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人物 | 黃軒、楊採鈺勇敢的人才敢擁有平靜的生活

摘要：黃軒與楊採鈺都不是將自己擺在高位的人，他們皆習慣去聆聽、感受，甚至說沒有把明星、演員這一職業特殊化，“演員與普通人的職業一樣，只是做着不同的工作，沒有誰比誰高一等，所以大家都是一樣的，應該互相尊重。對黃軒和楊採鈺來說，重要的是找到角色的生活體驗，纔能有相同的心理狀態，深情抑或悲傷是演不出的，必然是體會了一個人的心理路程後，在拍戲時自然流淌出情感。

　　黃軒最近在家嘗試種菜，種了油麥菜、小白菜，還種了一點黃瓜，朝天椒，就是從網上買了些種子和土，開始爲小菜園播種，幾天後竟然真發芽了。從此每天除了喝茶看書，便是伺候這些蔬菜，簡單的生活卻饒有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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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楊採鈺則在疫情穩定後第一時間進了劇組拍戲，她用平靜的語氣敘述自己所在的行業剛從惶恐中清醒但依然驚魂未定，現在正積極找回往日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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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兩位演員，一樣的平靜與勇敢。

　　三度結緣

　　演員黃軒，2017年底開始在銀幕和熒屏上熱鬧起來，他主演的《九州海上牧雲記》、《芳華》、《妖貓傳》先後面世，獲得熱評。在大家對“黃軒太熱了”充滿欣慰與興奮時，他主演的電視劇《創業時代》又播出了。

　　按照慣例，這是市場已經非常明確地對他發出了信號，通常藝人會抓住機會，滿足公衆期待地熱鬧起來。

　　但大家可能是自作多情了。

　　那之後，他卻似乎更加靜默，除了偶爾在社交媒體上節制地發一兩條微博，沒再見他頻繁接受採訪，或是順應潮流去上綜藝節目。直到2019年6月份，他在微博上寫了一句，“又一部電影，又一次人生。”大家才知道，靜默良久的他剛剛拍完了馮小剛導演的《只有芸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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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能跟同一個演員連着三部戲都在一起合作呢？”繼《芳華》和《瞄準》之後，在拍攝電影《只有芸知道》時，黃軒又遇見了楊採鈺，兩人一見就笑了，“怎麼又是你？”他覺得有趣，這緣分也太不可思議了。

　　自《芳華》開始，楊採鈺便走入了大衆視野，形象好、起點高，是大多數人對她的評價。爲此，她不斷地努力維繫這份“幸運”，這三年來她不斷接戲，從不同的角色中磨礪自己。“這三年的經歷走過來，我覺得自己會比以前更成熟、更容易沉下心，也會去看一些好的影視作品。之前你只是覺得別人演得好，但是不知道他哪裏好，一旦當你去接觸了類似角色，你就會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裏，既然看到了，就已經邁出解決問題的第一步了。”在她的身上沒有一夜成名的浮躁氣，相反更多的是自省、自知，對於演員來說，這顯得尤爲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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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黃軒來說，楊採鈺是一位好搭檔，有了之前的頻繁合作，他尤爲放鬆，安安靜靜地隨着角色的感覺去走，“沒有任何刻意和過於使勁的地方。”而對於楊採鈺而言，一個在片場沒有明星架子，踏踏實實拿演員當份工作認真做的合作者，更能讓她自在地溝通，“這點上，黃軒和徐帆很像。”

