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0日,金庸離世的那天晚上,朋友圈裏的大型輓聯現場,彷彿可以拼湊出曾經的年代,人人捧讀金庸的青春盛景,以及許許多多個體的叛逆堅持。這場集體懷念聲勢浩大,牽動了上至40後下至80後,而其中聲浪最高的,當屬在金庸紅遍大陸的八九十年代,生命力正旺的70後、80後們。

的確,金庸“帶走了一個時代”。然而,這僅僅是因爲他的作品超凡,他見證了人們的青春嗎?實際上,從金庸,到王朔、王小波,再到韓寒,再到哈利波特和漫威,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化記憶,一個時代的結束,其實正意味着另一個時代的興起。順便說一句,文末有福利。

文學偶像消亡史

文 | 張知依

原載 | 《北京青年報》2018年11月9日B1版

轉自 | 何四在人間(ID:hesi525711)

金庸:幾代人的“共同文本”

中國大陸浩蕩的“金庸熱”始於20世紀80年代。1980年10月廣州《武俠》雜誌首次連載了《射鵰英雄傳》,之後出版界無疑成了重要推手,80年代人們讀的金庸小說,基本未經授權,直到1994年三聯書店推出正式授權的“金庸作品集”。

三聯版《金庸作品集》

與此同時,對金庸作品的評價也在發生巨大變化。“1994年發生的三件事是金庸小說研究史上的里程碑事件。”武俠小說研究學者陳墨說。那一年,三聯書店推出“金庸作品集”;北京師範大學的王一川主編《20世紀中國文學大師文庫》將金庸排在第四位;北京大學授予金庸榮譽教授稱號。“幾乎就是在一夜之間,金庸小說從主流文化眼中的雕蟲小技乃至洪水猛獸突然步入了學術的神聖殿堂”。

金庸以通俗文學獲得學界精英認可,其實絕非“一夜之間”的事。“對金庸先生作品的研討,從80年代起,就一直是北京大學內持久不衰的熱門話題。不僅學生愛讀金庸,許多教授包括一些科學家,也是‘金庸迷’,到了90年代,北京大學把金庸小說藝術的研究正式納入教學科研體系。”(《學者談金庸》,《文藝報》2000年12月9日

在精英文化與大衆文化的反覆加持中,金庸漸漸成爲站在文化中心的巨人。而在民間,金庸作品變成人們相識相交的一種密碼,一個數據庫——你喜歡楊過,我喜歡蕭峯,那我們可能不是一類人,但我們可以討論一整晚。

從香港到大陸,從報刊連載到圖書出版,到影視改編,四五十年間,金庸的影響力猶如水波,不疾不徐,按照傳統業態,一圈圈擴散。金庸作品成了幾代人的“共同文本”。這與他的天賦有關,與他對作品的打磨有關,也與文化的變遷、媒介的轉化有關。

“我想,從來沒看過金庸的人確實不多。並不是金庸作品好到必須讀,而是他的影響力和時間跨度,都太大了,大到很難完全不被覆蓋到。”70後媒體人波斯蝸牛(網名)說。

那麼,在華語世界,金庸是不是最後一個能擔當“共同記憶”的“超級存在”呢?

王朔:被仰望的與被遺忘的

20世紀90年代,站在舞臺中央的不只金庸一人,新的文化明星出現了——比如曾經挑戰金庸的王朔。

“把王朔當成作家恐怕是後來的事。當時的作家是陳忠實和馬原那樣的人啊,而王朔就像是文壇的崔健,也像是今天的鹿晗和吳亦凡,是需要打call的。”80後的朱飽(網名)說。他回憶起中學時代在課桌下面讀王朔的情景,與70後對金庸的記憶如出一轍。

1992年華藝出版社推出了《王朔文集》(純情卷、矯情卷、諧謔卷、摯情卷),俗稱“四大卷”。據編輯金麗紅回憶,“印了二十來萬,盜版二百多萬”。北大中文系洪子誠教授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中認爲,“四大卷”的出版,“改寫了當代有關經典作家‘文集’編輯出版的成規”,過去有資格出版文集的作家,得是郭沫若、茅盾、巴金等有“定評”的經典作家。

華藝版《王朔文集》

“我們趕上了‘王朔熱’的尾巴,作爲文學家的王朔都快隱退了。”朱飽說,“真正讓他家喻戶曉的,是他作品的影視化——做得太好了。”

王朔全力擁抱影視媒介。1988年他的四部小說同時被改編成電影,那年成了“王朔年”,1990年《渴望》萬人空巷,1992年《編輯部的故事》大獲成功……

王朔崛起之時,正是中國出版、中國影視向市場化轉型的變動年代,他成爲背靠影視冉冉升起的文化明星,但圍繞他也有爭議,並非全民認可的偶像式存在。他後來的淡出江湖,以及互聯網時代到來後文化議題的轉移,也使得對他的“共同記憶”逐漸稀薄。

