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旅訊】疫情衝擊全球,也深刻地影響着經濟的發展。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不少旅遊企業紛紛採取收縮戰略,保證現金流。衆多的創業公司更是在苦苦掙扎,活下去就是他們的首要目標。

然而C2B反向酒店預訂平臺我行我宿卻在這個節點宣佈於2月17日向石墨烯空氣淨化器研發生產商氧吧一號戰略投資了1000萬元。

氧吧一號融資歷史(截圖自企查查)

我行我宿創始人黃惠敏在接受鉛筆道的採訪時說道:“今年對於很多創業者來說確實存在挑戰,但資本寒冬之下,完全可以剔除一些不合格的創業公司,讓一些有能力、有想法、有理想的人創業成長,並醞釀出最佳的投資機會。今年的產業互聯網就是投資機會。”

據鉛筆道報道,疫情期間,在確保公司能夠存活9-12個月的健康現金流情況下,我行我宿進行了此次投資。

據悉,我行我宿未曾宣佈已盈利,最新的一筆融資是在兩年前,該公司是依靠什麼來賺錢的?現狀又如何?

“C2B模式”遭質疑

我行我宿創立於2016年5月,其自稱預訂模式類似於“滴滴”,基於地理位置的用戶定價、酒店進行動態價格調整搶單,再由用戶自主選擇交易。

據公開資料,我行我宿採用的C2B模式是互聯網經濟時代下誕生的商業模式。這種模式的特點是先由消費者提出需求,後由生產企業按需求組織生產。

在旅遊行業,C2B模式最早由Priceline.com(現隸屬於Booking集團)應用。1998年,Jay Walker在美國創辦Priceline,並推出主打C2B模式的“Name Your Own Price”業務。

Priceline的C2B模式具體流程是:用戶報出選擇星級、城市區域、入住和離店日期並填寫預算出價並完成付款,酒店在後端通過Priceline平臺進行競價,其中出價最低的酒店獲得訂單,訂單和酒店的信息將發給客人,客人在收到確認後將不能取消預訂,而Priceline的收入來自於消費者出價和酒店出價之間的差價。

事實上,這種“按需定製”的C2B模式在旅遊行業鮮有做得成功的企業。Priceline.com分別在2016年和2018年終止了C2B模式下的機票、租車業務。這些舉動被業內人士理解爲漸漸退出C2B的舞臺。

Skift 報道,習慣最後一刻確定行程的旅行者越來越多,他們習慣於快速找到酒店。沒有耐心來提交需求,等待確認或重新提交需求。在移動應用成爲主流的市場環境下,HotelTonight等應用的出現,消費者可以方便地獲得酒店的打折價格。這使得“Name Your Own Price”的酒店預訂模式受到了嚴重的衝擊。

國內也同樣有人嘗試過這種C2B模式。2011年,去哪兒網將這種模式植入本土,上線逆向拍賣模式酒店預訂頻道“越獄” ,但後來在去哪兒官網便不再看到該頻道。據環球旅訊報道,攜程也曾於2014年在酒店頻道推出C2B模式的“今夜搶拍”,功能融合了尾單拍賣和反向定價,不過該項目同樣也消失於無形。

攜程今夜搶拍功能

在我行我宿首頁,有酒店、搶單、旅遊、專題四個選項。據我行我宿相關人士介紹,“酒店”與“搶單”都爲C2B模式。從頁面來看,我行我宿與Priceline的樣式極爲相似,都是用戶報出選擇星級、城市區域、入住和離店日期並填寫預算出價,在搜索結果頁面可實現預訂。

我行我宿App頁面截圖

記者嘗試在我行我宿進行預訂,在首頁的酒店頻道選好定位,填好入住、離店時間及出價後,在搜索結果頁面點擊預訂即可實現預訂。當記者把價格改爲200、180、160元時,顯示滿足條件的酒店數量會隨之減少(分別爲15、10、8家酒店),但同一家酒店的價格並未變化。

Priceline打造的C2B模式,其核心是“opaque”,中文譯爲“不透明的”,意味着在用戶填寫完酒店星級、城市區域、入住和離店日期和出價等信息後,並不知道最後是哪家酒店接單,也不清楚每一家酒店具體的出價是多少,這樣可以避免消費者直接與其他平臺進行比價,也規避了酒店在不同渠道定價差異化的問題。

但對標Priceline的我行我宿的C2B模式顯然與之大相徑庭。我行我宿更像是OTA的搜索邏輯,把滿足消費者價格區間的酒店篩選出來,這樣一個只需要通過價格篩選條就可以實現的功能卻被我行我宿包裝爲“C2B”模式。此外,在搜索頁面,我行我宿也沒有像Priceline一樣做到“不透明”,而是把酒店的名稱與價格都展示了出來。

