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王熙鳳拍馬屁的水平，就像是聽單口相聲，聽得人益壽延年

摘要：鳳姐還沒罵他呢，只說了一句：。鳳姐一看賈母不樂意了，王夫人也尷尬了，這個場她圓的可太好了，她就說了：。

紅樓十二釵詩詞解讀系列【第十一篇，第3節】

要對曹雪芹創作的紅樓人物，按最豐滿最成功來排一個名次的話，排在第一名的一定是王熙鳳。寶黛釵這三位絕對的主角都有作者理想化的成份，有作者精神上的延伸。

但王熙鳳卻完全的不同，她太接地氣了，王熙鳳身上，是濃濃的生活氣、煙火氣。透過紙面，好像能聽得到她的笑聲，感受得到她的音容，和她旺盛的生命力。

幸而鳳丫頭不識字，不大通。這是薛寶釵對她的評價。

正因爲有這一處的不通，正因爲鳳姐太聰明稍缺了這一點點的智慧，鳳姐在讀者的心裏就活了。酒成了最讓人喜歡她的原因。鳳姐聰明，好用心機，可沒人說她老奸巨滑。鳳姐逞能，萬人不入她的眼，可讀者就是喜歡她的這個勁。要是鳳姐完美到無以復加，她身上的“真”便要遜上一兩分。

曹公筆下的鳳姐就是這麼樣的剛剛好。

十個會說話的男人也說她不過。周瑞家的嘴可不笨，只是一提到鳳姐的口才，她語氣裏流露出的是五體投地。

一、鳳姐要是誇起人來，能誇到你身心皆暢，益壽延年。

林黛玉進賈府，面對賈母的心肝，鳳姐說了:

“瞧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兒。”

一句話就把黛玉、賈敏、賈母三代人都誇到位了，包括賈府的小姐都順便誇到了。也根本不誇黛玉漂亮，那個段位太低了，“通身的氣派”大約相當於貴族氣、修養、氣場和綜合素質的總和。既然說“竟是嫡親的孫女兒”相當於在誇賈母，也相當於誇賈母的兒孫個個是人中龍鳳。你說王熙鳳厲害不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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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回，寶釵幫湘雲籌辦螃蟹宴，地點因爲是在藕香榭亭子上，賈母就講自己小時候史家也有類似這麼個亭子，因爲自己淘氣落水差點淹死，把額頭也傷了，經了水又怕冒了風。衆人都說可能活不了了，誰想竟好了。鬢角現在還留着一個疤。

賈母這個往事其實蠻驚險，一個姑娘這麼調皮也好笑，如今賈母年高威重，其實老太太這個話是不太好接的，誇不合適，批判更不合適。鳳姐卻能找到最合適的。

鳳姐立馬笑道：

“那時要活不得，如今這大福可叫誰享呢！可知老祖宗從小兒的福壽就不小，神差鬼使碰出那個窩兒來，好盛福壽的。壽星老兒頭上原是一個窩兒，因爲萬福萬壽盛滿了，所以倒凸高出些來了。”

鳳姐這是說單口相聲連帶拍馬屁，大家都笑軟了，雖說是開賈母的玩笑，可是這個玩笑人人覺得好笑、應景，關鍵這是拿老太太開涮，這開涮的背後是尊敬，是討老太太的歡心。但你又不能說她是在拍馬屁，你的是個坑，人家壽星老兒的都突出來了，福壽比你多啊。可是把你比作壽星老兒這本身就是極大的褒讚了。還把你這一劫解釋得合情合理，事實也證明老太太是個福壽雙全的人。鳳姐這就等於把老太太小時候的這次事件給重新定位了。這多合賈母的心意呀！所以賈母寵愛她不是沒有道理的。她說出來的話你都想不到的，而且句句在心坎上，舒服的人了不得。誰能招架得了。