王朔

王小波:媒體的作用不可估量

90年代中期開始,稱得上文化偶像的或許是王小波。而他真正的影響力,發生在1997年他去世之後。

“曾經有過一個時期,在街頭巷尾,王小波的書是年輕人認出彼此的‘接頭暗號’。他對‘被設置的生活’的反抗、對自由和思考的追求是如此生猛,什麼也錘不了這種勁頭。”這句話來自王小波逝世近20年後,某媒體刊出的紀念文章。

有學者認爲:“王小波話語具備一些特質,在某種程度上暗合了消費時代的大衆文化心理,可以從三方面做出歸納:第一是身體話語,符合消費時代大衆的感性慾求;第二是趣味話語,滿足了商品社會的遊戲和娛樂心理;三是結構話語,遭遇了無釐頭的次文化。”(趙曉霞《後現代語境下的“王小波熱”現象探析》

王小波成爲文化偶像的背後,完成了市場化轉型的大衆媒體起到的作用不可估量。“與王小波寂寞生前形成鮮明的對比的是,王小波去世後的兩個多月時間裏,有近百家媒體對王小波逝世及新書出版予以報道……不久之後,‘王小波熱’興起,王小波的各種‘文集’出版不窮,媒體和知識界也反覆強調王小波的‘自由撰稿人’‘知識分子’‘自由主義思想家’‘啓蒙者’等等身份和形象。”(鄭賓《九十年代文化語境中媒體對王小波身份的塑造》

在千禧年的交界,互聯網方興未艾,以單向傳播、讀者接受爲主,傳統紙媒依然力量強大,除了自身的影響力和公信力,還可以藉助網絡加大傳播力度。那一時期,面對城市精英漸漸燃起的“個體”和“自我”的需求,王小波被消費成了一種文化符號。80年代以來的文化思潮,大衆傳媒反覆強調的“個體”,此時已深入人心。圍繞在偶像周圍的讀者,本質上悄悄地從羣體變成了個體,變成了“我”。

不過,“王小波熱”主要發生在知識階層和受過較好教育的羣體之中,普及度稍弱。接下來,互聯網擴張的時代到來了。

王小波、李銀河

韓寒:粉絲效應初見端倪

互聯網的極速擴張伴隨着博客時代來臨,韓寒變成了偶像作家。

“除了一些必備的政治讀物,當時普及程度如此廣泛的,只有《三重門》吧。”曾有人這樣感嘆。韓寒把自己在課堂上模仿《圍城》寫的《三重門》寄給作家出版社的編輯袁敏,書於2000年面世,百萬冊銷量,加上各種盜版,是現象級的出版事件。

《三重門》初版本

以韓寒爲代表的80後作家,讀者是同齡人和年紀稍小几歲的部分90後,他們把韓寒視爲勇士,似乎是要爲自己浪費在書山題海中的青春尋找一種慰藉。不過,韓寒並非傳統意義上靠小說打天下的“作家”,他的主戰場不在紙上,真正的“韓寒現象”是在互聯網中開始了喧囂。

“比起王朔像問題,王小波像議題,韓寒更像是一個話題,類似微博上的超級話題那種。”採訪中,有個1989年出生的女生這樣說。她的青春期正值韓寒在博客裏風起雲湧、粉絲們搶沙發蓋樓之時。

“韓寒的博客,恐怕早已成爲全球最大民間個人發佈平臺,4億多的點擊量讓他擁有極爲龐大的粉絲羣,他對任何社會事件的點評都可能在幾分鐘內影響事態發展,以及成千上萬的人的意向。”(張賜琪《互聯網語境下的韓寒現象及其解讀》

博客時代絕非只締造了韓寒這樣的明星,它開創了一個新局面——人人可以寫作,人人有可能成爲韓寒,得到廣泛傳播和萬衆擁戴。後來的微博盛產意見領袖,微信帶來了自媒體的井噴,而虛擬空間的“網絡巴爾幹化”,實際上在博客時代已初見端倪——“互聯網的巴爾幹化”是麻省理工學院教授馬歇爾-範阿爾泰教授在多年前提出的,“正如實際空間的分割或基本巴爾幹化,可以分開地理羣體一樣,虛擬空間的分割或者網絡巴爾幹化,可以分開利益羣體”。

聚集在一個又一個“韓寒”周圍,人們在互聯網創造的虛擬的聯合感裏找到了個體的歸屬感。無數的“中心”建立起來,拼湊成一張去中心化的大網。共識,僅僅是觀點汪洋裏一座孤島上的共同規則而已。

韓寒

新世代:被全球化改寫的“共同文本”

