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文和

來源:作者《童年憶事》一書;獨家發佈,謝絕轉載

題圖來自網絡,僅爲配圖,和本文無關

過去農家沒有煤、煤氣、沼氣之類燃料,做飯取暖等全是燒柴禾。除了少量秸稈(大量的需喂牲口)、茬子之類,多一半兒得靠拾柴過活。拾柴的種類很多,如摟樹葉、摟豆葉、刨谷茬兒、刨豆根兒、刨扔茬、揀亂柴、衝乾巴、刨樹榾柮、拉大耙等等。這些都是我小時候親歷的事情。

(一)摟樹葉

每年秋後,一遇天氣變化,或颳風,或有霜降,或寒流來襲,樹葉就一批批地落下來,這 正 是 摟 樹 葉 的 好時候。只要遇有上述天氣,落下的一批樹葉,很快就被人們搶光。

摟樹葉就得用耙子,耙子又分竹耙和鐵耙。竹耙用竹條兒編成,寬的約一尺半,窄的約一尺;耙齒也有粗細、長短、稀密之分。粗耙齒寬如小拇指,細耙齒寬如筷子;寬耙子耙齒自然要長些,窄耙子則短些;耙齒稀的齒距約一指,密的齒鋸相當筷子。這都是在多年的生產、生活實踐中總結出來的最實用的標準,竹編藝人根據大衆需求編出來的。買主需要哪種就去買哪種。鐵耙用的不如竹耙那麼廣泛,沒多少講究。只將筷子頭兒粗的鐵條穿過兩道木板固定起來,共約八根(或十根)鐵條,間距大約一寸,齒長一尺。鐵耙可根據需要將齒向稀或密裏捭捭。無論竹耙鐵耙,頭上都呈半圓勾狀,都得綁一把耙杆,長約五、六尺,粗約一寸。一般情況下,摟樹葉用竹耙的時候多;但如果樹葉落在草叢裏或間有小樹根之類複雜地帶時,就用鐵耙爲宜,一來可以將樹葉和雜草一起摟上來,增加柴量,二來勾住樹根等不易傷耙齒。

我從八九歲就開始摟樹葉。遇有變天的日子,天不亮我奶奶就招呼我起來去摟樹葉。一天早晨,我背上罩子(簍子),扛起耙子,向村北樹行走去。不遠處,依稀看見已有人在晃動,跟前一看,也是起早拾柴的。大家互不侵犯,各自選定區域,開始摟樹葉。這片楊樹行落葉較多,不大會兒,就摟了一罩子,背起來回家,這時,日頭剛冒嘴兒。到家後接着打掃牲口腳,然後洗臉、喫飯、上學。

還有一天早晨,起來後,天下大霧,我走到村北幾棵大柳樹下,地上的樹葉都被霧洇溼了,好不容易摟了幾小堆兒,往罩子裏收時,裏邊有不少土坷垃,怎麼也沙不淨,只好連樹葉帶土坷垃一起揹回家。有時下午放學後,也要摟上一罩子。聚少成多,加上家裏其他人摟的,每年都有一小垛樹葉供冬天燒。

(二)摟豆葉

我們當地種豆子不少。以前都是種黑豆,後來改爲種黃豆。豆子收了後,地裏滿是豆葉,搶豆葉大戰旋即開始。

一次,莊西一大片豆子割完了,摟豆葉的聚集了幾十個人(主要是婦女和孩子),場面那叫熱鬧。有的先在某片摟上幾耙子,算是占上了。於是,你佔這片,他佔那片,不多時,大塊地的豆葉被搶一光。聚成的大堆小堆,遠處望去,宛若一個個白薯面窩頭。再隔一陣, 窩頭漸漸被各自運到家中。另一塊地的豆子割完了,又重複一次這樣的場面。

那年我家一塊不到二畝地的豆子割完了,我和表兄長哥去摟豆葉。我們用鐵耙從兩頭往中間摟,摟完後,因爲離家較遠,就用耙子將豆葉沙成鋪子,一鋪子一鋪子放在事先擺好的繩子上捆好(爲了能兜住豆葉,撿些亂柴、長草之類物件放在繩子上墊底),形成個約三尺長,二尺寬,三尺高的長方體揹回家裏。即使這麼一大堆,也不過五六十斤重。因爲我人小,人們從後面只見一捆豆葉晃動,看不到人,好奇者還緊趕幾步到前邊看了個究竟。