二、鳳姐要是罵人，能罵的對方懷疑人生，生無可戀，毫無招架之功。

賈璉的小廝興兒在尤二姐跟前，那個機靈抖得，一套又一套，把榮國府的情況給尤二姐介紹了個清楚。評價王熙鳳嘴巴吧兒吧兒的。哄得尤二姐又是給他賞菜，又是誇他機靈。

興兒到了鳳姐這兒，一秒就變成慫包。一聽說二奶奶叫他，“唬了一跳”；聽到鳳姐的聲音“早沒了主意了，乍着膽進來”。鳳姐還沒罵他呢，只說了一句：

“好小子啊！你和你爺辦的好事啊！你只實說罷！”

這個小子就“唬軟了，不覺跪下，只是磕頭。”鳳姐一聲喝“打嘴巴”。興兒是左右開弓，打自己幾十個耳光子，帽子抓下來在磚地上咕咚咕咚磕頭如山響。鳳姐問話，他只有老實招供的份兒。這時候的興兒是有啥說啥，大腦已經停止思考，唯恐有遺漏讓二奶奶不滿意。說實話，賈璉娶小老婆關他一個小廝什麼事，他說能管還是能勸啊，鳳姐不過讓他講述清楚來龍去脈，他就嚇成這個德行了。

鳳姐帶着人親身來到小花枝巷接尤二姐進府，鮑二家的來開門，一聽說是二奶奶來了，一句話，這個媳婦是“頂梁骨走了真魂。”不用鳳姐開金口，家裏的這些奴才們統統腦子都自動麻醉了。

鳳姐罵人的經典是因賈璉偷娶尤二姐，她大鬧寧國府罵尤氏和賈蓉的那段。鳳姐罵賈蓉：

“天雷劈腦子五鬼分屍的沒良心的種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成日家調三窩四，幹出這些沒臉面沒王法敗家破業的營生。你死了的娘陰靈也不容你，祖宗也不容，還敢來勸我！”

罵的賈蓉只有扇自己嘴巴子磕頭的份兒。對大嫂子尤氏也不客氣，搬着尤氏的臉緊對相問：

“你發昏了？你的嘴裏難道有茄子塞着？不然他們給你嚼子銜上了？……你又沒才幹，又沒口齒，鋸了嘴子的葫蘆，就只會一味瞎小心圖賢良的名兒……”

這是明着罵三品威烈將軍夫人是牲口。賈蓉還算是有點責任，尤氏實在太冤，誰也不可能聽她的。她的反對也不起丁點作用。鳳姐看似很佔理，其實不過是她從氣勢上壓住對方，賈璉偷娶，真正起作用的是賈璉和賈珍，這兩人她不惹，說實話，賈璉不過是娶個偏房，在那個年代是男人的權力，鳳姐大鬧並不佔理，可她會給自己創作充分的理由，歪理被她一講顯得相當的正當。

三、鳳姐講話，能將劣勢轉爲優勢，化腐朽爲神奇。

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五十四回元宵節上，賈母表示了對襲人的不滿：

“襲人怎麼不見？他如今也有些拿大了，單支使小女孩子出來。”

王夫人就笨，說她媽死了，身上有熱孝，不方便到前頭來。王夫人這是抬舉襲人，把她當姨娘看。也算享受半個主子的待遇。可是賈母顯然不買賬，很可能就是對王夫人抬舉襲人不滿，就說了：

“跟主子卻講不起這孝與不孝。若是他還跟着我，難道這會子也不在這裏不成？……”

不管是針對襲人還是針對王夫人，總之賈母覺得襲人一個奴才失了本分。賈母下了這樣一個結論，王夫人就尷尬了，襲人的問題今後還真是不好辦了。

鳳姐一看賈母不樂意了，王夫人也尷尬了，這個場她圓的可太好了，她就說了：

“今兒晚上他便沒孝，那園子裏也須得他看着，燈燭花炮最是耽險的。這裏一唱戲，園子裏的人誰不偷來瞧瞧。他還細心，各處照看照看。況且這一散後寶兄弟回去睡覺，各色都是齊全的。若他再來了，衆人又不經心，散了回去，鋪蓋也是涼的，茶水也不齊備，各色都不便宜，所以我叫他不用來，只看屋子。散了又齊備，我們這裏也不耽心，又可以全他的禮，豈不三處有益。老祖宗叫他，我叫他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