4G擴容，那就不如用5G”，“5G的效率高，5G的第一個作用就是通過提高速率來擴容，讓大家享受更快的速度，5G不僅是電信業的熱點，也是一個新的增長點，帶來更多機會。”王建宙說。

視頻內容，則毫無疑問是寬帶資源消耗的主力軍，華爲則更具體的提出了VR/AR這個方向。周躍峯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雖然現在談到VR/AR是遊戲，但是未來在教育領域、旅遊領域都會有較好的應用前景。這個領域也是產業共識， GSMA藉助本屆大會舉辦了首屆Cloud AR/VR峯會，宣佈成立Cloud AR/VR Forum，共同推動5G應用孵化和生態建設。

儘管圍繞5G已經設想了很多商業模式，但不得不說，很少人敢確定5G的殺手級應用會出現在哪裏。這是3G/4G帶給人們的經驗教訓，當年很多專家學者，都沒能預測到iPhone爲代表的智能手機，通過App Store這種方式，最終爲3G/4G創造了海量應用場景。5G時代，也可能出現「黑天鵝事件」，讓大家的預測完全失效。

寬帶資本董事長田溯寧在GSMA北京創新論壇的圓桌對話時也表示，今天這個時代，商業模式很難設想出來，而是要在實踐不斷摸索出來，才能被各個行業所接受。電信領域應該有一個全新的實驗室，不只有技術實驗，還要有商業模式的實驗室。某種程度上，兩年前日本進行的全球移動寬帶論壇上，由胡厚崑宣成立的無線應用場景實驗室X Labs正是這個方向的嘗試，“探索未來移動應用場景，推動商業和技術創新，建設開放的生態系統”，胡厚崑當時表示。

在數字化時代，隨着技術迭代速度的不斷增快，消費者的口味不斷變化，完全的、確定的、精確的預言，或許已經不會再有。華爲創始人任正非對此有清醒的判斷，未來華爲做決策“方向大致正確”就可以，因爲“產業方向和技術方向， 我們不可能完全看得準，做到大致準確就很了不起”。具體在5G問題上，運營商也無法追求100%的確定性。

歷數四次工業革命，每一次的間隔時間都在縮短，技術正進入加速進化階段，誰也無法在原地停留。事實證明，技術領域的競爭，是一場勇敢者的遊戲，需要冒險精神，需要組織活力，需要快速迭代，最終水到渠成。GSMA大中華區總裁斯寒曾認爲，5G未來不會侷限於移動通信行業，而會成爲社會通用的技術。如果過分追求精確，很可能錯失一個新通用技術帶來的巨大機遇。

《夢幻之地》上映時的廣告語是：“If you believe the impossible, the incredible can come true”，Ray在不可知未來情況下建的棒球場，最終創造了家鄉的夢幻之地。 5G的“夢幻之地”也將如此，因技術和信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