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文學】郭九州《沙日楞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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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郭九州

郭九州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肅寧縣文聯第二屆主席。在報刊、雜志、專集上發表並收入詩歌、小說、散文、報告文學等近100萬字，部分獲國家、省、市獎。

從此，每天清晨，在通往哨所的盤山道上，總有一位穿的漂漂亮亮的蒙族姑娘，揹着奶桶向上攀登。今天是綠色的，明天是紅色的，後天是藕荷的……像一朵朵變幻遊移的鮮花，異常亮麗。隨着時間的流逝，有的姑娘出嫁了，有的交了心上人，有的失去了對大紅獎狀的羨慕，有的淡漠了對兵哥哥的神祕感。於是，姑娘們很體面地尋找藉口，對給“親人齊日格（解放軍）”送奶開始敬而遠之。及至到了上個月，只剩了圖雅還在充當着“漂移的花朵”。扎格斯患難相助，每天清晨，堅持用自己的摩托去送她——他用溫馨的體貼贏得了這位全場最漂亮姑娘的心。天已經大亮，陽光照在克魯倫河上，閃現着波動的光彩。一簇簇翠綠的柳叢和一片片燦爛的沙日楞花和黃花菜，倒映在河水裏，像白色的緞帶鑲上了五顏六色的貼邊兒。幾隻黃羊子，從花叢裏探出頭，貪婪地吮吸着清澈的河水。突然，一陣馬達傳來，黃羊子撒腿奔逃，白白的屁股像扣着一個白瓷碗，顛得很遠很遠了，仍然一清二楚……“圖雅，和你商量件事好嗎？”扎格斯帶着大墨鏡，穩穩地駕着摩托。“什麼事？”圖雅把空奶桶背在身後，緊緊地拽住紮格斯那件風衣的後帶，漫不經心的問。“……”“你說話呀！”“好！”扎格斯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減小油門，頭稍向後側着說：“聽說奶牛場明後天就要承包到組，是不是……和部隊領導商量商量，讓他們自己下山取奶。反正早晚也要這樣。”“……”“你說話呀！”“要說你去說。”“好！我去說。”“你敢！”她杵了他後背一下，“當初響噹噹地應了人家，現在又去反悔，丟人。”“丟人的不只你，別人不是早就不幹了嗎？”“我不管別人。什麼時候解放軍同志自己提出來，我們纔算盡到了責任。”“你這是虛榮。”“隨你想吧——虛榮有時也能催人向上，總比赤裸裸強。”“奇談怪論！”“好了，別再說這事。”圖雅正正身體說：“十點半到公社接我。”“幹啥？”“我去接哨所新調來的那位郭班長。”“看看——”扎格斯像咬了一口苦瓜，“你總是想顯示自己。”“他們人太緊，昨天求我的。”“我……還想去旗裏……”扎格斯臉皮呱嗒着。他認爲圖雅實在是小題大做，大可不必對大兵的請求如此認真。到了場門口，圖雅徑直奔向馬棚，牽出自己的棗紅馬，旁若無人地備着馬鞍。見她惱了，扎格斯有些後悔，嘟嘟囔囔地說：“我又沒說絕對不去。”“隨你的便。”扎格斯臉上一陣發燒，心裏暗暗罵道：“真是個魔女。”臨近中午，圖雅把馬交給郭班長騎走後，望望通往奶牛場的方向，仍然不見扎格斯的影子，只得慢慢往回走。紅色的公共汽車像一隻大蓋甲蟲，嘀嘀鳴着喇叭，躲過一羣湧來的細毛羊，緩緩地轉過一座山包不見了。走過敖包，圖雅從一塊突兀的青石下，摘了一朵鮮紅鮮紅的沙日楞花，放在鼻子下輕輕地聞着，芬芳的氣息直沁心扉。突然，一對美麗的蝴蝶翩翩飛來，在花叢中互相追逐，難捨難分……她的臉騰地紅了。她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件事——“圖雅，小鷹長了翅膀要飛翔，馬駒長大了要行千里路。姑娘家的終身大事該考慮考慮了……”仁親瑪大嬸一挑氈房的門簾，扁着嘴脣呵呵笑着說。

“大嬸……”圖雅羞得抬不起頭。“是不是小圖雅自己有了意中人？”仁親瑪大嬸扭頭問阿爸。阿爸微笑着，盤腿“吧嗒吧嗒”吸着旱菸，“飯熟了早晚要揭鍋。圖雅，快把你的意中人告訴大嬸。”“阿爸……”圖雅一把拉下頭巾，捂起像紅布一樣的臉龐。“哈哈哈……”阿爸一陣爽聲大笑。“好！圖雅的對象我負責。公社新來個小司機，託我給他介紹一個有文化又漂亮的姑娘，我看咱圖雅就滿配。”“大嬸。”圖雅再顧不得害羞，跳起來攔住要走的大嬸，“我不！”“那告訴大嬸，他叫什麼？”仁親瑪大嬸撫摸着圖雅兩條烏黑髮亮的辮子，故意開着玩笑。“叫……”“叫什麼？”“人家不願說嘛！”閨女，好馬配好鞍，鮮花綠葉扶。大嬸給你拿拿主意。”“他叫……”圖雅猶豫着，似乎突然下了決心：“他

叫扎格斯。”說完，一頭扎到大嬸的懷裏。然而，當圖雅羞臊中說出扎格斯的名字後，又後悔了，後悔的一宿沒有閤眼。她知道，除了自己之外，隊裏好幾位姑娘都在追求這位才貌出衆的“帥哥”。有的公開與他約會，有的熱情邀他去家中做客，還有的竟然學城裏人的樣子，給他寫情書。扎格斯雖然受到許多姑娘的青睞，卻鬼附體似的只戀着圖雅一個。這使得圖雅常常感到一種莫名的滿足，彷彿志在必得。論扎格斯的人才、文化，圖雅都感到很滿足，但總覺得他身上還有一種朦朧的東西，常常使人不放心而又說不出口。——圖雅就是在這樣一種矛盾的心理狀態下愛着扎格斯。有幾次，她想把自己的愛袒露給他，但每次都想起阿爸的叮嚀：“孩子，不敢搏擊風雨稱不起雄鷹，跑不過千里路算不得駿馬。對那些求愛的小夥子，要多看他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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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劉曉旭

審覈：崔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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