如此這般,二十來天下來,豆葉也是一小垛。

(三)刨豆根兒

割豆子時一般都留二寸來高的豆根兒。豆根兒是硬柴禾,燒火的人都喜歡。所以刨豆根兒和摟豆葉同樣熱鬧。

一塊地的豆葉摟光了以後,馬上就有人來刨豆根兒。所謂刨豆根兒就是用鎬將豆根兒刨起來,再用手一撮撮抖掉土,放成一堆一堆的。有的按壠刨,你刨這幾壠,他刨那幾壠;有的按片兒刨,我刨這一片,你刨那一片,他刨邊上那一片,大家寵對着來,人人都有份兒。

有時,我和表兄長哥合夥,他刨我提溜;有時各刨各的。開始兩年,我用一把小鎬兒,後來大些了,就用大鎬刨。刨完後,將一堆堆豆根兒裝進罩子裏揹回家。豆根兒可不比豆葉,一罩子豆根兒能頂五罩子豆葉沉。

刨豆根兒與刨其它茬子一個道理:刨太深了,白費勁;刨太淺了盡扎茬管兒,只能拿到地上那一小截兒。正經的刨法是跑到根尖部位,這樣既不太費勁,又不扔柴禾。

(四)刨谷茬兒

谷茬兒也屬硬柴禾。但它與豆根兒不一樣,豆根兒是一撮一撮的,而谷茬兒是成壟成片的。需一鎬挨着一鎬刨。

谷茬兒露在地上部分不到兩寸,地下部分沒主根,都是須根,刨一寸深即可。刨完後用鎬背兒蕩一下去些土,再用手一抖嘍土就沒了,一堆堆分放,最後聚在一起揹回家。

谷茬兒豆根兒硬度差不多,到家堆放一起即可,兩樣一湊又是一小垛。

(五)刨茬頭兒

提起茬子來,還有一些說道呢。拿苞米茬子來說,正常情況叫留茬,這種茬子約一尺高,由主人收拾打落回家,故而曰留茬。而有的家庭秋天活計忙不過來,就將苞米擗回家後,在割秧時,將茬子故意留矮,這矮又分兩種情況,一種是從離地一寸多高的茬根部割下,稱爲扔茬,供拾柴人隨便刨;一種是介乎留茬和扔茬之間,有半尺多高的茬杆兒,稱爲料茬。這也等於告訴人們,這地裏的茬子主人不要了。

一天午後,我和表兄長哥在村北發現一塊料茬地,很是高興,立馬跑回家去取大鎬,一路小跑趕回來,唯恐被人搶去。刨完後,也沒用撓鉤打茬子,全是用手硬磕,最後捆成四十來個茬子(這茬子當然要比正常茬子矮些)。

天黑前,套牛車拉回家垛起來。這樣的機會畢竟很少,多數情況是刨扔茬,我們叫刨茬頭兒。

(六)揀亂柴禾

南邊二灤河河套一帶人稀地廣,收秋時地裏收拾得不細緻,丟的亂柴較多。我們就常去那裏拾柴。一次,我和表兄長哥早飯後帶上一吊子水和幾塊白薯,趕着牛車到五六里外的南河套裏揀亂柴禾。主要是苞米、高粱一節節的秸稈和葉子等。這類東西只能用手揀,揀一小抱放一堆,然後用從家帶來的秫秸腰兒捆起來,最後將一捆捆的亂柴聚在一起。活動範圍約幾十畝地。餓了就咬口白薯,渴了喝口涼水。白薯就涼水,一貓腰一貓腰地揀亂柴,燒起心來,不斷地咯酸水。莊戶人家的孩子沒那麼講究,這是家常便飯。粗略估計一下,一捆柴禾(直徑七八寸)按 100根計算,每根貓一次腰,一捆就得貓腰 100 次,一人一天能揀 50 捆,大體要貓腰 5000 次。到最後,喫進去、喝進去的東西一口口地全咯出來。天快黑了,我倆趕緊裝車,

用殺繩(纜繩)將亂柴殺(纜)好,趕車回家。家人見這麼多柴禾,都很高興,幫着卸車將亂柴垛在茬子垛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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