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8

藝術是什麼?杉本博司和北野武給出了答案。

北野武年長杉本博司一歲,算是一代人。二人雖然都出生在東京,但相異的成長環境,最終塑造了兩位完全不同的創作者。

童年的北野武生活在下町足立區,那裏自古就是窮人的聚居地,家裏只有兩間房,住了七口人。附近住滿了工人、工匠和木匠,街道狹窄而閉塞,四處充斥着酒鬼身上廉價的酒精味、流浪漢隨處留下的尿臭、不知誰家放久了的燻魚和永遠都有的隔壁夫妻吵架的聲音...瞭解了北野武的成長環境,便會順理成章的理解他電影裏的小人物爲何如此深刻。

杉本博司成長於下町的御徒町,這個沉悶的老城區介於富人與貧民區之間。家中在銀座經營美容用品商社,收成可觀。在母親的影響下,杉本博司十幾歲進入基督教私立名校,22 歲遠赴美國留學...成長,沒有給他留下太多殘酷的印記。大海的寬廣和東西方文化的巨大差異,爲杉本博司提供了不一樣的視角——他關注記憶,關注時間,關注人類。

杉本博司的藝術觀

杉本博司做的是,可以與現代人和古人分享的藝術。他感嘆現在藝術變成了生意,但同樣期望純粹的、有天分的藝術家出現。

杉本博司

當我發現我活着,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就有了時間這個意識。

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想知道我是誰,爲什麼我會在這裏,那是最早的記憶。大概三四歲的時候,我有了對海景的記憶,並開始思考,那是時間意識的起源。所以後來我決定用這個一直在問自己的問題,去表達我對時間的感受,使它視覺化。不僅僅是自我的時間,我也思考人類存在的時間。就像在古代,人們開始學習栽培穀物,大概 6000 年前,在中國最早開始。我希望在整個人類歷史和人類思想的歷史中思考時間的概念。

海景對我來說是很有意思的畫面,甚至是很重要的畫面,因爲這是我的記憶,個人記憶,最強烈的記憶,是我生命裏最強烈的畫面。其實它對所有人都很重要,我的“海景”系列作品試圖與古人做分享,也許陸地上的景緻變化了,但可能我們和石器時代的人看到的是同樣的海,可以穿越幾千年的時光。

海景系列作品

藝術通常是很私人的,但對我來說,我希望與更多的人分享。分享,並不意味着不要自我,就像我的作品非常“自我”,但還是可以和別人分享。

最美的東西,是經歷了時間後留存下來的東西,我喜歡宗教藝術品,因爲它們是很認真地被做出來的,比如佛像的造像者不是爲了錢而雕刻它們的,因爲他們相信,所以他們努力刻畫出佛的樣子。這是我們現在的藝術所需要的東西。

現在,很多藝術家主要的動機是賺錢。但藝術不是那樣產生的,最初它和信仰相關,關乎你相信什麼,你想看到什麼。所以藝術曾經和生意毫無關係,但是現在,藝術是生意。

現在很難用一種純粹的動機去生產一件美的、有趣的東西。但是,也有人在堅持做美好的、有強大精神力量的東西,所以即便在今天,藝術也未必一定要和錢有關。有些藝術家很有天分,只是在市場上不成功。

北野武的藝術觀

北野武從藝術家的角度出發,認爲藝術是自私的,是毒品。他希望父母看清“真相”,不要硬逼孩子去做藝術家。

北野武

人家說藝術是人類的文化遺產什麼的,但我說藝術不是寶,只是膿,當文明長了個膿包,擠出來黏黏的液體就是藝術。

藝術是一種沒出息的東西。

我真的不知道爲什麼人們會認爲藝術很高雅、很珍貴。但別誤會,我只是說藝術沒出息,但沒說藝術很無聊。我認爲藝術對藝術家來說,就像毒品一樣。

從來沒有一個藝術家的創作理由是爲了全人類的幸福,或者是爲了後代子孫。如果有,這個人創作的肯定不是藝術。世界上就屬藝術家的作品最自私自利了,藝術家永遠只爲了自己而創作。或許也有人是爲了客人而創作,但那已經不是藝術家,而是工匠的工作了。我也不是要討論哪種人比較偉大。

寫到這裏,我突然注意到商業電影和藝術電影之間的區別:商業電影是爲觀衆而拍,藝術電影是爲自己而拍。藝術導演只會追求自己喜歡的世界,難怪大多數觀衆無法理解。想要滿足自我,只好拍一部讓自己驚奇的電影,甚至拍出連自己都不瞭解的電影,觀衆又怎麼可能會了解?有人會罵:“爲什麼拍這種鬼東西?”沒道理,只是想拍而已。

所以,我才說藝術是毒品。

藝術對人的生存毫無幫助,我甚至覺得藝術是一種逆天的行爲。在連飯都喫不飽的年代,沒有人會想到藝術,搞這種不能當飯喫的東西就活不下去,所以我媽非常討厭藝術家,這就生物學來說算是正確觀點。

現在,大家搶着搞藝術,代表社會富足,大家有錢有閒。但強迫小孩子接受這種風潮就太瘋狂了。我要重申一次,藝術就是毒品,人一旦嘗過毒品的滋味,便死也不肯放手。就像那些吸鴉片吸到死的人,纔不會管別人多麼痛苦,自己爽就好。

我在 2008 年推出的電影《阿基里斯與龜》就是在講這件事。主角是藝術家,有着想要創作的衝動以及想要大賣的野心,在兩者之間搖擺不定,完全就是吸了藝術毒的人。我並不否定這種人。有藝術天分的人難免會中毒,至少當事人會覺得這樣過活很幸福。

我真正看不過去的是愈來愈多的父母明明知道自己的小孩沒天分,卻硬要逼小孩子進這個圈子。爲什麼要逼孩子做夢?如果小孩說想畫畫,一巴掌朝孩子打去,你說這樣可能會毀了藝術的幼苗?別擔心,如果小孩真的有天分,不管父母說什麼都會發芽茁壯成長。

至於孩子的天分開花結果,成了真正的藝術家,幸不幸福?那又另當別論了。

杉本博司拍攝的光之教堂

關於“藝術究竟是什麼”,從未缺少追問者。

但這在本質上或許是一個“僞問題”,我們只需要問:什麼東西深深打動了我?

對於創作者來說,把個人的,想讓別人看到的、想與別人分享的東西做出來就行了。至於是不是藝術,以至於是不是好的、偉大的藝術,這不是我們應該想的,也不是我們有能力“規劃”的,這取決於時間,取決於多少代之後所累積的評價,就像那些努力雕鑿着佛像的匠人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創作最偉大的藝術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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