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总体来看,青白盐暗战在从李元昊时代开始的宋夏战略博弈中继续暗流涌动,但是从西夏立场来看,青白盐形成的攻势主要是其本身的性价比优势,而不是主动的选择——当然,如果认为西夏的制盐生产力较高也可以——而从北宋方面的立场来看, 左支右绌的被动中却也显出北宋君臣较高的战略博弈智慧。北宋为了解决西北军费,只能靠解盐专卖来筹集款项,因此也必须不让青白盐入境来挤占解盐的市场,而很快的,宋夏双方的和平局面维持不久,双方又围绕衡山地区展开激烈的争夺,战事愈演愈烈,连常规的官方与民间榷场贸易也经常中断,解除青白盐的禁令就自然更是遥遥无期。

谈古论金上一篇发布的《青白盐之暗战:前李元昊时代北宋与西夏战略博弈中的暗流涌动》最后提到“李元昊及其他以后的时代西夏与北宋围绕着青白盐的暗战,我们以后再讲。”,现在就来谈一谈。

在李德明时期,西夏(的前身或曰西平政权)与北宋之间形成了一定时期的和平形势,李德明巧妙地利用宋、辽之间的矛盾,纵横捭阖,恢复战后民生,求得自身的生存与发展。同北宋的友好往与来经济贸易,促进了党项人的经济发展,一时之间,西平政权出现了欣欣向荣的局面,史称: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无战,禾黍云合。甲胄尘委,养生葬死,各终天年;自与通好,略无猜情,门市不讥,商贩如织。

这就是李德明时期西平政权升平景象与西平政权与北宋之间长期和平状态的写照。

前面我们提到这种表面融融乐乐的局面背后隐藏着西夏的危机,从双方的拳头产品就可以反映出来,西夏输出的主要产品是盐、马匹、牛羊及其他畜产品、毛织品、中药材等,而北宋输出的主要大宗商品丝绸布帛以及瓷器漆器等,总体来说,西夏提供给北宋是战略物资,北宋提供给西夏的是所谓“不急之物”,入超或曰贸易逆差无形中使得西夏产生持续失血。

李德明的儿子李元昊逐渐长大成人,他多次规劝父亲不再臣服宋朝。首先,他希望李德明将从宋夏贸易获得的利益与全体党项部落共享:吾部落实繁,财用不足。苟失众,何以守邦?不若以所得俸赐,招养蕃族,习练弓矢。小则四行征讨,大则侵夺封疆,上下丰盈,于计为得。

李德明回答:吾久用兵疲矣,吾族三十年衣锦绮,此宋恩也,不可负!

少年李元昊一点不给老爹面子: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生,当王霸耳,何锦绮为?

在这个对话中,李德明显得庸庸碌碌、耽于享乐,而李元昊英气勃发、目光远大,但是这个故事很可能是事后编造出来突出李元昊的“伟大”的,或者,李德明当时也只是觉得时机不到(所谓“力未甚盛,不用其谋”),故意以言语相激,这且不论。

李元昊雕像。

公元1031年,李德明去世,李元昊继位,他外倚契丹,内申号令,以兵法部勒党项诸部,经过一点时间的准备,从公元1034年开始进攻北宋的府州。

公元1038年十二月,李元昊称帝,并且于次年上表北宋中央请求承认,北宋仁宗皇帝当然不可能允许出现第三个“天子”(辽国国君也是天子),因而迅速做出反应,下令削夺李元昊官爵,关闭宋夏边境贸易市场,同时揭榜文于边关,悬赏能够擒元昊者,即以定难军节度使官职授之。这么一来李元昊自然也有了口实,之后数年间,西夏向北宋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进攻,并且取得了完全的胜利,最终形成了宋、辽、夏三国鼎立的局面。

宋辽夏三国鼎立形势地图。

北宋庆历四年(公元1044年),北宋与西夏再次媾和,北宋承认西夏割据一方的地位,而西夏向北宋称臣。北宋每年以“赏赐”的名义给与西夏绢十五万三千匹,银七万二千两,茶三万斤,简言之,就是李元昊用面子换来了里子。