　　而兩人與隋東風、羅芸的初識，皆緣於馮小剛的召喚。

　　一天，黃軒在拍攝廣告的間隙，馮小剛打來電話：“你有20分鐘時間嗎？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故事很簡單，漂泊半生的男人隋東風，中年猝失妻子羅芸，隨後他決定去替亡妻完成遺願的動人故事。這個唯美的愛情故事，其實已真實發生了，兩個人物的原型正是馮小剛的摯友張述和他的妻子羅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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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也是我認識的，導演講完當時我眼淚就下來了，身上也起了雞皮疙瘩。”他認爲，演員應該有的情感被這個故事觸動到了，“遇到一個角色的當下，那種情感被你鏈接到了，或是被人物的經歷觸動到了你的心，就沒有什麼理由去分析要不要接這個劇本，或是應該如何演。”他記得，聽完馮小剛的講述，當被問及是否有興趣時，他自然而然地回答，“導演，這個劇本我想演。”

　　楊採鈺說起早在拍攝《芳華》時，她就已認識了張述。當時羅洋去世，張述來劇組散心，他們是親眼見過這個剛失去愛妻的男人的狀態的，也知道他和妻子之間那段動人的愛情。第一次看完劇本後，兩人都意識到，馮小剛要拍的電影就是要儘量尊重真實：一個男人接受了相濡以沫多年的愛人離世的事實，然後踏上爲她實現生前願望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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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裏的勇敢者

　　看完劇本後，黃軒和楊採鈺曾交流過一個問題，隋東風和羅芸好像一直就幾十年如一日地平淡相愛着，沒有轟轟烈烈的大事件，完全地互相理解，沒有發生過平常戀人式的衝突。他們擔心太過平淡的故事可能不好演，“可是，當你真去演時纔會發現，真實地身處在角色之中，內心的情緒是非常飽滿的，雖然我們都沒有用臺詞直白地講出來，但自己和對方的情感都藏在心裏。”

　　從電影開始籌備直到電影拍完，張述一直都在。通常，中國人出於基因裏的內斂，總怕打擾到別人，更擔心觸碰到別人的傷心事。張述顯然是懂這點的，他在對黃軒和楊採鈺打開自己與妻子的這段記憶上特別慷慨，“他看過劇本，知道你可能想了解的故事細節和細膩感受，就非常主動講出來，哪怕說着說着突然淚水就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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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拍處女作《1980年代的愛情》前，楊採鈺不僅通讀了原著，而且爲了演好20世紀80年代的鄉鎮供銷社營業員，學會了打算盤、踩縫紉機、織毛衣等生活技能。而對於如何揣摩人物複雜的內心活動，楊採鈺都做了大量的功課。“心裏有內容、有故事的時候，再做一件事情，呈現出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故事如果有原著的話我都願意看，因爲小說對人物的內心描寫會比較細膩一些，環境描寫會更讓人有畫面感，我對這個人物會有一個初步的框架在。”

　　在《只有芸知道》裏，除了讀劇本，她就是找張述先生聊天，或是在一旁聽張述和馮小剛聊天，兩人的聊天中常摻雜着回憶，之前發生過怎樣的事，羅洋當時的反應是怎樣，兩人繼續琢磨，這樣的行爲之下，羅洋又是哪種個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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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楊採鈺也找到了自身與角色的相似性，比如她們都不屬於話多的那類人，但都會把所有觀察到的細節記在心裏。在關鍵的時刻，她可能會突然站出來，清楚地表達自己的主觀立場。她們只是不輕易去表達，但都是有主見的人。

　　在她看來隋東風和羅芸，就像在說一個正居住在異地的老朋友，“這樣的愛情浪漫又挺有意思的。”楊採鈺偏好英國文學，尤其喜愛簡·奧斯汀筆下崇尚自由獨立的女性形象，在她看來，愛情的浪漫在於平等尊重，也在漫長的生活中被溫柔對待的驚喜，是具有某種儀式感，是傾注了全身心專注的愛。而對於隋東風和羅芸來說，愛情不僅是兩人在一起，也是儘管此刻有一人已經不在了，另一方依然覺得對方和自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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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色魅力同時也潛移默化地影響着她對情感的認知：“我個人覺得這種長久的感情，確實是必須要有兩個人的付出和犧牲，纔可以得到一個比較好的維持，包括時間上能夠比較長久。兩人在感情裏完全沒有矛盾，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這一定是需要互相地付出，把自己放在別人的角度上去思考，我覺得纔是OK的。”