“如果帶一本書去孤島,你會選擇哪一本?”多年以前,這是判斷一個人志趣的經典問題。但這個問題的前提,是建立在有集體記憶和共同文本的基礎上的。

“我們可能是有共同文本的最後一代人。”50後的哲學教授陳嘉映在一檔網絡視頻節目裏對70後的許知遠說,“以前有一些經典的書,你不能想象任何一個讀書人沒有讀過。不管你是什麼觀點,什麼流派,如果開一個書單80%是重合的。但今天正好相反,要是拉出讀過一點書的年輕人,坐在那裏開清單,可能也就10%是重合的。”

出版產業的發展與多元化當然是原因之一,但互聯網技術對“共同文本”的革命性顛覆,以及全球化的文化產業與信息技術的相互作用,一定更爲重要。聲稱“讓世界更平”“超越地緣政治”的互聯網,真的如它所言讓人們的交流更緊密了嗎?抑或乾脆就是背道而馳——一個又一個虛擬社區的牆壁,使得集體記憶被消解了?

“如果現在去孤島,你會帶本什麼書?”金庸離世後,我把這個問題提給一個“互聯網原住民”——生於2000年的女孩七七(網名)。

“書嗎?”她想了一下,“帶上一部手機和一個永遠有電的充電寶就好了。”她坐在我對面,攤了攤手。

生於20世紀90年代的我與生於21世紀之初的她聊了很多。我們說起金庸去世後的那幾個小時,我的朋友圈變成了一片祭奠青春的黑色之海,而她的朋友圈完全不同——很多她的同齡人都在感嘆:如果不是金庸去世的消息,我根本不知道他還活着。

有年長的人在朋友圈發問:“只是好奇,世界上有沒有沒看過金庸的人?”結果恐怕要讓這位“互聯網移民”喫驚——有人用emoji裏的舉手表情做了回覆。

沒看過金庸的不只是00後。“我沒看過金庸小說,也沒看過任何一部改編的電視劇。分不清楚古龍和金庸,也分不清金庸作品裏的人物。”90後女生大王(網名)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媽當時不讓我看打打殺殺的電視劇。《天龍八部》或者《神鵰俠侶》之類的電視劇播三分鐘就被換臺了。”

“我從不看武俠,電視劇也沒看過。”1991年出生的東方三博士(網名)說,“那時候覺得喜歡看武俠的小朋友都表現得非常幼稚,動不動就要舞刀弄槍,小時候的我,覺得不能和他們一樣。”

原因各式各樣。在更年輕的世代裏,人們早已不再用“你是楊過的粉絲,而我愛蕭峯”來“人以羣分”了。沒有金庸的青春也沒什麼可惜的,因爲可選擇的太多了。

回顧21世紀的前十幾年,會發覺金庸創造的那個“世界”已十分古老。全球化時代,文化工業製造了一個又一個超級偶像、神級IP,有規模更大、更完整、更周密的產業鏈爲它們包裝。上週六,CCTV6在深夜播放《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哈利、羅恩和赫敏還是小朋友的樣子,這一幕都遙遠得彷彿重返考古現場。

“哈利•波特”無疑是很大一個羣體的“共同記憶”,從80後到00後。只不過,這個羣體裏已經有各種膚色了,而他們的“共同文本”也不再是白紙黑字的“文本”——美國學樂負責小說版權的全球銷售,時代華納負責電影版權,美國廣播公司負責DVD、唱片和有線電視播放權,美國電藝和日本松下一起負責主題遊戲,美泰和樂高等公司負責文創產品,華納兄弟和環球電影製片負責主題公園……跨國公司在爲哈迷們量身定做共同記憶。請注意——哈利•波特不是唯一的全球偶像,漫威和DC的超級英雄世界,同樣的無遠弗屆。

漫威英雄

新技術:讓人們更團結,讓人們更分散

11月3日,中國IG戰隊奪得了2018英雄聯盟全球總決賽(S8)冠軍。這則“互聯網移民”可能根本看不懂的消息,對於在遊戲陪伴下成長的新世代而言,卻是轟動的新聞。

“如果不是玩《金庸羣俠傳》,我連‘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都不知道。”90後的東方三博士說的這句話,可能比他不看武俠更說明問題。文本或者文學的偶像已經遠去了,對於互聯網原住民來說,有大量定製的故事和遊戲屬於他們。在一個個遊戲裏扮演一個個英雄,人生就是自己的。

《金庸羣俠傳》是很古老也很長命的單機遊戲,1996年智冠公司河洛工作室推出了這個角色扮演類遊戲,把金庸14部小說中一些膾炙人口的片段融合在一起,有14個支線任務。主要的玩家70後、80後與金庸讀者的年齡層吻合。

