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和80多個人關在俄羅斯的倉庫裏幾乎窒息、半夜穿越烏克蘭和波蘭的森林時因爲走得太慢而遭到鞭打、在法國一個移民集中營裏被槍抵着頭......這一切並非出自小說或是電影,而是越南偷渡客們在歐洲的親身體驗。“像我這樣的人只是跨國勞工販運和洗錢鏈中的一個齒輪”,曾在2013年前往英國非法從事大麻種植的包先生這樣表示,他無法解釋如何將他掙到的英鎊兌換成越南盾。

(原標題:越南偷渡客親述歐洲噩夢:裝塑料袋裏渡河 睡覺不敢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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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歲的呂克仍然記得自己打算前往德國工作時的恐怖經歷(圖源:《越南快報》)

海外網11月4日電?和80多個人關在俄羅斯的倉庫裏幾乎窒息、半夜穿越烏克蘭和波蘭的森林時因爲走得太慢而遭到鞭打、在法國一個移民集中營裏被槍抵着頭......這一切並非出自小說或是電影,而是越南偷渡客們在歐洲的親身體驗。爲了過上幸福的生活,這些越南勞工跋山涉水出國。然而,不僅蛇頭給出的承諾並未兌現,在回首這段歲月時,留給他們的也是不寒而慄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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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加來附近的臨時難民營,密密麻麻星羅棋佈。(圖源:東方IC資料圖)

漫漫偷渡路:每個人必須一動不動,發癢或抽筋也不能抓撓

《越南快報》網站3日刊髮長文記錄了這些非法勞工們的親身經歷,其中一位接受採訪的是現年46歲、來自越南中部省份河靜(Ha Tinh)的盧克(Luc)。他在2003年開始前往德國,希望過上更好的日子。但他不知道的是,一場伴隨着毆打、搶劫甚至入獄的噩夢即將開始。“這次可怕的經歷歷時一年,幾乎讓我喪命。”

2003年,30歲的盧克已經有了妻子和孩子。在看到村裏一些人前往國外工作後家境有所好轉,他將借的5000美元交給當地一名中間人。先前往俄羅斯,之後再去德國。

抵達俄羅斯的那天,盧克與另外80個不同國籍的人被另一名越南人帶到一個倉庫,所有這些人都打算去德國。在護照和個人證件被毀後,他們在倉庫被關且與外界沒有任何聯繫。一個月後,人口販運組織的負責人將他們分成5到7人的多個小組,以便在晚上穿過烏克蘭和波蘭的樹林,販運者則騎着馬帶領他們。

“任何落後的人都會被騎馬的人鞭打。隨着黎明臨近,我們又再次被鎖在樹林中的倉庫內”,盧克回憶稱,“有時候,我們不得不在樹林裏躲藏一個月,然後才能繼續我們的旅程。”

爲了從烏克蘭穿越到波蘭,這些偷渡客不得不穿越邊境——一條60米寬,15米深的河流。這一地區有警察和護衛犬待命,不能選擇乘船。因此,販運者將移民裝在巨大的塑料袋中,並僱用潛水員將塑料袋運到河的另一側。

“我擔心得無法入睡,即使我會游泳也是如此。我隨身藏了兩把刀,以防萬一出了什麼問題,可以劃開袋子逃脫”,盧克介紹稱。

然而,當他被潛水員拖到河的另一邊時,警察已經等在那裏了。計劃失敗使得盧克被迫返回烏克蘭,並因非法越境被判入獄3個半月。在入獄期間,經常遭到同伴毆打和折磨的盧克過的很不愉快。在他出獄時,身上已被傷口和疤痕覆蓋。儘管如此,他還是決定再試一次,與人口販運者聯繫以繼續他的德國之旅。

這次,他和其他12名移民被塞進一輛5座的汽車內,汽車駛向捷克邊界,每個人都必須躺在另一個人的身上。“每個人都必須保持完美的靜止狀態。就算發癢或抽筋也不能抓和撓,不能發牢騷。有些人甚至不得不在車上小便。有人太過害怕,不得在途中放棄。”

盧克所在的小組花了1個月纔到達捷克邊境,蛇頭在距離最近邊境門約2公里處拋下他們,任其自生自滅。盧克必須獨自穿越整個樹林才能到達德國,不過這次,他成功了。

進入德國後的盧克加入了一個難民營,靠着每月約200歐元的社會救濟過活。逐漸適應後,他也會走私香菸賺外快。然而,在聽到朋友說英國的薪水要好得多後,盧克在2008年再次聯繫了一羣蛇頭,與另一名越南人一起到達法國的加來港口,以尋求前往英國。

在加來附近的森林中,成千上萬的難民豎起了數百個帳篷,等待機會進入英國。然而,暴力對抗、搶劫和謀殺在移民中司空見慣。呂克和他的同伴曾僱用2個當地人做嚮導,但事實證明他們是強盜,還用槍指着呂克的頭威脅他。

盧克回憶說:“我跪下來乞求他們放過我,還給了他們一些錢。他們用槍打我,我們假裝暈了過去。在他們終於離開後,我們趕忙跑走。”

但是,這還沒有結束。盧克和他的同伴仍然不得不通過擺渡前往英國。蛇頭給出了2種方式:一種是支付2000歐元,偷渡者需要自己跳入載貨的卡車集裝箱。另一種則是花費10000歐元買到VIP服務,蛇頭會幫助偷渡客藏在集裝箱內。最終,盧克和他的同伴決定支付10000歐元。