記者隨機致電了我行我宿App上展示的北京、廣州的多家酒店,得到的回覆都是“並未和我行我宿合作,請通過其他平臺進行預訂”。同時,記者詢問了幾家酒店集團的相關人士會不會和我行我宿合作,得到的回覆爲“沒聽說過我行我宿”、“不清楚這家公司”。

爲了驗證我行我宿是否還在正常運作,記者於3月27日在我行我宿App預訂了美夜精品酒店的精緻大牀房。我行我宿平臺的價格爲147元,而攜程的價格爲130元。

我行我宿App截圖

隨後記者聯繫上述酒店,酒店立刻回覆記者並沒有聽說過我行我宿這個平臺,也沒有接收到相關訂單,過了幾分鐘,在確認預訂客人名字後,酒店方回應稱“剛剛接到訂單,訂單是來自於攜程的”。

這可能意味着我行我宿對接了攜程的系統,而我行我宿只是攜程的分銷商,但酒店和我行我宿直接合作,又如何實現在平臺低價搶單?此外,據酒店老闆透露,他們當天的價格並非147元,而是104元,收到的訂單號也與記者在我行我宿上下單的訂單號不同,但最終記者通過出示身份證成功在酒店入住。

房源開拓難

作爲一個酒店預訂平臺,只有房源豐富、價格足夠有競爭力,纔會吸引更多人使用App,但其創立近4年來,對於我行我宿來說,在房源拓展方面表現並不突出。

3月28日,在我行我宿App上,記者將定位改爲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多個城市的中心地段,並將可接受價格設置爲5000元,北上廣深分別有7家、128家、12家、76家酒店可以預訂。同樣的條件下,4月5日,北上廣深分別有40家、96家、70家、62家酒店;4月9日,北上廣深分別有53家、126家、78家、74家酒店。

據我行我宿全國聯營合作伙伴計劃,其在北上廣深4個城市有30萬間房源,且還在全國擴張中,並與1500餘家酒店合作。按照介紹,每個城市現在至少有375家酒店,但從搜索結果來看,這些年我行我宿似乎沒有在拓展房源上有太大進展。

此外,我行我宿App的下載量情況似乎也不盡如人意。七麥數據顯示,我行我宿App近三個月在應用總榜的下載量最高排名(IOS系統)爲1144名。對比來看,攜程、飛豬分別爲54名和75名。

與聯營商鬧上法庭

據悉,爲了開拓房源,我行我宿曾推出“聯營模式”。目前在我行我宿官網並沒有看到相關信息,但在天九共享控股集團網站上曾 刊登 了“我行我宿全國聯營合作伙伴計劃”一文。

我行我宿的註冊公司是廣州億涵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州億涵),該公司的大股東之一爲北京九衆企業管理諮詢有限公司,此公司隸屬於天九共享控股集團。

據天九共享集團官網所述,其創辦於1991年,是中國最大的獨角獸企業加速器,在全球40個城市擁有8大業務集團、100多家全資公司和控股公司,並擁有6千多名員工和800多位專業投資人才。正在加速的獨角獸企業和準獨角獸企業超過了300家。

截圖自企查查

我行我宿的聯營模式指的是聯營商通過一次性繳納一定的權益金,經過培訓後成爲我行我宿的地推,幫助其接入酒店資源,最終獲取分紅。據“我行我宿全國聯營合作伙伴計劃”,聯營城市按城市等級劃分,分爲三個級別,即特級城市區縣、省會及副省級城市區縣、其他城市(按地級市劃分)。聯營夥伴根據不同城市區域級別,一次性支付城市獨家聯營權益金20-50萬元。

聯營夥伴需要向酒店方介紹我行我宿App發展房源及對接渠道資源;前期僅需招募3人團隊,即可啓動當地酒店洽談業務,總部將統一培訓指導落地。

在收益方面,文章稱一次性投入20-50萬元,城市平臺交易額三年合計1.14-3.17億元,城市合作伙伴收入三年合計662-1836萬元。

截圖自知乎

而我行我宿曾在知乎上發表的 帖子 稱:“2018年9月,我行我宿迎來三十多個聯營城市新一次分紅。截止當月,已經連續發放了三期分紅並且回報穩定。”

聯營商果真這麼賺錢嗎?某微信公衆號上有篇《 我爲什麼和我行我宿項目發起人在法庭上相見 》的文章,該文作者蔡楠楠稱自己曾是我行我宿的城市聯營商,表示由於得知我行我宿獲得了薛蠻子的投資,而且還獲得了號稱“中國最大的獨角獸企業加速器”的天九共享集團的投資,才選擇相信並選擇成爲我行我宿的聯營商。