《金庸羣俠傳》

“在這樣的數據庫遊戲裏,玩家都是在消費人設,消費金庸創造的那個宇宙,並不是消費某個作者。”上週五,在一個關於遊戲的講座上,北大新聞與傳播學院的博士後車致新這樣說。

《金庸羣俠傳》儘管一度非常紅火,在大量網遊後來居上的局面下,也成了玩家的記憶。遊戲開發永無止境,不知多少青少年聚合在不同的虛擬戰場裏,規則不同,英雄不同,很難說大家能真的有什麼共同話題了。

“互聯網科技允許並鼓勵紅外線天文學家、品酒家、星際旅行愛好者縮小他們的圈子,與志同道合者在一起。更嚴重的是,新的科技會將‘不相關’的信息排除。溝通的增多,反而讓我們的品位和興趣變得狹窄——知道和關心的越來越多,但關注面卻越來越窄,這使偶然交往的機會減小。”在美國政治學家羅伯特•帕特南看來,跨越地域的虛擬社區“地方性的多樣化”可能會輸給“更集中的同質化”。

寫到這裏,我查了一下“以興趣主題聚合同好”的百度貼吧的數據,共有22539887個貼吧,比前一天增長了1963個。或許,網絡技術同時做到了兩件事——讓人們更團結,讓人們更分散。信息的繭房、分散的聚落,精準地把人們區隔開。在“只推送你想看的”這種算法邏輯裏,其實只有自己。大衆偶像的誕生,也不過“紅極一時”,更新迭代的速度越來越快——那麼,作爲更廣泛、更持久的“共同文本”的金庸式神話,又如何可能?

中國IG戰隊

新人類:社交規則徹底改變

此時此刻,智能手機、社交網站,這些新的信息交流技術正在形成新的社會關係。當然,虛擬共同體的參與者會找到歸屬感。不過,以現狀來看,虛擬共同體內部的有效對話真的可以展開嗎?譬如TFBOYS粉絲羣裏的七個門派能不再互撕達成共識嗎?

“你想太多了。”00後的七七拍了拍我的肩,“誰也不在乎別人說什麼。”她談到了一些很糾結的矛盾,“在線上虛擬圈子裏,我們不會圍繞着共同興趣交流什麼深層次的想法,就算都看同一個番,比如《海賊王》,誰會和另外一個人討論兩小時路飛呢?感嘆一下‘好帥好帥’就好了。”她相信“深層次的交流應該是留給線下的三次元世界的”,可是,“誰也不會流露出來,大家三觀不一致,說了白說。你根本不可能改變別人的觀點,而且要是說了,大家都會覺得你挺傻的”。

線下交流的方式也完全不同了。七七說,他們聚會通常都有個主題,比如做個遊戲,而不會山南海北地神侃。“挺驚訝你們能湊在一起聊這麼長時間的。”聽聞前輩們一起聚餐,能就金庸或別的什麼話題聊個通宵,七七有點感嘆,“我們聚餐超級安靜的,絕對尊重食物,認認真真地品嚐美味,各玩各的手機,幾乎沒什麼可說的,然後就散了。”

在“互聯網銀河”裏,去中心化、多元化、消解,這些看似“學術”的詞彙,正通過“互聯網思維”和文化工業的種種工具,滲透到每個人的日常生活。共同體的衰落,是普遍可以感知的現象。一部手機,就像一座孤島,人們舒舒服服地身處孤島,做一個安靜的個體。

在這樣一個時代,朋友圈衆人對金庸的憑弔,就格外令人感喟。但雄霸數十年的金庸帶走的,不僅是一場場青春盛宴。他擔起了幾代人的“共同記憶”,廣闊而持久。在可見的未來,這樣的文化上的“共感”將不復存在。

金庸帶走了一個時代——我們曾經真正“共享”的時代。

無論金庸、王朔、王小波……的文學記憶,還是新世代的文化習慣,歡迎文末寫留言發表感言,將有機會獲得羣學書院送出的金庸、王朔、王小波、韓寒代表作(每位獲獎者限一冊)。

近期獲獎讀者名單

11月8日 | 《沈喬生:文學的意義,在於發現更高對人生》(點擊標題即可查看詳情)。贈書:沈喬生《女皇號遊輪》:1、柏油瀝青;2、李金剛;3、宜林居士181002@;4、fan~~;5、素昧平生。

11月11日 |《雙十一的神話》(點擊標題即可查看詳情)。贈書:瑞澤爾《賦魅於一個祛魅的世界》:1、董方傑;2、似次星辰非昨夜;3、寧;4、乙之;5、storm center。

11月11日 | 《85歲老太太跌了一跤,爲何驚動了整個美國?》(點擊標題即可查看詳情)。贈書:《異見時刻:“聲名狼藉”的大法官金斯伯格》:1、黃鸝鸝;2、內聖外王;3、三隻小豬;4、菜鳥;5、素昧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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