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三百年——從安史之亂到澶淵之盟（66）

要說一句的是，硃邪孤注敢這麼幹，這貨多少還是有底氣的，這個底氣，就是牢山險要的地勢。硃邪孤注企圖依託地形，憑險固守；熬到西突厥援軍到來，再對唐軍內外夾擊。

可惜，別看硃邪孤注名曰孤注，可這種孤注一擲的打法兒並不適合他。

唐軍前仆後繼、頭頂盾牌冒死攻山；很快便撕開了處月部的防線。

接下來的事兒就簡單了，處月部兵敗如山倒，唐軍跟着追殺就好了；史載，這一仗，處月部被殺了近萬人。

一見大勢不妙，硃邪孤注也不孤注了，趁着月黑風高，戰場混亂，一溜煙兒的跑了。

等第二天凌晨，處月部停止抵抗，唐軍打掃戰場時沒發現硃邪孤注；這才知道敢情這貨漏網了。

這貨可是殺人元兇，豈能容他逃之夭夭；抓過俘虜一問，整清楚硃邪孤注逃跑的方向，梁建方急派副總管高德逸火速率騎兵追趕。

最後，高德逸整整追出了5百多里，終於追上了硃邪孤注；一繩子將其牽回唐軍大營（“梁建方、契苾何力等大破處月硃邪孤注於牢山。孤注夜遁，建方使副總管高德逸輕騎追之，行五百餘裏，生擒孤注，斬首九千級。”）。

處月部就這麼無厘頭的替西突厥阿史那賀魯擋槍了。

不過打完這一仗，唐軍的消耗也挺大；再加上氣候寒冷，繼續進軍西突厥難度很大；梁建方跟契苾何力決定，先行班師，以後再找機會收拾西突厥。

這二位想的挺好，結果一回京城，軍功章還領到，首先遭到了御史的彈劾，大家衆口一詞，梁建方帶兵無方，放過了真正的敵人西突厥，僅擊破處月部就草草退兵了，實乃貽誤戰機；應追究其領導責任（“軍還，御史劾奏梁建方兵力足以追討，而逗留不進。”）。

好在高宗李治挺厚道，覺得不管咋說，梁建方等人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沒有苦勞還有疲勞，放了他一馬。

當然，客觀的說，梁建方、契苾何力此行對大唐來說，還是有價值的；此次西征的兩年後，也就是公元654年，高宗李治下旨，將處月部的屬地設置爲大唐的金滿州，將其納入大唐的疆域之內。

話分兩頭兒，處月部爲自己擋槍被人給滅了；此時賀魯幹嘛呢？

一個字：煩！

因爲此時，有人站出來挑戰他的位置了。

咱前面說過，賀魯什麼來歷；這貨原本是乙毗咄陸可汗的鐵桿兒，由於後者忒小氣，結果被人趕跑了，賀魯失去依靠的大樹，這才投靠大唐。

但是，人乙毗咄陸可汗不管咋說，那也是當過西突厥可汗的主兒；因此等他死了之後，他兒子真珠葉護就開始琢磨了，你賀魯以前不過是我爹的手下，現在憑什麼你賴在可汗的位置上？那位置我爹不坐了，那也該是我的啊！

乙毗咄陸可汗最後死在了吐火羅；換句話說，真珠葉護此時人也還跟吐火羅待著呢。

當然，這並不妨礙真珠葉護派人潛入西突厥祕密聯絡乙毗咄陸可汗的舊部，以及對賀魯不滿的部族。

一番活動下來，西突厥的核心、左廂“咄陸”五部表態了，願意支持真珠葉護回國。

有了左廂五部的支持，真珠葉護對賀魯發動一次突襲；結果賀魯毫無準備，被殺了一千多人。

有了這場勝仗墊底兒，真珠葉護正式起兵，跟賀魯分庭抗禮。

就這麼着，西突厥莫名其妙的又一次分裂了！

不過，打出旗號容易；可真到了戰場上，那還是要憑實力說話的；而真珠葉護的實力比起賀魯來說還是要差的多的。

這一點，真珠葉護很清楚；而要解決這個難題，倒也並非無路可走，那就是藉助大唐的力量。基於此，真珠葉護多次派使者前往長安朝見高宗；希望能跟大唐聯手，夾擊賀魯。

還別說，真珠葉護這一番外交活動，還真把李治的心思給攪合動了；本來李治對3年前唐軍西征沒能重創賀魯就心有不甘；再加上真珠葉護的使者巧舌如簧陳述利害；最終李治拍板兒，唐軍再度出征，一定要滅此朝食。

