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讀紅樓夢時,我只有10歲,哪裏明白什麼盛世興衰,卻對裏面出現的美食印象深刻,一邊讀一邊想,這作者一定是個喫貨。

據統計,紅樓夢裏出現的飲食品種超過180種。其中主食原料11種,食品10種,點心17種,菜餚原料31種,食品38種,調味品8種,飲料23種,果品30種,補品10種,居然還有7種外國食品。

在第六十回裏,就體現了咱們寶玉平時也愛喝西洋葡萄酒。

“見芳官拿了一個五寸來高的小玻璃瓶來,迎亮照着,裏面有半瓶胭脂一般的汁子,還當是寶玉喫的西洋葡萄酒。”

連洋酒都有,可見平時喫得有多壕,補品更是不缺。

第四十五回中,薛寶釵建議林黛玉服食燕窩調養身體,“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窩一兩,冰糖五錢,用銀銚子熬出粥來,若喫慣了,比藥還強,最是滋陰補氣的”,派人給黛玉送來了一包上等的燕窩,“一包子潔粉梅片雪花洋糖”。

野味也不在話下。

尤氏早捧過一碗來,說是紅稻米粥。賈母接來喫了半碗,便吩咐:“將這粥送給鳳哥兒喫去,”又指着“這一碗筍和這一盤風醃果子狸給顰兒寶玉兩個喫去,那一碗肉給蘭小子喫去。”(第七十五回)

食材精細,做法也講究。

就算是個丫鬟喫碗燉蛋,也得對火候有要求。

忽見迎春房裏小丫頭蓮花兒走來說:“司棋姐姐說了,要碗雞蛋,燉的嫩嫩的。”柳家的道:“就是這樣尊貴……(第六十一回)

寶玉捱了他爹一頓暴打,點名要喫“小荷葉小蓮蓬湯”,面片模子都有三四十樣。

原來是個小匣子,裏面裝着四副銀模子,都有一尺多長,一寸見方。上面鑿着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蓮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樣,打的十分精巧。因笑向賈母王夫人道:“你們府上也都想絕了,喫碗湯還有這些樣子。要不說出來,我見了這個,也不認得是做什麼用的。”(第三十五回)

不過其中描寫最詳細的,還是讓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劉姥姥大呼OMG,“一兩銀子一個的”銀耳鴿蛋和做法極盡繁複的茄鯗。

壹銀耳鴿蛋

劉姥姥拿起箸來,只覺不聽使,又道:“這裏的雞兒也俊,下的這蛋也小巧,怪俊的。我且得一個兒!”衆人方住了笑,聽見這話,又笑起來。賈母笑的眼淚出來只忍不住,琥珀在後捶着。賈母笑道:“這定是鳳丫頭促狹鬼兒鬧的!快別信他的話了。”那劉姥姥正誇雞蛋小巧,鳳姐兒笑道:“一兩銀子一個呢!你快嚐嚐罷,冷了就不好喫了。”劉姥姥便伸筷子要夾,那裏夾的起來?滿碗裏鬧了一陣,好容易撮起一個來,才伸着脖子要喫,偏又滑下來,滾在地下。忙放下筷子要親自去揀,早有地下的人揀出去了。劉姥姥嘆道:“一兩銀子,也沒聽見個響聲兒就沒了!”

貮茄鯗

劉姥姥細嚼了半日,笑道:“雖有一點茄子香,只是還不像是茄子。告訴我是個什麼法子弄的,我也弄着喫去。”

鳳姐兒笑道:“這也不難。你把纔下來的茄子把皮刨了,只要淨肉,切成碎釘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肉脯子合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豆腐乾子、各色乾果子,都切成釘兒,拿雞湯煨乾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磁罐子裏封嚴了。要喫的時候兒,拿出來,用炒的雞瓜子一拌,就是了。”劉姥姥聽了,搖頭吐舌說:“我的佛祖!倒得多少隻雞配他,怪道這個味兒。”

別看寫得這麼玄乎,鳳姐口中的茄鯗其實就是茄子乾兒,約等於鹹菜,做法這麼複雜,在賈府卻只能算得上涼菜。

看了這麼多紅樓美食,很多人會好奇,曹公爲什麼要費這麼多筆墨描寫美食?

自然是爲了表現幾大家族的生活奢靡,與最終的豪門大宅走向衰敗末路形成巨大的反差,此時浮誇的喫穿用度,其實是一種古代的“炫富”,最終印證了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雖然小時候的我看不懂悲劇,卻也會浮想聯翩,這些美食喫起來到底會是什麼味道?當然,我並不是唯一一個這麼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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