李元昊还要求恢复贸易以及每年向宋朝出口十万石青盐,北宋君臣算了一笔账,按照解盐价格的一半,这点青盐北宋方面就需要支付二十余万贯钱,这是一大笔巨款。

而且,这样一来因为青盐质优价廉,宋朝本身出产的解盐会砸在手里,再加上如果答应李元昊的这个条件,北宋给与西夏的“实际岁币”达到了四十余万,与澶渊之盟约定给与辽国的数字接近,很担心会引起辽国要求增加岁币的要求——虚拟辽国台词:给李元昊这小瘪犊子都四十万,俺们契丹人才拿这些丢不起这个人。

因而,经过群臣讨论,北宋方面只同意重开保安军与镇戎军高平寨榷场,恢复宋夏之间的正常贸易,但是坚决继续严禁青白盐入境。

从深层原因看,宋夏媾和之后,北宋仍然必须在西北驻扎二十万左右的兵力(减少了一半),军费压力依旧很大,同时庞大的粮饷供给靠因为战火导致民生凋敝的陕西不堪重负,北宋方面只能通过食盐专卖筹措款项——户部副使包拯【对,就是开封府那个黑子(包青天)】上奏指出:

包拯以执法严峻不徇私情著称,很少人注意他也是财政高手。窃见天下岁入钱帛,万数不少,而近年财用窘乏,何也?盖自西事以来,三路并仰给三司逐岁入粮草,支榷货务见钱、银绢、香茶,约数千万贯,是所入有限而所出无限,安得不窘乏乎?方今边防无事,亦当以国家大计为先,若不锐意而速图之,臣恐日削月朘、为害不浅,万一小有警急,何以取济?臣固谓致朝廷窘乏如是者,三路使之然也。但令三路各自足用,则帑廪何患不实哉?只如陜西自有觧盐之利,若尽以付与,令计置粮草,一二年后,可全减榷货务毎岁见钱银绢等五七百万贯。

北宋为了解决西北军费,只能靠解盐专卖来筹集款项,因此也必须不让青白盐入境来挤占解盐的市场,而很快的,宋夏双方的和平局面维持不久,双方又围绕衡山地区展开激烈的争夺,战事愈演愈烈,连常规的官方与民间榷场贸易也经常中断,解除青白盐的禁令就自然更是遥遥无期。

运城盐池所出产的盐是水卤经日光曝晒而成,颜色洁白,质味纯正,杂质少。

青白盐的禁令虽然始终存在,但是正如之前一文提到,这本身是不符合经济规律与市场规律的一种政策,解盐在关陇地区的价格远远高于青白盐的价格,“私盐越禁越好买”,既然有100%的利润,自有不惧死罪的宋夏边民冒法图利。

北宋政府想了很多办法:譬如用以盐换盐的方式使得商人有利可图;譬如把贩卖青白盐死罪改成流放沙门岛——但是这些或堵或疏的办法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直到嘉祐六年(公元1062年),在新任陕西转运使薛向的努力下,使得解盐的价格大幅降低,终于靠市场本身的力量,使得青白盐输入宋境无利可图,才对青白盐走私起到根本的狙击作用。

补充说一下,青白盐一直作为西夏支柱出口产品(哪怕是通过走私),据说口感优于山出产的解盐,在当时属于高档食盐,但是相比解盐在边境地区价格便宜得多,所有的问题可以说都肇端于此,从现在的眼光看,运城盐池所出产的盐是水卤经日光曝晒而成,颜色洁白,质味纯正,杂质少,而青白盐的成分与加工工艺都决定了其应该一种杂质较多的有毒的盐。

总体来看,青白盐暗战在从李元昊时代开始的宋夏战略博弈中继续暗流涌动,但是从西夏立场来看,青白盐形成的攻势主要是其本身的性价比优势,而不是主动的选择——当然,如果认为西夏的制盐生产力较高也可以——而从北宋方面的立场来看, 左支右绌的被动中却也显出北宋君臣较高的战略博弈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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