派誰爲大軍統帥呢？

梁建方肯定不成了；這貨上次幹活太肉，留下了後遺症，還得朕給他擦屁股。

李治把朝中能統帥大軍的名單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最後把目光盯在了一個人的名字上。

李治看上誰了？

答：程知節。

說程知節，可能很多人無感；但如果說他另一個名字，那可就是家喻戶曉、如雷貫耳了；這便是擅長三板斧的程咬金。

程知節，原名咬金，後更名知節；是太宗李世民的絕對心腹之一；作爲戰將，程知節曾先後參加了破宋金剛、擒竇建德、降王世充的戰爭；而作爲心腹，程咬金跟門神秦叔寶、尉遲敬德等人一道參與了玄武門事變，硬生生的將李世民這個當時快沉了的帖子，頂上了熱搜。

不過在李世民登基之後，程知節跟秦叔寶、尉遲敬德等老革命一樣，基本上就告別了戰場在中央任職，出鏡的機會不多。

由於上次西征，梁建方擅自撤兵，導致唐軍功敗垂成；所以李治覺得，這次最好還是老將出馬更爲穩妥。

可是放眼朝中，當年跟着李世民打天下的一批將領，有的走的比李世民還早，像秦叔寶、段志玄；有的跟李世民前後腳兒就差了幾天，像李靖；有的則因參與到李世民晚年廢太子事件中而身敗名裂，像侯君集。所以到了自己手裏，武德、貞觀年間曾經叱詫風雲又尚存人世的名將已然寥寥無幾。

說不得，李治只好把已經離休了的程知節再次召回現役；這一年，也就是公元655年，被李治雙擊的老鐵、程老爺子，66歲。

這頭兒確定了遠征軍統帥的人選；統戰工作那頭兒李治也沒放鬆，公元655年11月，李治派豐州都督元禮臣帶着詔書前往西域，冊封真珠葉護爲西突厥的可汗；同時商定雙方夾擊賀魯的軍事計劃。

可也不知道怎麼着，元禮臣還沒出玉門關，賀魯便得知了消息；而且非常清楚元禮臣此行的意圖。

這要是讓大唐和真珠葉護聯起手來，鐵定沒自己好果子喫；因此賀魯加派重兵，在絲路上來回巡邏，以阻止元禮臣西行。

這一招兒奏效了；元禮臣一行走到碎葉城時，遇上了賀魯設置的關卡；怎麼繞都繞不過去；無奈之下，元禮臣只得暫時滯留在此，尋機西進。

不過，別看元禮臣被堵在碎葉，他可沒閒着；從當地人口中，元禮臣得知真珠葉護自從跟賀魯對抗以來，一直處於下風；而且由於他始終成不了氣候，讓很多‘券商’—原先歸附於他的咄陸五部很失望，這些部落用腳投票又轉而投向了賀魯；這麼一來，真珠葉護的殘餘力量已經不足以跟賀魯掰腕子了。

這條情報讓元禮臣很撓心，即使自己排除萬難到了真珠葉護的地盤兒，該走的流程走了，這貨能起多大作用？

評估下來，元禮臣覺得這事兒還是算了吧。

元禮臣放棄了西行，轉回到長安；就這樣兒，大唐冊封真珠葉護爲西突厥可汗的事便不了了之了（“西突厥頡苾達度設數遣使請兵討沙鉢羅可汗。甲戌，遣豐州都督元禮臣冊拜頡苾達度設爲可汗。禮臣至碎葉城，沙鉢羅發兵拒之，不得前。頡苾達度設部落多爲沙鉢羅所並，餘衆寡弱，不爲諸姓所附，禮臣竟不冊拜而歸。”）。

不過，即使如此；李治不爲所動，還是下旨按原計劃出兵。

公元656年8月，蔥山道行軍大總管程知節、副大總管周智度、王文度率師出征，開始了李治時代第二次打擊西突厥的軍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