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薇

2018年11月9日是豐子愷誕辰120週年。朱自清在《子愷漫畫》的序中表白:“我們都愛你的漫畫有詩意,就如一首首的小詩——帶核的小詩。你將詩的世界東一鱗西一爪地揭露出來,我們就像喫橄欖似的,老覺得那味兒。”

朱光潛評價豐子愷“從頂到踵都是一個藝術家”,也有日本翻譯家稱其是“藝術家中的藝術家”“20世紀的陶淵明”,這是指他詩書畫樂兼善的多才多藝,更源自其天性的品格意趣。

20世紀60年代,豐子愷在日月樓作畫

緣緣堂  見證創作的黃金時代

1924年冬,因與學校辦學思想發生分歧,豐子愷與同事匡互生、朱光潛等人在上海創辦了立達學園。他賣掉楊柳小屋得700餘元,加上其餘同人的募集,一共籌措了1000元啓動資金。

起步維艱,但同一羣志同道合的夥伴傳道授業,豐子愷仍覺暢快。“我可以不喫飯,但少不了酒”。豐子愷極愛酒,尤喜紹興黃酒,理由是較之白酒不易醉,一喝便醉了無情趣。朱光潛後來回憶道:“(我們)常在一塊聚會,慢酌細品,不慌不鬧⋯⋯酒後見真情,諸人各有勝慨。我最喜歡子愷那一幅面紅耳熱,雍容恬靜,一團和氣的風度。”

1918年,早在豐子愷讀浙一師時,李叔同便在杭州虎跑定慧寺出家了,號弘一。豐子愷耳濡目染,對佛教也日漸親近。1927年29歲農曆生日之時,豐子愷追隨弘一法師皈依佛門,成爲居士,法名嬰行。緣緣堂的名字也來自弘一法師。1926年豐子愷請老師爲居所取齋號,弘一寫了許多風雅的字讓他抓鬮,他摸到第一個字是緣,打開第二個紙團仍是緣,於是得名緣緣堂。真正屬於他的緣緣堂誕生於1933年。

1930年母親去世,豐子愷從此開始蓄鬚,以表紀念。作爲家中的獨子,他生前答應母親要建一座房子,但直到1932年才攢夠了稿費,他對女兒說,緣緣堂是我用筆寫出來的呢。豐子愷認爲,“只有住正直的房子,才能涵養孩子們正直的天性。”他親自動手設計緣緣堂,“構造用中國式,取其堅固坦白,形式用近世風,取其單純明快。一切因襲,奢侈,煩瑣,無謂的佈置與裝飾,一概不入。”因地基不規則,工人施工時爲了佔地皮,房子東面便多了一塊三角地,豐子愷幾日歸家後一看到,便命人推倒重來,哪怕爲此浪費了數百元也在所不惜,一時在石門鎮傳爲奇談。1933年,一棟“高大、軒敞、明爽,具有深沉樸素之美”的建築,在石門灣拔地而起。

匾額是請馬一浮題的字,下面掛着吳昌碩的《紅梅圖》,以及弘一法師與自己的書法。豐子愷剛住進緣緣堂,便把傢俱搬來搬去,力求搭配出最妥帖的位置,兒女們笑他是“三日一小搬,五日一大搬”。他不僅把房間當作一幅畫,就連壁上的鐘也不放過,取下來用顏料把鐘面塗成天藍色,蓋沒數字,在上面畫上柳枝,用黑紙剪成燕子的形狀粘在長短指針上,便成了一幅時時變幻的雙燕逐柳圖。他將緣緣堂視若至寶:“倘秦始皇拿阿房宮來同我交換,石季倫願把金谷園來和我對調,我決不同意。”

豐子愷喜歡宋代詞人蔣捷《一剪梅》中的句子:“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院子的花壇裏都種着芭蕉和櫻桃。某天小女兒豐一吟回家,看見櫻桃樹上結滿了櫻桃,大叫道:“咦!我上學去時還沒長呢?”父親則在一旁呵呵笑,把一串串櫻桃摘下來給大家喫——原來是他買來掛上去的。後院葡萄棚下還有一架專爲孩子們而設的鞦韆,時時盪漾歡聲笑語。

童心盎然的《爸爸回來了》

豐子愷自稱是“兒童的崇拜者”,“我初嘗世味,看見了當時社會里虛僞驕矜之狀,覺得成人大都已失本性,只有兒童天真爛漫,人格完整,這纔是真正的‘人’。”《緣緣堂隨筆》中有不少記錄童心童趣的散文佳作,他還直接將幾位小兒女的情態畫入畫中,《阿寶兩隻腳 凳子四隻腳》《瞻瞻的腳踏車》《爸爸回來了》等作品,觀察入微的平等視角與生動瞬間的捕捉,很難想象出自沒有熱情的筆下。

緣緣堂建成後,豐子愷就辭去教職與其他事務,開始了愜意的閒居生活。他最喜杭州的山色風光,每年春秋兩季,還會在杭州的“行宮”住上一段時日。逸興大發,便僱一條船,聽憑搖櫓人把船劃到什麼地方,有所感了,他便寫點什麼或畫下幾筆。到1937年舉家逃難,在緣緣堂的近五年光陰,是他藝術的黃金時期,創作了大量的文藝作品和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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