　　電影中有個細節，隋東風帶着羅芸骨灰去看鯨魚。當時黃軒跟張述瞭解，張述說，自己當時帶着妻子骨灰開了幾千公里去到那裏。到達時，當地人都告訴他，這季節估計是很難等到了，要看運氣。但因爲是生前未能滿足的願望，他堅持僱了船，待鯨魚一隻又一隻，一共三隻巨大鯨魚躍出水面時，那種震撼力讓這個中年男人直接淚崩了，趕緊從包裏拿出骨灰罈，滿臉眼淚對着骨灰說：“你看，都是爲你來的，都是爲你來的。”

　　他告訴黃軒，自己走之前，把一小罐骨灰放到了海邊的一座塔下，因爲每年鯨魚都會從那裏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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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倆人就是這麼好。”黃軒覺得，很多人在絕望自己找不到真愛，但有時，是自己不敢去用情，“包括徐帆演的林太在內，這故事裏的所有人，在愛情面前都是勇敢者。”他被這種親密關係中的平等、純粹感打動，“以前認爲愛情就是要有儀式感，要轟轟烈烈，原來也可以這樣純粹地互相陪伴着，簡簡單單，相濡以沫地生活着。”

　　馮小剛一貫擅長講故事，也知道故事如何設計能贏取到觀衆的情緒。而這次電影敘述得平緩，在黃軒看來，是出於導演的善意，他就是想拍一個平平淡淡，但能將人與人之間美好的感情中娓娓道來的故事。“畢竟，現在傳播的都是情感中不穩定的因素，但愛人還是需要尊重和珍惜的。”

　　創作者們的共識

　　對黃軒和楊採鈺來說，重要的是找到角色的生活體驗，纔能有相同的心理狀態，深情抑或悲傷是演不出的，必然是體會了一個人的心理路程後，在拍戲時自然流淌出情感。因此，在新西蘭開機前，黃軒和楊採鈺提前了半個月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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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小剛之前在奧克蘭喫到一家中餐館，感覺不錯，就跟店老闆打了招呼，將他們安排在那裏體驗。黃軒在後廚跟着廚師學切菜、炒菜，還學着如何有技巧地顛勺。楊採鈺則在前面忙活，端盤子，做着一個服務生該做的一切。

　　後來，每天晚上馮小剛過去喫飯，他們就讓他點菜，每次都變着花樣點，有宮爆雞丁，有咕肉……黃軒在後廚做完了菜就讓楊採鈺給端出去。

　　兩人每天都像去上班一樣，就這樣自然而然地逐漸走入當年張述與羅洋的生活中，也體會到兩人在海外相依爲命生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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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採鈺說，因爲戲裏隋東風要顛勺，黃軒練得辛苦。最讓她佩服的是，到了新西蘭，定完妝之後，黃軒每天穿的都是角色的衣服。“我就是全身心投入人物的狀態，很多戲是在自然流露，沒有在飾演誰的感覺。” 這樣沉浸投入角色，楊採鈺是同感的，之前拍《芳華》時，已讓她找對了角色的感覺，林丁丁那種帶着焦慮感的人生設計，因此之下的語言習慣和行事方式，她都把握得很到位，甚至一度生活中她的言行也很“林丁丁”。在演羅芸的那段時間，她就自然而然進入一種平靜的狀態。在角色的切換上，已做到了精準的把握。

