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玲每個週五的下午是這樣安排的:先去寄宿學校把虎子接回去,再做兩個小時的作業輔導,然後把他送去學跆拳道。送去之後她還要折回僱主家裏去。因爲這個時候虎子爸已經回來了。他們做一件不能言說的事情,然後她穿好衣服,拿三百塊錢下樓,回學校。

她第一次和虎子爸打交道就發現他挺摳的。他是在網上找家教時學校團委推薦的王玲,虎子爸問多少錢一個小時,王玲說50-60。他什麼也沒有說,直接按50給的。也就是說每個週五下午她可以賺一百塊錢。其實她頗有微辭,因爲如果專門輔導一門功課是50,但要輔導好幾門的一般都要60,而虎子爸每次讓她輔導的內容都是跟着孩子考試內容來的,亂七八糟,有時候是語文,有時候是數學,有時候是英語。但她臉皮薄,又不好意思說,再說她不做,願意做的貧困同學有很多。

去做了兩次,虎子爸開始在微信上聊騷,說自己和妻子兩地分居,感情上得不到關照云云。王玲已經20歲,知道他的意思。她就壯着膽子把50塊錢的家教和60塊錢的家教的區別說了,還說自己家裏窮,念大學都是助學貸款的。虎子爸說:“小事情,我可以多給你點錢。”

“點錢”,就是後來多加的兩百塊。其實嚴格算起來他只加了180塊。扣去她搭地鐵接送孩子和她來回的路費,只剩下160塊錢而已。她沒有反抗,她默默地接受了。每個星期能多160塊錢也不容易,每個月就多出600多塊。她倒是聽說有些漂亮女孩被包養,每個月可以拿到成千上萬。她無法覈實此事的真僞,也結識不了那樣的女孩,更結識不了那樣的男人。就這樣她挺滿意了。

如果不是因爲她喜歡陸理,她不會這麼做。陸理長得高高瘦瘦,會彈吉它,單眼皮,會放電。她特別喜歡陸理,可是她一直戰戰兢兢的。畢竟談戀愛也得花點小錢,比如他買電影票,她覺得自己應該買爆米花,他請喫飯,她就覺得自己應該付車費,他送她三件禮物,她總要回送一件。剛開始她沒有錢,非常自卑,覺得自己不配有愛情,現在她在經濟上翻了一點身,她終於找回一點自我,感到平等一些了。

2,

王玲就這樣,從大二開始,和陸理談了兩年戀愛,也和虎子爸“交往”了兩年。一個人的羞恥不被曝光的時候是不能稱之爲羞恥的,最多算是隱疾,或者剛開始羞恥兩天,慢慢就習慣了。再說虎子爸長得相貌堂堂,不叫人噁心。王玲和陸理在一起的時候,會在記憶中屏蔽掉虎子爸。

陸理很會哄女孩子開心,他會給她彈吉它,還爲她學會了畫沙畫,在她生日的時候錄下來給她當驚喜。更多時候,他倆在租來的破牀上玩一個無聊的遊戲,陸理用右手把自己的左手手指握住,只露出一個指尖來,讓她猜是哪一根。猜對了,親一下,再猜對了,往下挪一寸親一下,猜錯了,再往上挪一寸親一下。猜來猜去總會被吻到關鍵的地方,牀就開始吱吱呀呀地響。

他倆玩得樂此不疲。

大四那年,大家要分頭去實習。陸理家人給他找了個好單位,王玲卻落了空。陸理說:“我不好意思跟我爸提要求……”

“哦。”

“我爸媽不讓我找外地的女朋友。”

“爲什麼?”

“他們身體不好,想將來女方的父母來帶孩子,所以女方的父母最好是退休老師什麼的。”

王玲明白了,他父母嫌她家庭條件不好,都是農民。

王玲笑着說:“他們想得可真遠。”

3,

王玲去一傢俬企實習,沒有工資還要交實習費。她把這個情況給虎子爸說了,怎麼也沒想到,他出手幫她,給她介紹了另一家實習單位,至少不用交錢還發飯卡。

王玲心裏有點淒涼。陸理幾次打電話找她,她沒接。

陸理髮微信問:“你是不是生氣了?你爲什麼事生氣?你們女人怎麼總是愛生氣?”

王玲說:“你有過很多女人嗎?”

“我是在網上看到的,都這麼說女人。”

這是王玲第一次跟他頂嘴,她想了很久,覺得既然陸理家人瞧不上她,她也沒有什麼必要繼續了。可她多麼喜歡這個男孩子啊,每當他出現在她宿舍樓下的時候,她都是歡呼雀躍的。他說什麼,她做什麼,他要什麼,她給什麼。愛得太卑微,心如刀割。

又過了幾天,陸理說他得把租的房子退掉,裏面還有幾件王玲的衣服,讓她去拿。

她去拿的時候,陸理捉住她:“我沒發現你這麼倔。”

王玲含淚推開他,去拿自己的衣服。在衛生間裏,她發現一個小發卡,陸理給她買的。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拿。

她不想要了。

陸理看她臉色不好,問她:“你是想跟我分手嗎?”

