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代開啓科舉考試後,後代王朝都採取科舉取士制度,尤其是明代,如果不是進士出身,基本上不可能當官。每個朝代在科舉制度上有不少差異,宋代及宋以後的科舉,幾乎都是看不見考生姓名的,有些朝代還要讓其他人重新謄寫一遍,避免主考官通過筆跡認出考生是誰。但在唐代,主考官是可以在卷子上看到考生姓名的,這無形中讓達官貴人子弟、社會名流推薦的考生具有先天優勢。
在唐代,考試前找個靠山,或者寫文章給達官名流,就顯得非常重要。後世看到的很多優秀作品都屬於這種干謁投贈詩,如白居易的《賦得古原草送別》、高適的《飛龍曲 留上陳左相》、韓愈的《上丞相書》。這也是李白、杜甫不是在獻賦就是在獻賦的路上的原因,也是他們經常去岐王府混個臉熟的理由。像王維21歲考上狀元,除了琴、畫、詩、書很優秀外,玉真公主的推薦同樣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如果找不到別人的推薦,一般來說就比較難選上,比如說平民出生的高蟾,接連考了幾次都沒中,後來寫了首《下第後上永崇高侍郎》: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 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說那些官二代自帶光環,春天一到就早早掛上枝頭,迸發怒放。而平民出生的就只能是芙蓉花了,等秋天到了,纔在涼風中澀澀開放。幸好高蟾確實才高八斗,雖然晚了幾年,總算如願考上了進士。
不過,歷史上也有很多看重能力而不重背景的名人,比如說賀知章推薦李白,韓愈力薦李賀,張籍提攜朱慶餘……韓愈和張籍是同時代人,張籍長韓愈兩歲,關係很不錯,“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就是韓愈約張籍一同春遊而作的邀請函。
張籍與韓愈齊名,擅長文學而又樂於提攜後進,如果能夠得到張籍的賞識,中進士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當時有個叫朱慶餘的考生,已經給張籍投贈了一些文章,也得到了張籍的認可,臨近考試,考生們心裏自然比較緊張。於是朱慶餘寫了一首《近試上張水部》給張籍,想問問情況: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古時兒媳婦嫁入夫家,第二天要一早拜見公婆,也就是俗語“醜媳婦見公婆”,這種害怕而羞澀是比較難以描述的,甚至影響以後的婆媳關係。洞房之夜,紅蠟燭一宿都亮着,等待天亮了好去堂前行禮見公婆。一早起來就趕緊梳妝打扮,但心裏不免嘀咕,我是否能入公婆的法眼?公婆會喜歡嗎?也只好輕輕問下身邊的新郎了。
這首詩把自己比作剛進家門的小媳婦,把新郎比作張籍,把主考官比作公婆,合情合理而又含蓄深刻。新郎自然是比較瞭解公婆喜好,徵求他的意見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公婆意見,也就是說如果張籍認可,自會全力推薦,考中進士自然水到渠成。張籍看後,回了一首《酬朱慶餘》:
越女新妝出鏡心,自知明豔更沉吟。齊紈未足時人貴,一曲菱歌敵萬金。
朱慶餘的詩用比喻手法,張籍回詩同樣用了比喻:你就像那個剛剛打扮好,出現在鏡湖湖心的採菱姑娘,邊採菱邊唱歌,相貌既美,歌聲又好,必然會受到人們的讚賞,言外之意就是不用爲這次考試擔心。朱慶餘的贈詩寫得好,張籍也答得很妙,一首看似閨閣詩,讓看似尷尬的問答雙方沒有任何不便之處,可謂珠聯璧合,成就千古佳話。
這麼含蓄的包打聽,也是一種生活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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