　　因爲演羅芸，楊採鈺在臺詞上打破了她過往的習慣，“馮導對臺詞很講究，以前我的習慣是將臺詞一句一句說，有標點符號的，有停頓的，讀劇本時也是這樣，但導演說不要那樣，生活裏大家說話是不受標點符號的限制，斷句也不會那麼規規矩矩的，他讓我可以按照更口頭語式的表達，一兩句話聯起來講，更生活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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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爲演員，楊採鈺有着人人羨慕的起點，接連幾部戲的女主角讓她在不斷的歷練中看清自己。她儘量將每一個角色演繹得，能讓大家看到自己的不同面，即便是相似的角色，她也能將極微小的個人細節放大，儘可能地表現出來。“塑造角色的這個能力，我覺得是在慢慢地一步一步去培養，去提高。”

　　她喜歡學習、探索，對於未知世界有着迫切渴望。在角色的創作之外，她喜歡從書中汲取靈感，她看的書種類很多，譬如《西方美術史》《中國美術史》以及與藝術相關的書籍，近期她也曾向工作團隊推薦了一本書《七堂極簡物理課》。

　　“這是一個意大利的科學家寫的，非常薄的一本書，基本上是寫了幾個比較大的、這些年我們現在物理學上的觀點，他是從愛因斯坦的廣義論和相對論開始聊的。後面包括到空間，到時間，到熱度，以及粒子這些，他大概分成了七堂課來講述。”聊到感興趣的書籍，雖說隔着電話訪問，卻能感覺到另一端的她眼裏有光，正饒有興趣地跟你分享着她的獲取。

　　她打趣地說自己性子慢，從小還有個小名叫“曼曼”，取自“慢”的諧音，這便是像極了她的人生態度，凡事靜下心，戒驕戒躁、三思而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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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兩位演員的相互評價中，不約而同地談到了 “尊重”二字。對於角色的尊重，以及周遭人事的尊重。黃軒與楊採鈺都不是將自己擺在高位的人，他們皆習慣去聆聽、感受，甚至說沒有把明星、演員這一職業特殊化，“演員與普通人的職業一樣，只是做着不同的工作，沒有誰比誰高一等，所以大家都是一樣的，應該互相尊重。”楊採鈺認真地說道。

　　“平靜”是《只有芸知道》劇組那幾個月的常態。大家甚至沒感覺是拍了一部電影，而是一羣人在異鄉度過了一小段人生。

　　在出發前，黃軒出於保護狀態的考慮，對工作人員說，任何事都不要把他中途叫回去。兩三個月的時間，他就一直在劇組，“沒有其他工作，也沒有任何人來看我。”有時候，劇組住的地方並不是酒店，而是家庭旅館，脫離了平常演員應該有的生活軌跡，小鎮上下午4點後就見不到人了，劇組所有人就回到旅館，像一家人似的在公用客廳裏包餃子，有時喝點酒。馮小剛喜歡晚上剪片子，常叫上他們一起過來看白天拍的東西，此時聊上一聊，有時歡喜有時憂傷，而落淚被打動的往往不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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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感受多半與電影呈現出的純粹的平靜生活有關，“那種安靜就是能讓你沉下心來創作。”他把隋東風這樣一箇中國男人到了中年之後的那種內斂、深沉的感覺演出來了，這與年輕時隋東風跟誰都能自來熟的幽默、陽光狀態有着很大區別。

　　《只有芸知道》殺青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從工作中抽離，從新西蘭飛去澳洲，找了個安靜地方待了下來。有幾位好友居住於此，有時，友人也會開車帶他去更自然的地方去轉一轉，“純粹地放鬆。”這一放鬆就近乎有9個月的時間。

　　近兩年他還參與了藏地扶貧的公益項目以及做自己的“瞬間Momentx”項目，這些跟平常一位明星或是一位演員所呈現的內容幾乎是反着來的，尤其是後者，在他看來，“瞬間Momentx”應該也不會成爲一種主流的關注，但偶爾看到後臺閱讀者留下的信息，讓他又驚奇地發現，聽到他聲音的人，看那些文字的人是能因此升起歡喜心的。“我想，我還是一個嚮往美好東西的人。而無論如何，我都是在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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