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甚至不敢改變自己呼吸的頻率。那一瞬間她想起很多很多美好。他在圖書館朝她的耳朵吹氣,他帶她去放沖天炮,還有那些猜手指的遊戲。那兩年裏,當他摟着她走在校園裏,她都莫名覺得自己漂亮起來。他們去不要錢的景點遊玩,每當看到白髮蒼蒼的老人拉着手,他們的手也會不由自主地拉在一起。她費盡全部的心力去愛,但是她很少說情話,她不敢太放肆。她知道自己對愛貪婪,就必須承受將失去一切的恐懼。卑微的女孩心都是碎的,但是她表現出來的是剋制。

陸理說,你東西太多了,我幫你送到你單位宿舍吧。王玲說:“我實習的地方不分宿舍。”

“那你住哪兒?”

“還住在學校宿舍。”

“那你每天坐車都要一個多小時。”

“我可以起來早一點。”

陸理不再說什麼。王玲也不再說什麼。她期盼他不要說對不起,否則她會哭出聲來。

4,

畢業後,陸理找了新女朋友。他們的分手是悄無聲息的,剛開始減少發消息,然後屏蔽了朋友圈,最後一點消息都沒有了。

有一天王玲看到他和那個女孩在一起。女孩應該很有錢吧,她穿一件淺灰色裙子,看起來很有氣質。王玲心痛得在路邊蹲了一會兒。然後她回到宿舍,關了門和燈,躺到牀上。她只是不明白爲什麼曾經最親密的人和事,竟可以一下散失到不同的角落,終其一生不會再回來。

過了幾天,王玲去向虎子爸道謝,順便徹底告別。說來可笑,她和虎子爸的這段關係從一開始就是爲了陸理而展開的,現在陸理不在了,她也不再需要尋找金錢上的補貼,用以小心翼翼地維護她在戀情中的自尊。

半年後王玲找了份工作,薪水不高,但公司氣氛很好,老員工都很待見她。有時候她主動加班到深夜,同事還問她,怎麼不出去嗨呀,沒有男朋友嗎。王玲笑笑地搖搖頭。她想她人生最精彩的事情是愛過一個男孩,後來他變心了,她還愛着他。最快樂的就是想着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時光,傷心時,就想着自己自由了,可以一個人聽聽音樂,跑跑步,心裏依舊是點滴的過往。有時候覺得自己應該恨他,爲了他,她去做過最醜陋的勾當。可是她一點也恨不起來。

不久后王玲聽說陸理要結婚了。怎麼這麼快?所有同學都沒想到這麼快。後來有人說那姑娘的父親特別有權勢,陸理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撬過來的,怕跑了,所以趕緊結。他是他們年級裏第一個結婚的人,所以挺轟動的。

5,

陸理結婚的那一天不知道爲什麼,王玲突然特別想念虎子爸。

他們交往兩年,其實說過的話並不多,王玲甚至不記得他們有什麼具體的語言交流。但是那天她的孤單山呼海嘯,她想再見他一面。

虎子爸一個人在家裏,叫她來。她去以後,瘋狂地吻住他,還抱他。以前她從來不抱他,她的手在牀上永遠是攤開的。虎子爸回應着她的吻,她忽然間哭了。

“你怎麼了?”

她抱緊他說:“不要停下來,說你愛我。”

虎子爸從來沒說過愛她,一時有點卡殼。她哭得更厲害。

穿好衣服,她問他:“我能不能坐你的車,去一個地方?”

虎子爸答應了。

她讓他把車停在陸理結婚的酒店門口。她在車窗裏面看着他們。她看到女孩的名字叫喬雅,好洋氣的名字,像偶像劇裏屬於女主角的名字。陸理穿着西裝,他從來沒有這樣帥過。

虎子爸說:“你認識那倆人?”

王玲就說了,她說了兩年多來最多的一次話。從和陸理認識開始講起,她收到情書的忐忑,收到禮物卻沒有錢還這份情的惶恐,說起他們看過的電視,逛過的馬路。虎子爸嘆了一口氣,把臉貼在方向盤上側過來看着她。

“其實你是個好姑娘,”他說:“我害了你。”

“是我自願的。”她說:“你送我回公司吧。”

虎子爸把她送回去,道了別,又把她叫回來,把錢包裏所有的錢都掏給她,一共五百多塊錢。王玲沒有要,她說謝謝你。虎子爸說他老婆也要調動回來了,應該他謝謝她這兩年多的陪伴。他說剛開始他覺得是交易,今天他不再認爲是交易。

“好好生活,祝你早一天忘記他,那樣才能徹底從記憶中抹去我,抹去我,你的新生活才真的開始了。”

王玲走了。停了一會兒,引擎聲纔在她身後響起來。

她的靈魂又空又荒涼,車子轟鳴聲被拖拽進她的身體裏,發出巨大的迴響。她曾爲了一種極度的尊嚴,對自己的自尊和廉恥如此慷慨無畏,可骯髒的勾當和純真的感情,殊途同歸。此刻她大步邁進公司,一種堅硬的力量在她的背影中甦醒。

-END-

上一篇: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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