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

　　納蘭性德

　　萬帳穹廬人醉，星影搖搖欲墜。歸夢隔狼河，又被河聲攪碎。還睡，還睡，解道醒來無味。

　　這首詞寫於康熙二十一年（1682），是詞人伴駕東行山海關時所作。詞中抒寫了詞人的羈旅情懷、思歸之意。

　　首句從原野之景落筆。“穹廬”即氈帳，突顯塞外特色。成千上萬的氈帳在原野上連成一片，渲染出遼闊、空曠的氛圍。在這樣的情景下，唯有詞人獨醉，不禁使人生疑，爲下文留下懸念。

　　次句視角轉向天空，描繪繁星之景。塞外地廣人稀，空氣清新，因而能見度極高，詞人抬眼望向夜空，看到繁星閃爍，搖搖欲墜。句中不用“繁星”而用“星影”，形象地表現出詞人的醉酒之態，寫出詞人醉眼朦朧，連清朗夜空中明亮的星星都變得模糊不清；“搖搖欲墜”更進一步，寫詞人腳步踉蹌，看星影產生的錯覺，動靜相間，給人新奇之感。

　　三、四兩句中，“歸夢”一語道破詞人獨醉的原因，流露出詞人羈旅思歸的情緒。詞人將歸夢物化，先從距離長短寫歸夢被白狼河阻隔，再從物體形態的角度寫河水聲響打碎歸夢，致使詞人從夢中驚醒，抒發了詞人深切的思鄉之情。

　　最後兩句寫詞人的感受。“還睡”二字重疊運用，既增強了詞韻，同時又表現出詞人願意睡去的深沉。詞人爲什麼要長睡呢？結尾一句給出答案：一旦清醒過來，就會難抑歸思，飽受思鄉之情的煎熬，不如睡去。

　　全詞層層深入，委婉曲折，含蓄蘊藉，將詞人醉酒後仍飽受歸思折磨的形象描繪得生動傳神，纏綿婉約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