回憶起這段經歷,盧克稱,自己和其他人被關在裝有電子設備的集裝箱內,不得不用塑料袋蓋住他們的頭,以使安全系統無法檢測到他們的呼吸。“我不得不經常屏住呼吸。裏面很冷,我一直都在發抖。”

盧克之後確實成功地離開了加來,但是進入英國倫敦後,他所在的團體就被警方發現。後來他被遣返回德國,最後又回到越南。

現在,盧克和他的妻子在家鄉開了一家咖啡店。但是,關於16年前歐洲之行的回憶卻從未從他的腦海中消失。他不想再經歷一次了。“已經夠了。我很幸運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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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國地下核掩體中發現的一處大麻種植園(圖源:東方IC資料圖)

大麻栽培者:晚上聽到鄰居家傳來聲音,就使我心跳加速

同樣來自越南河靜省的泰(Thai)原本在家鄉有份穩定的工作,但他還是決定動身前往捷克碰碰運氣。

時間倒流回2010年。當時26歲的泰決定決定離開捷克前往英國,他可能因此獲得更多的金錢和更穩定的生活。在一家美甲沙龍工作了3個月後,泰找到了一項非常規的工作:栽培大麻。這份工作使泰的收入比他的上一份高3倍。他知道是非法的,可能會被判入獄,但他不在乎。

泰工作的“農場”是一棟3層樓的小房子,裏面有3個房間,每個房間裏有20多個燈泡。爲了保密,“農場”裏用風扇、過濾器和通風系統爲房間通風,消除植物的明顯氣味。窗戶上蓋着厚厚的窗簾以防止光線漏出。 泰說,如果所有的燈泡都亮着並且沒有風扇在運轉,那麼房間內的溫度可能會達到45攝氏度。

泰負責在3個房間裏照顧約300株植物。隨着植物的不斷生長,燈泡必須整日打開。它們每4周收穫一次,然後運往黑市。一個工作日持續約6個小時。剩下的時間,泰只能在房子裏無所事事地打發掉;只有在收穫接近尾聲時,他有時纔會離開屋子。此外,每週食物會被放入房屋裏的冰箱中一次,泰必須自己做飯。

據悉,每售出10千克大麻芽通常可賺取約7500英鎊。出售大麻的利潤中有70%歸老闆,而工人們則獲得剩餘的30%。而且,由於他是非法勞工,泰必須讓老闆將他的錢匯回家,每賺1000英鎊只能匯回60英鎊。

“我害怕一個人待着。我最害怕的就是警察突襲房屋或劫匪偷走我的東西”,泰說,“即使那樣,如果被搶劫,最糟糕的情況就是老闆虧錢,下一次有收成的時候我會減薪。但是如果警察逮捕了我,我的致富夢想將就此結束。”

泰還提到,英國警察經常會使用直升機並攜帶熱傳感器在該地區巡邏。老闆到時候會要求他關掉所有的燈,然後躲起來。“當我在晚上聽到鄰居家傳來聲音時,足以使我心跳加速,擔心有人會進來。當我睡覺時,我總是穿着所有的衣服和鞋子,以防萬一出了問題,我可以及時逃脫。”

泰於2013年被警方逮捕,並因非法種植大麻被判入獄6個月。之後又被轉移到一個難民營3個月,受夠了的泰於2014年獲准返回越南。“有時候,當我回首在英國的歲月時,仍然會感到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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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河靜省一家勞務輸出公司的廣告牌(圖源:路透社)

“可喜”匯款的背後:我這樣的人只是跨國勞工販運和洗錢鏈中的一個齒輪

成千上萬來自越南河靜省儀春縣的人都成爲了在歐洲國家的非法勞工。一位當地官員說,在國外工作的人非常多,爲該地區帶來了“可喜的匯款”。相鄰的義安省也是如此。

來自義安省的裴(Bui Thac)表示:“這裏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個在海外的親戚。幾乎所有家庭都有人出國。老年人留下來,但年輕人必須找到出國工作的方法,因爲在家鄉工作很困難。”裴的侄子很可能是10個月在英國卡車慘案中死亡39人中的一員。

雖然義安省一家公社的副主席稱“勞動力出口是解決失業的一種方法,匯款幫助改善了當地人民的生活”,但這些所謂的“匯款”不是通過國際交易轉來的,而是直接通過人轉移或國內的“假”賬戶轉移。

“像我這樣的人只是跨國勞工販運和洗錢鏈中的一個齒輪”,曾在2013年前往英國非法從事大麻種植的包先生這樣表示,他無法解釋如何將他掙到的英鎊兌換成越南盾。

在河靜省的多條街道上,到處可見幫助人們在國外工作的招牌和傳單廣告。如果一個人表現出一點興趣,就不難找到幾個可以“提供幫助者”的電話。

越南公安部門的一位消息人士稱,打擊勞工販運很困難,因爲偷渡者的家庭擔心如果暴露了販運人口的路線,他們在國外親戚可能會被驅逐出境。此外,蛇頭還會不斷接近其客戶的家人,威脅說如果他們告知政府或是相關機構,那麼其家庭成員在國外受傷或喪生也將不予賠償。而且,相關交易僅會當面完成,這也使打擊這一情況更加困難。(海外網 張霓)

李超 本文來源:海外網 責任編輯:李超_NB12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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