蔡楠楠表示:“在培訓的兩天時間內,作爲一個商人的職業敏感告訴我,我行我宿是沒有任何商業價值和商業前景的項目。”蔡楠楠認爲,我行我宿沒有任何互聯網技術支撐,只是停留在一個商業模式的設想上。“只有一個2018年四月份申請的商業模式的發明申請書,沒有任何技術方面的發明專利、也沒有任何官方證明材料可以證明項目已經得到的豐厚盈利。”

“因此想退還30萬投資本金,但對方卻不願意。此外還發現好多位投資人都沒有拿回本金。”

想退約的聯營商並非孤例。但在法律層面上,聯營商判斷“沒有商業前景、未來賺不到錢”屬於主觀的判斷,在簽署合作合同後,聯營商想提前拿回本金就屬於違約行爲。

廣州億涵曾因與聯營商的合同糾紛鬧上法庭。中國裁判文書網顯示,上述案件由廣州億涵作爲原告,狀告我行我宿城市獨家聯營合作商嶽鷗公司違約退出。經法院判決,被告公司大股東卓越償付原告廣州億涵賠償金3萬元並駁回原告其他訴訟請求。

值得注意的是,被告違約退出的原因是認爲“此項目風險較大,要求退出”。而且在被告出具的相關證據中,其認爲我行我宿“項目本身就存在虛假數據,虛假宣傳”。

對此,我行我宿相關負責人表示,質疑的投資人少之又少,而且《我爲什麼和我行我宿項目發起人在法庭上相見》一文屬於無中生有、主觀臆斷,對公司名譽造成了損失。並且,我行我宿在與該文作者的訴訟中獲得了勝訴。

截圖由上述負責人提供

曾是明星創業公司

雖然C2B模式飽受質疑,但我行我宿創立之時,由於其項目模式對標Priceline的C2B模式,還獲得了諸如明星投資人薛蠻子、天九集團等投資。一時間引起了行業的關注和討論。不過在近兩年,並無聽到太大的動靜。

我行我宿融資歷史(截圖自企查查)

據公開資料,我行我宿並不是黃惠敏的第一個創業項目,她曾在2014年創立了自駕遊服務公司“唯唯遊”。此項目曾在15分鐘獲得薛蠻子領投的1000萬元,一度成爲圈內熱點。目前唯唯遊的官網已無法找到。

而根據企查查信息,黃惠敏近年來投資了多家企業,其中7家爲法定代表人。

記者發現,接受我行我宿投資的氧吧一號的註冊公司爲廣州萬涵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州萬涵),黃惠敏作爲大股東,佔到這家公司65%的股份。阿里雲信息顯示,氧吧一號的域名“yangbayihao.com”是在2020年2月6日完成註冊的,而氧吧一號的微信公衆號顯示其主體爲廣州萬涵,且認證時間也爲2月6日,早於我行我宿宣佈投資氧吧一號的時間2月17日約10天。種種跡象表明, 氧吧一號可能早已屬於廣州萬涵,此次投資像是“左手倒右手”。

截圖自阿里雲

截圖自微信公衆號

但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顯示,廣州萬涵近年內來並沒有關於股東變更或者出資比例變更等相關信息。這筆1000萬的投資爲何沒有出現在變更記錄裏尚不得知。

企查查顯示,在黃惠敏投資的多家企業中,出現了21條關聯風險提示。其中,廣州涵源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官網被廣州市公安局荔灣區分局提醒“存在風險”;廣州我才我用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及企業主要人員被列爲失信被執行人;上海夭敏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正在進行簡易註銷公告;惠州市唯唯遊信息技術有限公司被列入經營異常名錄。

上述截圖皆來自企查查

而讓人覺得蹊蹺的是,我行我宿在媒體層面宣佈過的投資,卻很難在工商信息層面查到相關證明。其中,據 金色財經報道 ,2018年,黃惠敏曾戰略投資了面向全球高端旅遊產業的區塊鏈解決方案服務商CompassX,它通過撮合競價的方式,將合適的旅遊資源打包上鍊,爲酒店、民宿、旅行社等旅遊供應鏈和遊客提供去中介化的直接交易平臺。

值得注意的是,CompassX的天使投資人爲薛蠻子。區塊鏈從不缺乏熱度,但據環球旅訊此前報道,區塊鏈技術面臨的最大問題是落地難。

公開報道 ,在2019年年中,我行我宿還曾收購設備生產商“智能酒店前臺”。“智能酒店前臺”能夠用AI代替人工,通過該設備顧客只需要刷身份證,僅用10秒就可以入住,3秒能完成退房。 

無論從哪個層面來看,我行我宿都是一家充滿迷團且飽受爭議的公司,其所標榜的C2B模式只是簡單地在OTA模式上包了一層皮而已,自身並沒有供應鏈採購和管理能力,他們要如何把這場戲唱下去值得我們繼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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